15 但得鴛鴦枕臂眠3
崔沅乍聞此事,并不相信。再三詢問後知是真,仰天長笑數次,似是屈從于命數支配。廢黜,她從不在乎。這虛位鎖住她了,如今能少一重枷鎖,她倒是高興。
金橘堂前立着一人,待他走得近些,才瞧清楚來人。“很久沒來過了,都快不記得金橘堂的模樣了。”趙思懿見狀靜默地告辭,為這對母子留出說話的餘地。今上上前,崔太後才繼續說:“孤昔年雖為坤寧,先帝卻從不曾允我随居金橘堂。沒想到,阿沅竟重蹈覆轍。先帝為舒氏,也曾數次想過廢黜,可最終崔家是不願棄我的。”
今上于他在金橘堂前的湧金亭落座飲茶。“你會喜歡思懿是應該的。你既憎惡阿沅,就将她交給我罷。”今上垂首,凝視着茶碗:“可以。但您要将她遣出禁庭,到一個再不能傷損思懿之處。”崔太後側首,看向她的孩子:“六載,你對她當真半點情分都不曾有過?”今上答的坦誠:“從始而終,臣鐘愛的唯有思懿一人。”
崔太後笑的意味深長:“她可有請求你賜死阿沅?畢竟……阿沅已然直言說要誅殺她。”今上搖頭,崔太後即言道:“那麽作為她仁慈的交換,我亦告知陛下一事。”他擡眸,聽母親娓娓道來:“她那兩年受教之事,你大抵很想知曉。王府受禁庭規訓,所需甚嚴。動辄得咎,行差踏錯逃不掉一頓板子。先帝囑咐我,萬不可教她死了。我卻不曾特地照拂過,只想她若死了,便也是配不上我的阿怿。起初,她也總是哭。只是慢慢的,她便愈發謹慎,萬事臻于完美。二年考評時,十樣比試中,她九樣奪魁。而那一樣是下等。”
今上蹙眉,等待她解釋緣由。“那日考校丹青,她繪至一半有人傳訊,說你在偈州遇圍剿,生死未蔔。她想也不想,直從鹿洸沖了出去,徑直到紫宸殿前,請求先帝調兵遣将。先帝問她,你這般擔憂岳王,若他死了你待如何?她不假思索回說,若殿下當真棄世,奴願生死相随,即刻殉主。待她走後,先帝與我說,你此生摯愛只會是她了。如此剛烈赤誠,又一心為着你的姑娘,舉世難尋第二人。便是生死都拆不散你們,那我們又何必強求。”
說罷崔太後起身,“昔我與阿沅皆偏見而刻薄她,如今孤當真認可她。若你二人能長久厮守,便算彌補了先帝與阿妹遺憾,算是一樁幸事。”今上向其母作揖:“臣深謝殿下告知。”聽見稱謂,崔太後笑意勉強,卻還是向他略欠一欠身。“也要謝陛下願給崔家最後一點體面。”今上背過手去,接下來的言辭十分真誠:“若思懿有礙,這最後一點情面我亦不會顧念了。崔家若要感激,很不必謝我仁慈,只需感謝上天垂憐,使我的思懿幸免于難。”
崔太後連連點頭,顧首凝視今上:“孤近來念起諸多舊事。此生業障太多,于是想赴歧山行宮修行,此生會将阿沅一齊帶去。就此,世上再無天子發妻,再無崔氏嫡女。她只是我身側一相随修行的僧侶而已。此生若緊要生死事,不會再回來。臨行前,不知能否再聽陛下您……”
言不達意,崔太後最終還是放棄了:“算啦。我自知我擔不得那二字了。”今上聰穎,豈會不知她未盡之辭。卻在她乞求的目光下保持着恰好的靜默,似并無話想說。崔太後長嘆一聲,意欲離去。走前卻聞背後有人溫和道:“阿娘。請一路保重。”
“阿娘”,多麽溫柔的字眼。記憶中他上一次這樣稱謂,已不知何時。她卻并未停留,就此離開。今上目送母親離開,囑托何隽:“惠康殿下離去那日,遣重兵護送。加緊歧山行宮布防,務必保殿下安寧。”何隽領命,他又問思懿在何處,內人們說她到紫竹林去了。去時胸中之竹已是筆下之竹,蒼翠傲立,直插雲霄。
“丹青,我記得不曾教授過的。”她起身,與他一同望着眼前的茂林修竹。“無師自通。”他笑道:“是你在鹿洸時習學的罷。”那兩年可謂二人間的最大默契,從不提起。“可是惠康殿下同您提起了舊事?”他只取過一側玄霜,替她添了兩筆。題了一首李商隐的宿駱氏亭。“不僅這些,我還知曉你丹青得了下等。是為何?”當年萬事湧現,她卻答的十分從容:“事事魁首,難免遭人嫉妒。當初梅幸急得火上房,若無我墊底,她恐怕就要被遣出鹿洸。”
他繼續問道:“鹿洸那麽苦,被遣出去亦好。為何偏要留下?”她擡眸與他對視,言辭卻鋒利如刃:“鹿洸為期兩載。在期間出去的,只會是橫着出去,沒了生息的死者。”他尤有笑意:“聽說了。那一日你開解崔氏說了,最終只存活四人。那麽這四人現下何處?”
趙思懿答道:“南昶王府梅幸現為梅氏嗣子嫡妻;壽春王府孟兆現聘至肖家為主母,掌管中饋;長寧王府沈潇現聘忠勇将軍為妻。”還有一個便是她。當年活着踏出鹿洸的四位,歷經磨難,如今前程俱佳。“為我,你後悔過嗎?”
答案頃刻脫口而出:“為你,不悔。”朔風舒卷,像是刻意溫柔。他取來一側狐氅為她披好,“思懿,以後每一年冬日,我們都來這裏賞雪景,可好?”她望着他,眸光尤其醉人。
五日後。崔太後攜崔沅于長康門前啓程去往歧山行宮。今上與貴妃在城樓上遙遙目送,甚至不曾有正式的道別。“歧山溫泉甚好,想必惠康殿下去了,定能好生頤養身體,比在這裏要好許多。”今上亦同意她這番見解,她在這裏,見到昔年一事一物,只會觸景生情。倒不如離開,眼不見為淨。
六月後。又是草木葳蕤的夏日裏了。趙思懿入了産期,走動更為小心翼翼。今上卻不放心,将她的住所由金橘堂挪到了紫宸寝殿,每日連批閱奏章亦要瞧着她。
六月十五日夜裏,貴妃如期發動。今上焦急非常,在那具屏風前來回踱步。內裏并無生産疼痛而至的嘶喊聲響,越是安靜他便越是擔憂。因這六月調養之功,思懿生産頗順,約莫一個時辰便産下今上登基後第一女,是為皇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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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女兒,有些令人失望。然而今上卻好像比得了長子還歡喜。名諱是孩子出生前便琢磨好的,父母對她最大的期許便是平安喜樂。于是為孩子起名為“常安”。公主十分愛笑,尤其是見到爹爹時,手舞足蹈,很像是天生的聰穎不凡。縱産後思懿有些虛弱,亦是高興。
翌日,今上賜朝臣育兒包子,朝野同賀天子喜得掌珠。貴妃亦在金橘堂接受命婦們的道賀。公主格外喜愛熱鬧,于人前亦不怯弱,眼珠滴溜溜的轉,似乎聽得懂命婦們對她的稱贊。衆人知曉雖是女孩子,但亦是今上最疼愛的骨肉,不可輕慢半分,于是更加激烈的施以溢美之詞。
一月後,公主滿月,今上冊封兖國公主。如此特恩,實是愛屋及烏了。一日晚間,思懿逗着女兒。見今上來時十分疲憊,将女兒交給度潛與乳母問:“怎麽了?”他難掩倦意,“祁鹄王後帶着薄欽拉公主入京師了。”她替他按着頭上穴位,有些納罕。又聽他繼續說下去:“沒想到王後為了她遺失的長女,竟能親到京城來。我從前沒有女兒,不知骨肉生離是何情狀。如今想到若是常安遺失,不禁動容于如此慈母之心。”
說罷他挽思懿手,“若娜爾塔公主當真在世,想必不會怨恨雙親當年遺失了她。”趙思懿想了一想:“她應是很想很想與阿爹、阿娘團聚的。”他含笑道:“不提這些了。明日使團前來,我需見外臣,你替我去迎候祁鹄王後與公主罷。”她原就知是要有事要她去做:“原在這兒等着我呢。”他如常攬住她,口氣缱绻:“這樣的事只有娘子使我放心,若不願,我可毫無辦法了。”
她哪裏會真不肯,更何況迎接使團,本是國母才有的殊榮。他此番用意已非常明顯。“祁鹄殿下對陛下有意,只怕明日…”今上亦曉得,手撥弄着腕上的紫檀串:“不妨。明日我遣了使團,便去尋你。”
翌日。薄欽拉攙母親從馬車而下。這是思懿初見祁鹄王後,倒比想象中衰老許多,白發難掩。雙方見了俱是禮數周到。祁鹄王後行外族禮節:“向大濟貴妃問安。”趙思懿則以晚輩禮節回應:“不敢當。王後請。”薄欽拉卻比旁人更輕車熟路,“記得上次見你,還是在紫宸殿。那時你還是他的禦前內貴人,卻不想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果真今時不同往日了。”
王後看向公主,笑向思懿解釋:“老身這個女兒平日最是無狀,有所沖撞處還望貴妃海涵。”趙思懿颔首,頗具待客之道。“二位遠道而來,請上與,至殿寝歇息。”薄欽拉意味深長地向她瞥去,王後卻幾次以目示意作為警示。
兩人的住所仍舊在太儀院,入座上茶後,王後方問起:“瞧貴妃尚在韶華,便能将內外事務料理的這般齊整,太儀亦具幾分祁鹄風味,有勞貴妃費心。”趙思懿向她敬下一盞茶:“晚輩蠢拙。只望能使您賓至如歸。”祁鹄王後見她腕上所戴只一珊瑚珠串,便笑問:“貴妃可是喜珊瑚?祁鹄的珊瑚與紫檀均出落地極好,此次前來我攜了幾串,願贈與貴妃賞玩。”
趙思懿并不接受:“這珠串是陛下所賜節禮。不過是瞧着新鮮,也便戴着,并無他意。”薄欽拉見阿娜(祁鹄稱母親)對趙思懿這般客氣溫和,有些氣惱:“阿娜!您怎麽一來這裏就将女兒忘啦?”王後輕拍一拍她的手:“胡說!阿娜何曾忘過望歸!”
趙思懿起身告辭:“還請王後與殿下稍作休整。陛下此刻正在崇政議朝,稍後便會親來接見。”待她離去,王後望着女兒說:“你的心意阿娜全知曉,此行定然讓你如願!”薄欽拉來了興趣,抱住母親手臂道:“當真?我就知道,阿娜待女兒最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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