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他身後的倆人側身背對而坐。

韓渝和傅一炤均面色酡紅,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和揉亂的校服。倆人誰也沒作聲,傅一炤的唇正流着血。

劉成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停在傅一炤出血的唇上,傻了眼。

韓渝一擡頭,掃了幾眼,見劉成還不轉回去,拿起桌上的書輕砸過去,責道:“還特麽看!”

劉成手擋了一下,拿着書,眼神飛速的移向韓渝,支吾道:“好……好了渝兒?”

聽得像他不行一樣,韓渝橫眼:“閉嘴。”

劉成幹笑兩聲,轉過去,連呼了幾口大氣。這年頭還能這麽化解矛盾?

是他們不對勁,還是他不對勁?

傅一炤下唇破了皮,正往外滋滋冒血珠,他自己過于心急,嘴磕韓渝牙齒上撞的。他一邊擡手蹭到手背上,一邊盯着地磚發呆。

那磚青灰色,方正,又大又亮。

韓渝手搭褲腿上,搓了搓,把手心的細汗擦掉,悄悄暼了旁邊的人幾眼,想找個話題,見傅一炤的手背染紅了,忽然想起要拿紙給他。

韓渝書包裏翻出紙巾,試探的碰了下傅一炤的手肘,紙擱在側邊。

傅一炤快速拿走紙巾,頭都沒扭過來。

韓渝看了,沉吟道:“不鬧了?”

傅一炤一下起身,仍舊背對他,羞怒道:“你給我等着!”

韓渝:“……”還生氣?誰先伸舌頭的?怎麽感覺他還吃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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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

傅一炤走出凳子,臉對牆,腳挪碎步,就用如此變扭的姿勢,走出了教室。

韓渝伸頭,看着疾步消失的背影,搖了搖頭,感嘆的笑了聲。

讓他等着,親都親了,等着再親一次?

韓渝坐回來,抿唇回味起來。貼上去的時候又軟又冰,咬起來軟綿綿的。血腥味後,還有淡淡的甜味。

兩人挨得近的緣故,傅一炤的身上有種淺淺的香味,挺好聞。

韓渝心想:下次傅一炤再惹他,直接親上去。

親了多乖,路都不會走了。

他笑了兩下,一激動,拉到了手碗,剛被傅一炤壓到了,這小子真重。

韓渝手疼扯嘴,一扯,嘴也疼。死小子,下手真重。手明天再去醫院看看,別整殘疾了。

傅一炤大步出了學校,氣鼓鼓的回了家。

他在家裏轉來轉去,腦海裏只有兩個想法:一是韓渝談過女朋友,二是韓渝親他。連起來就是:韓渝有女朋友還親他!

他心煩意亂的,是從一樓走到五樓,圍着五樓的露天陽臺繞了幾圈,又走到一樓來。

一樓大廳,傅以棠端坐椅上,叫住又要往上走的兒子,“炤炤寶貝,過來坐。”

傅一炤臺階上的腳收回來,杵樓梯口發呆。

“寶貝~”傅以棠身穿藍色旗袍,下擺擺動,腳踩高跟鞋過來,腳步聲脆響,他把剝好皮的葡萄塞到兒子嘴裏,柔聲道:“怎麽了?”

“噴這麽多香水?”傅一炤嚼着葡萄,聳鼻問:“要去哪?”

傅以棠暼他一眼:“死小子,我在家守你一個星期了,你好了,還不準我打扮打扮?”

“哦,”傅一炤打量兩眼,評價道:“旗袍的叉開得太高,你這能遮得住什麽?重點是你本來就很白,再穿深湖藍…像女鬼。”

他往下一望,感覺很怪:“沒有胸…好平。”

“我有胸肌,”傅以棠撇嘴:“看起來是小了點。”

他鵝黃色的長發盤起,端莊大氣,輪廓飽滿端正,眉如細柳,眼尾處,眼線拉出細長的弧度,眯眼極是妩媚:“見到韓渝了嗎?”

“見到了。”傅一炤賭氣的道。

“怎麽樣?”傅以棠修長的十指搭在兒子的肩頭,推着他向餐桌走。

見兒子不說,他笑道:“他氣着你了?”

回到餐桌坐下,傅一炤邊吃遞過來的葡萄,邊道:“他兇我,還想打我。”

“他怎麽打你的,”傅以棠心中明了,不揭穿他,“嘴都打出血?”

傅一炤嘴巴不動,鼻音“哼”了一聲。

傅以棠笑笑,“你應該使勁揍他。”

傅一炤思量起來,看到韓渝和女生勾肩摟背的,他的确很想打人,可看韓渝流血了,他又不敢下重手。

他嘟囔道:“他喜歡女的,我現在很生氣,不想理他。”

傅以棠掃了眼兒子,一手托腮,一手拿起桌上的手機,調出聯系人:“等着,媽媽幫你罵他,渣男。”

看他媽要打電話給韓渝,傅一炤伸手去夠手機,想阻止。傅以棠側頭,躲開伸來的手,手輕輕打在兒子的手背上,睨他一眼。

電話接通,傅以棠提着細細的嗓子,“韓渝。”

電話裏,韓渝不确定的道:“叔?”

“你知道一炤去哪了嗎,”傅以棠眉一颦,嘴一撅:“他現在都還沒回家,我好擔心。”

安靜一會,對面才道:“……我不太清楚,我問問他。”

傅以棠的電話剛被挂斷,傅一炤兜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傅以棠摸出來自己接,傅一炤則在旁邊不說話。

“傅一炤,你爹找你。”韓渝道:“趕緊回家。”

傅以棠憋着笑意,音色不改:“韓渝啊,一炤沒帶手機。”

“……可能在同學家。”韓渝語調降下來道。

傅以棠抽泣道:“他眼睛剛剛好,就出去亂跑,他說想去學校找你,我根本攔不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傅一炤:“……”誰親自送他去學校的。

“韓渝,”傅以棠自己繼續道:“我聯系不上他,他去學校了,你沒見到他嗎?”

韓渝有些語塞:“見…見到了。”

“那他去哪裏了?”傅以棠苦惱道:“你們怎麽沒在一起?”

韓渝:“……沒在一起。”

傅以棠手機拿開,急忙對着空曠的地方喊“一炤?”他手機拿回耳邊,道:“一炤回來了,他好像不太高興,我先挂了。”随即把手機還給了兒子。

傅一炤看着挂了電話,又側頭看着笑晏晏的人,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

“你看,他已經開始內疚了,”傅以棠把自己手機打開,放到兒子面前,直接了當的道:“傻兒子,看看?”

傅一炤遲疑剎那,眼神移到手機上。

手機裏是幾條短信,其中一條是“我,韓渝,傅一炤的同學,你家傅一炤在醫院,過來接他。”後面跟着地址。

另一條是他媽說他醒了。

傅一炤怔怔的盯着韓渝回的那個好,幾乎是秒回。那他這些天一直在等消息?韓渝都知道?

他好像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前後邏輯矛盾,只好不解的看向他媽。

“寶貝,”傅以棠逗他,“明天媽媽給你轉學,永遠都不用見到他了。”

“不行!”傅一炤慌道:“怎麽回事?”

傅以棠添油加醬,繪聲繪色的道:“不知道他是怎麽先找到你的,是他救的你,媽媽看着他渾身是血的抱着你去醫院,在醫院裏,他還兇我,說你有個三長兩短,和一丁點的閃失,他都饒不了我!”

傅一炤聽了,愣傻片刻:“……真的?”

“嗯,”傅以棠點頭,說起來還委屈:“你沒看到,可兇可兇了,別說打你了,我看他都想打我。”

傅一炤震顫許久,那他今天打韓渝,韓渝估計恨死他了。

傅以棠在一側抽咽兩下,裝模作樣的扯過兒子的衣領,擦根本沒有的眼淚。

傅一炤嫌棄的拽回領子,道:“....好了,祖宗,你別裝了行不行?”他那富甲一方的董事爹都不敢兇他媽。

他媽原來是一家武館的館主,黑帶八段,徒手就能捏死韓渝,只是平時愛好有點特殊,什麽女裝,撒嬌,哭啊,沒事就喜歡演戲。

傅一炤不管那直抽咽的人,低頭沉思起來:也許……韓渝只是心好,想幫幫他而已,跟喜歡他不一樣。

他沒想透徹。

傅以棠以為在兒子琢磨小心思,擠出的眼淚倒回去,正色道:“不能打女生的主意,去威脅人家也不行,你想知道答案,自己去問韓渝,問他為什麽親你。”

傅以棠明白直接告訴兒子人家對他有意思,他也會疑。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自己去求證。談戀愛總不能讓他親自上,那将來睡覺還不得手把手教啊。

傅一炤跳過親的問題,當是默認了,問道:“他要是不說呢?”

“那你真該轉學了,”傅以棠淡淡的道。這腦袋怎麽不開竅呢?

傅一炤懵懵的點頭,又道:“可是,他喜歡女生啊,我不是女的。”

傅以棠點到為止,起身拿上毛絨披肩,搭在肩頭道:“我出去接你爸,晚上不回來,自己早點睡哦,寶貝。”

果真是要出去,什麽打扮打扮,借口。傅一炤暗想:又要出去開房,他爸媽睡頂層,他睡三樓,能聽到什麽?

傅以棠出去開房只是其一,其二是去投一筆慈善基金,用來資助身體有缺陷的青少年兒童,和去拍那胡同樓盤的事,他讓易恒盤下來蓋商務大廈和娛樂會所,順道加強現在的治安。

傅以棠身段窈窕,扭腰走了出去。傅一炤看着那做作的背影,腦子突然閃出想法:韓渝穿估計好看。

傅一炤回到三樓,洗漱上床躺下,仔仔細細的思考了一遍,先要對他動手的事道歉,然後再問韓渝的想法。

其實他媽不提點他,他寧願自己去把女生綁起來盤問,也不願意去問韓渝。

因為,韓渝通常不是打他,就是罵他。

傅一炤翻身,對着窗戶的暗光發呆,控制不住的想,要是韓渝真喜歡女生?

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他又生生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把韓渝綁回來,逼着喜歡他。

想着想着,傅一炤何時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次天,韓渝回到學校,沒落座就往傅一炤的位置望,馬上上課了,居然還沒來。這小子,真不讓人省心。

韓渝坐下,從肩頭退下書包,往桌箱裏塞,用力推了兩下,發現進不去。

桌箱大,平時塞下兩個都夠了。

他俯下身,把書包拽出來,往裏一看,桌箱裏堆着幾個精美的盒子。

韓渝一一拿出來,看了看,不是巧克力就是糖,糖是草莓味的。

這?誰給他買的東西。

是來歷不明的追求者?

丢了吧,怕女孩子臉皮薄,讓人難堪。

他只好先放一些在桌上,把書包放進了桌箱。

何緩聽見聲音,轉身問:“你買的?”

“不是,”韓渝對着幾個盒子無招:“你來的時候,有沒有是誰放我桌箱的?”

“沒,”何緩搖頭道:“我就比你早一丢丢。”

韓渝問了幾個同學,大家統一口徑,都說沒看到,不太知道。

韓渝懵了,這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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