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字路前,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急停,兩側下來的人均身材魁梧,其中一人上前,低首道:“夫人,是少爺,我們……”
副駕駛的車窗跟着這聲音,緩緩的降下了一半,坐着的男子身穿西服,外套風衣。他擡手打住保镖接下來的話,纖長的眉眼窺不見一絲波瀾。
他遠眺抱着兒子少年,看着他們從對街走遠。
“讓他們走,”傅以棠回過頭,眉目清冷,深谙的眼底藏着讓人不寒而栗的氣息,語氣平淡:“守在外面。”
保镖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點點頭,彎腰拉開車門。
傅以棠走下來,聳了聳肩頭,保镖把他的風衣褪了下來。
傅以棠信步優雅,白皙的手搭在馬甲的紐扣上,解開了扣子,腳下的皮鞋和路面碰撞,發出了動聽的清響。
他一步步的走進胡同的暗光裏,動作優雅至極。
那響聲,卻好似深藏的危險,敲打着來臨的警鐘。
胡同裏,傳來一聲,“你!”
胡同外,保镖矗立在兩側。
那驚恐短促的聲音戛然而止,破空斷開,接着又是碎裂的聲音,像什麽堅硬的物體被生生捏碎了一般。
呼呼的風聲如同鬼魅,吹散來不及吐出的嗚咽,保镖全程面色不改的站着,仿佛早已習以為常。
脆生生的皮鞋聲再次響起時,傅以棠邁着步子,走出來,走到微光裏停下腳步,接過保镖遞來的毛巾,慢慢的擦掉黑色手機沾染的血跡,放進了口袋裏。
“都帶走,”傅以棠低着頭,昏暗的燈光下,他白皙的臉不見半點情緒,淡道:“死活不論。”
他按亮手機,手機的衛星圖标還閃着幽暗的紅光,是兒子發出緊急信號,和他手機的GPS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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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保镖異口同聲。
保镖帶着人離開以後,傅以棠坐在幽暗逼仄的車廂裏,一點點的擦掉手上的血。窗外投進來的淺光,擋住了他身上大半的光。
接到韓渝的信息時,他才驅車趕去了醫院。
醫院在附近不遠,韓渝抱着渾身是血傅一炤來時,傅一炤怎麽也叫不醒了。
等醫生輸了液,韓渝把傅一炤的身體擦洗幹淨,換上了幹淨的病服,聽着傅一炤的呼吸均勻了,他才通知他那個爹,叫人過來。
韓渝望了一眼病床上安靜躺着的人,挪開了眼睛,發顫的手握着冰涼的門把,輕輕帶上門,走出了病房。
他去找醫生把自己腫亮的手包紮了。
在胡同裏時,他剛放倒對方一個,叫了傅一炤一聲,傅一炤還沒回應,眼睛先閉上了,朝他倒了過來。
他接住傅一炤倒下的重量,一時躲閃不及,手腕擦着挨了一棒,輕微骨裂。
“兩天來換一次藥,”女醫生讓他坐着,給他綁紮,看着男孩長得白白淨淨的,好聲的提醒道:“恢複的良好下周可以拆夾板,最近不要用力。”
韓渝點頭“嗯”了聲,道了謝謝,起身走出科室。
科室外,他怔怔的坐在冰涼的長凳上,聞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身上的血腥味混在一起,不喜的緊着眉。
如果再晚一步,想象中的恐懼幾乎瞬間淹沒了他,傅一炤會離開,會離開他,前幾天眼睛看不見了,那個都還會笑的人,會走。
韓渝臉色發白,牙關咬緊,額角的青筋還在細細的抽動。那凸起的喉結,不時的滑動,像緊着一口氣,喘不上來。
走廊裏,一個影子被漸漸拉長。
聽到腳步聲,韓渝慢慢擡起頭,他的雙目布滿了血絲,血絲蔓延到瞳圈邊緣。
他眉心緊蹙,對着來人道:“你為什麽不看好他,為什麽!”
走廊裏回蕩着他低聲的嘶吼。
韓渝站起來,盯着高他一頭的男人,眼裏有些模糊,唇顫抖道:“他眼睛不好,如果......我饒不了你!”
他已經主次不分了,連人家親爹都敢兇。
傅以棠被突然而來的吼聲,吼怔了很久,半響後,才小聲的道:“他……想去找你。”
韓渝沒不出的話頓時卡住了喉,看着傅一炤的爸爸随時都能哭的模樣,他又說不出狠話。
沉寂了好一會兒,他有些疲累的囑咐道:“他睡着了,在隔壁病房,好好照顧他,我回家了,有事随時告訴我,包括他醒來。”
他起身,校服披在T恤外,搖搖晃晃的朝門外走了出去。
傅以棠在他的身後點頭,說:“好。”
傅以堂當即決定把兒子帶回家。
傅一炤醒來時,渾身的疼痛鋪天蓋地的襲來。他慢慢睜開眼,眼前有一層白光,高度模糊的輪廓。
“寶貝你醒了,”是他媽媽的聲音,“你把媽媽吓壞了,能看清嗎?”
”媽!”傅一炤握緊抓住他的手,“那幾個人呢?”
“先不說這個,”他媽媽親他的臉,是溫熱,又輕聲說:“餓嗎?”
“想喝水。”當時他媽再晚一步,他是準備跟那三人拼命的,傅一炤知道自己安全了,放松下來問:“我在哪?”
別墅區,一共五層,頂層的卧房裏,暖氣十足,傅以棠把兒子接回家照顧,醫生二十四小時待命。
傅一炤身着寬松睡衣,側躺在潔白的床面,身體淺淺的陷進柔軟的床墊中,他失血過多,此時唇色臉色慘白,眼皮要合不合的,神情十分疲累。
“家裏,”傅以棠拿起手邊桌上的吸管杯給他喝水,又道:“爸爸來看過你了,還難受嗎?”
傅一炤喝了一口水,松開吸管,靠回躺着,抿了抿濕漉漉的唇,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層朦胧的白光。
他思忖着叫了聲,“媽。”
傅以棠摸摸他的額頭,額頭包着紗布,眉頭輕颦:“寶貝?”
“有人打我電話嗎?”傅一炤問。
傅以棠:“沒有。”
傅一炤很輕的“嗯”了聲,又問:“今天周幾了?”
傅以棠一一回答他,“周五。”
原來躺了兩天,傅一炤阖上眼,被水浸潤的唇已經幹了,他咽了口中還血腥味的唾沫,道:“媽,我想睡覺。”
傅以棠怕打擾他,輕嗯了聲,起身掖好被子,輕步走去了陽臺。
陽臺外,傅以棠看着遠處的一片林海,給老公打電話,說兒子醒了。
挂了電話,他又韓渝發信息。
--韓渝,一炤醒了。”
正是課間,韓渝手機貼着大腿震動兩下,他對劉成道:“成兒,快幫我摸一下手機。”
劉成側過臉,看着那一只手帶着夾板的人,還一身的中藥味,皺眉道:“渝兒啊,你這多久才能好?”
“手機,”韓渝看着自己的褲兜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醫生。”
劉成無奈的搖搖頭,摸出手機,遞給他,道:“下次大家用左手擋,你這吃飯寫字都不方便了。”
“也是有好處的,”韓渝左手握住手機,邊解鎖邊道。
“好處?這能有什麽好處,”那手機的屏幕寬大,看他按密碼都不方便,劉成斜眼道:“你用指紋啊?”
韓渝沒回頭,看着手機道:“這特麽不是在右手嗎,包起來了。”
劉成:“...只設一個?我們正常人十個手指頭都設,想用哪個就用哪個。”
數學課代表這時走到他們桌邊,道:“數學習題,快交了,上課前要送去辦公室。”
她看了看韓渝,想起什麽似的,說:“你不用交。”
韓渝嘴角上挑,先看看劉成,又看看自己吊着的手。
劉成:“……”
數學課代表一看劉成的表情,明顯就沒寫,催他,“你的要交,老師說了,韓渝暫時不用寫,他手不方便。”
劉成求道:“姐,我等會交。”
課代表聽了這聲姐,走開補充道:“快點,最多十分鐘。”
劉成拿出練習本,埋頭趕作業,沒再繼續和韓渝說話了。
韓渝解開鎖,看到了傅一炤的爸爸發來信息。
他回想起那晚的事,心裏還有點後怕,幸虧醒了。
韓渝看看自己的手,輕晃胳膊,疼得呲牙咧嘴的,這時候特麽知道疼了。那死小子,把他坑慘了。
他的手腫消了,就是特別不方便。
真是的,沒事找他做什麽,小瞎子一個,一點都不可愛。
他想着,自顧笑了起來,回了消息。
--嗯。
知道傅一炤醒了,韓渝落下心,總算能好好睡覺了,周末還心情不錯的去網吧兼職。
兼職的女生送了他一堆吃的,城哥也來了一趟,看着他還笑,問他跟誰幹架?
韓渝笑笑:“走路,自己摔了。”
“小心點。”城哥笑道。
韓渝點頭,“謝謝城哥。”
周三,韓渝去拆了夾板,手臂勒白了一圈,照舊不能用力。
班主任知道他的情況,讓他不想上晚自習就暫時不用來,韓渝在家也無聊,睡不着,還是在教室睡得香。
尚陽中學的晚自習分為上晚和下晚,上晚時,同學們埋頭在書堆裏,寫作業的寫作業,看書的看書。
--
“寶貝,這麽晚你想去哪裏?”傅以棠看兒子把校服換上了,眼睛才剛好,有些擔心,“要不要媽媽送你?”
傅一炤拉好校服拉鏈,去到門口換鞋,問:“那幾個人呢?”
天色深晚,別墅裏燈火通明,那幾個人關在郊區的小屋裏。傅以棠道:“在郊區,現在過去?”
傅一炤面色冷沉,噔噔的踩着樓梯下樓,眼裏清冷。
走到一樓,他大步出了門,傅以棠跟在身後,和兒子一起去了郊區。
夜空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在一條獨路上飛速行駛,兩旁高高的燈光在後座的人臉上忽明忽暗的閃過。
男生兩片唇抿着,神色濃重,眉間束立,好像是天生的印記。
郊區,車剛停穩,傅一炤立刻開門下車來,運動鞋踩着“嘎吱嘎吱”響的木板往前走,走向身前不遠處的木門。
木門外,守着的保镖迎上來,“少爺。”
傅一炤停下腳步,攤手只道:“槍。”
保镖看向後面的夫人,夫人微微點頭,這才抽出腰間的手.槍,放到少爺的手裏。
傅一炤握着手.槍,拉了一下彈夾,幾步上前,踹開緊閉的門扉。看到角落裏縮在一起的、手腳被捆縛的兩人,那股惡心感頓生。
兩人的眼睛蒙了黑布,聽到聲音,求饒聲接連響起。傅一炤冷冷的道:“你們,下輩子都不用硬起來!”
“砰砰”兩聲槍.響,凄厲的叫喊從男人口中發出,哀恐聲被困在緊閉的小屋中,逃不出。男人們身前的地板流出一灘血紅,兩人很快暈了過去。
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懲罰,那三人倒黴遇上他,還沒弄死他,那他們就該死,如果換成是其他人,是不是真像他們語言間的那樣,有恃無恐。
這樣的事,在為人知的地方,他們又做了多少次。
想輪他。
那真是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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