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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佐助每每想起從前的那些事,總還覺得歷歷在目,這也是他執意要回京的原因之一,于他而言,那裏就算再不堪,也是他的家,有他的親人,血緣的烙印深深地刻在骨子裏,痛的他夜不能眠。

他的父親走的那樣急,甚至來不及陪他過完這個新年。

宇智波佐助雖然年幼,卻也隐隐感覺到這個新年與往年不同,按照舊例,一家人該圍坐在一桌吃團圓飯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父親和母親都卧病在床,宇智波鼬進了宮,他和绫生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看着家家戶戶亮起的燈盞,聽着耳邊那些不真切的親密的歡聲笑語。

街上的人漸漸稀了,他想他該回去了。

除夕夜,留侯府裏只留了幾盞燈,下人們站在門外頭,緊張的神情讓宇智波佐助很不安。

“二爺,你可回來了。”老管家也不顧了身份,竟然拉着他就跑了起來。

“怎麽了?”他急問。

管家頓了頓,神色凝重,重重吐了一口氣:“侯爺……侯爺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宇智波佐助覺得自己心停了兩拍,他停下腳步,望着老管家,只問了一句話:“哥回了嗎?”

管家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愣了愣,便答道:“爵爺進宮去,一時半刻還回不來。”

他點了點頭,看也沒看老管家一眼便擡腳進了宇智波富岳的主卧。

宇智波佐助守在宇智波富岳的床頭,靜靜地看着父親疲倦的面容,心揪的生疼,時不時回頭望望門外,宇智波鼬進了宮還沒回來,他忽的怕了。他怕父親就這樣走了,而他只有一個人。

你怎麽還不回來?他吸了吸鼻子,差點哭出來。

“佐助……”富岳醒了,摸了摸他的頭發,從未有過的溫柔。

以前,父親的眼神裏只有失望和不滿。

誰人不知留侯的長子宇智波鼬是帝都第一才子,文韬武略,将來必定是要建功立業揚名天下的,兄長的名氣都飄上了天,以至于那些審視的眼神一落到這二公子的身上就全變了味,比來比去,都搖搖頭,嘆着氣。

比不上。

他們看不見宇智波佐助也是一表人才,看不見宇智波佐助的詩文也是翩翩佳作,看不見宇智波佐助在校場上的勤學苦練。

他的父親也是這麽說的,無論他如何努力,都得不來父親的一句稱贊。所以,他才莫名其妙地成了人人口中的混世小魔王,想想還有些委屈。

可這回,宇智波富岳卻讓他絲毫想不起來那些不愉快了。

宇智波富岳就這樣撐着疲憊的身子看着他好久,好久好久……他說:“佐助,你要堅強一些。佐助,父親……對不住你。”

宇智波佐助的眼淚突然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啦地往下掉,止也止不住,他一個勁的搖頭,嘴裏含含糊糊說着什麽連自己都聽不清,他又去搖父親的身體,他想把他拉起來,陪他去騎馬,射箭,溫書,再也不故意偷懶了,再也不捉弄老師了,再也……就算得不來肯定,也要讓自己得到自己的肯定。

可是……父親怎麽不給他再一次的機會了?

他覺得自己涼透了,比站在外面的那些人都要涼。

後來他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宇智波鼬回來了,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他,掩着他的眼睛,輕輕地,小心翼翼将他一整個都抱在懷裏,他不停地發抖,不停地抽泣……這一輩子的眼淚都要被他用完了。他或許不是因為太悲傷,整個人都被恐懼包圍着,直到宇智波鼬把他從泥沼中拉出來護在了自己懷裏。

那是宇智波佐助過得最糟糕的一個新年。

他站在宅子中央的梧桐樹下,看着下人們一張張地撕掉前不久才剛剛貼好的福字,取下了喜慶的大紅燈籠,素白的留侯府肅靜的可怕。

“父親臨終和你說了什麽?”宇智波鼬問他。

他沉默着,直挺挺地站立着,就像是在給還未離去的父親的亡魂送行。

宇智波鼬又一次将他擁在了懷裏,他說:“好好記住父親的話,好好記住,我會一直陪着你。”

那句話,宇智波佐助記了一輩子。

父親的猝然離世讓卧病一年有餘的母親病情惡化了,他立在床頭,屋子裏進進出出的大夫,下人,忙得團團轉,可他的母親就是沒有一絲起色,宇智波鼬波瀾不驚的面容終于也一點點癱軟下去,眉頭擰在了一塊兒,幾乎陷入了絕望,他怒地一掌拍散了屋子裏的桌子,藥罐子噼裏啪啦一陣碎響,吓得身邊的人誰也不敢亂動,不自覺地就屏住了呼吸,連宇智波佐助都吓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慌亂的宇智波鼬。

後來,宇智波鼬把其他人都轟出了屋子,誰也不準進來,屋子裏只有他和母親還有宇智波佐助,他抓着母親的手,雙肩都有些輕微顫抖,宇智波佐助也不知怎麽了,原本吓得一動不動的雙腿一點點挪了過去,伸手抱着他,他們都很想哭。

“鼬……佐助……”

美琴醒了。

宇智波鼬一驚,急着看她:“吵醒母親了,是兒子的錯。”

宇智波美琴淡淡地笑了笑,摸了摸他額前的碎發:“醒不過來才真是不好呢。”那溫柔的聲音讓兄弟倆都不禁怔了怔,繼而襲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悲傷。

“鼬……母親突然想吃蜜餞了,嘴裏苦苦的,總是不舒服。”她突然開口。

“母親等着,兒子這就去拿。”

他替美琴整了整被子,極其自然地起身離開,宇智波佐助莫名地望了一眼宇智波鼬,他不需要走開的,只需要吩咐一下外頭的人,他想宇智波鼬是不是糊塗了,他想要伸手去抓他,自己卻被母親拉住了。

美琴閉着眼,沉痛的語氣裏感受不到絲毫往昔的溫馨,那是宇智波佐助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生在宇智波一族,身上肩負的是一生都無法說清的重量。

宇智波鼬不糊塗,從未糊塗,從頭到尾糊裏糊塗的只有他宇智波佐助一個人。

“鼬是要争天下的人,而你,是要為他争天下的人。”

“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女人總是要心狠一些,尤其是對待自己愛的人。宇智波富岳臨終或許想要囑托的遠遠不及那些,可是他想,他才十一歲啊,他還是個孩子啊,他怎麽能擔負的起那些……那些都是美琴告訴他的,所以就算是最後一眼,美琴也再沒敢看他。

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啪!

宇智波鼬将他緊緊揉在自己懷裏,恨不得融為一體,手裏的蜜餞掉了一地,他一遍遍地呢喃:“我在你身邊……我一直在你身邊。”

沒多久,美琴也去了,走的時候仿佛沒有半點痛苦,只是那蒼白的面容總有說不出的不舍和無奈。

三月開春,宇智波鼬襲承侯位,而宇智波佐助被下旨遣往木葉,他隐隐聽過那個地方,一些廢棄的世子會被流放到那去,或是一些質子,一呆或許就是一輩子,那時他還笑:“怎麽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麽一個地方?真是有趣的很,那不該是一群小霸王占據的惡人谷了麽。”怎麽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要去那裏。

但到了他才知道,木葉至始至終都只住着一個世子,那些流言不過是流言而已。這是後話了。

臨走那日,老管家對着同去的绫生千叮咛萬囑咐,绫生茫然地點着頭,眼睛卻一直望着呆在宇智波鼬身邊沉默不語的绫世,绫世低頭咬着唇,只小心地瞥了一眼绫生,绫生氣紅了眼轉身就進了馬車,老管家直呼不懂規矩,非要宇智波鼬換個人跟着去,被宇智波佐助拒絕了。

宇智波佐助上了馬車便揮手讓他們回去,老管家眼裏噙着淚就是不落下來,眼睛紅了一圈,侯府的變故讓他老了很多,宇智波鼬卻不回去,他說:“我送送你,不放心。”

一送便是千裏。

麟州武城是他們分別的地方。

那一晚也是煙火漫天,一片絢爛,宇智波鼬擁着他一躍便上了房檐,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溫暖的讓他心裏好像淌進甜甜的暖流,宇智波鼬極少對別人笑,一副冷冷的模樣,每次對自己卻都是溫柔的難以拒絕,他對這種笑容産生的依戀連他自己也難以估量。

“佐助,從這裏看煙花會覺得更美。”

而當時的宇智波佐助只覺得,能和宇智波鼬一起做的事情就是最美的。

“哥,就送到這裏吧。”他說。

宇智波鼬沒有回答。

“也不是不能再見了,我知道你不會讓我一輩子呆在那裏,到時候就能再一起看煙花了,要說煙花的話,果然還是帝都的最美了吧。”

宇智波佐助一個人說着。

“佐助,就算是一個人,也要好好地活着。”

宇智波鼬說的好像永別一樣。

他微乎其微地嘆了一口氣,那些鼬說過的,一直在身邊的話都是謊言,宇智波鼬對他做出的承諾至今為止都是謊言,就像“抱歉,佐助,下次再陪你練習。”一樣輕松,他已經習慣了,卻還是忍不住去相信,去記住,用他的一輩子。

“我知道。”

我等你來接我。這句話怕是不能說了,他哽在了喉中又輕輕地咽了下去。

他暗暗下了決心,活下去。他要回去,他還要站在宇智波鼬的身邊,他還要為他奪天下。單純的宇智波佐助,單純地信任着自己的父親母親,單純地信任着宇智波鼬。

“二爺,關于大蛇丸已經有消息了。”

門外绫世的聲音突然響起,将他從那些前塵回憶中抽出。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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