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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樣的想法竄過腦海,令炎雨陽宛遭雷擊,整個人僵住,分毫動彈不得。

如果他是真心在乎她,那麽,她這些年來的所做所為豈不可笑?

其實,在她的心底深處,知道自己也是在乎他的,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不能容忍他對她的感情有一絲一毫的算計。

「當然啊,你知道以姑爺現今的身價,有多少人巴望着能延攬他去做總管事嗎?」田娃擡起下巴道。

在那些豪門大戶的眼中,眼光獨到的炎家女婿根本就是只會下金蛋的金雞母,光看那缪夫人如此不顧臉面地前來要人,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了。

「真是這樣嗎?」炎雨陽喃喃問,望着田娃的眸光有懷疑與不解,這些事或許是田娃誇大了吧。

「當然是這樣。」就怕自家小姐不信,田娃只差沒拍胸脯地保證,繼續說道:「前幾日我上街,還聽人家說京城高大人遣了人來,想要重金聘請咱們姑爺到他府上做事,月例分紅還随他開價呢。」

原來缪成載事業已經做得十分成功,這麽搶手了嗎?

「還有,聽說不少千金小姐們也都眼巴巴希望能和姑爺成親,即使只當個偏房也沒關系……」

田娃扳着手指,一古腦地将缪成載的豐功偉業全數出來,聽得炎雨陽心中既驚且愧,背脊甚至泛起一陣寒涼。

如果他早已成就了這一番榮景,她又憑什麽指責他妄想攀上她這只身不由己的假風凰?

她是多麽的自以為是啊!

田娃那一句句對缪成載的稱贊猶如當頭棒喝,讓炎雨陽整個人都傻住了,頃刻間,她幾乎被一股排山倒海的羞愧給淹沒。

她霍地站了起來,不再猶豫的往門口急步走去,平時炎家大小姐的優雅與莊重在這個時候全都被她抛到腦後,她滿心滿腦的只想立刻見到缪成載。

至少,她欠他一句道歉。

見主子倉惶離去,這回田娃倒是連攔都沒有攔,她想,小姐這回終於從牛角尖裏鑽出來了吧?

呵呵,回頭她可要好好向姑爺讨個賞,姑爺向來大方,紅包鐵定很大包。

炎雨陽站在松林院門前,怯生生地像是個做錯事的三歲小娃,不再理直氣壯的她,竟不知自己該怎麽面對缪成載了。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他負她,所以将他的好全都視若無睹,只當那是一種他心虛愧疚的彌補行為。

可到頭來,她發現自己根本才是那個最愚蠢的人,在她還弄不清狀況的時候,他已然為她做了那麽多。

解姐姐說的對,她真的後悔了,卻不知道會不會醒悟得太遲?

「怎麽來了?」

缪成載漾着一抹俊逸的笑容,終於發現傻愣愣站在院外的炎雨陽,看到她的出現,他眸中閃過一絲欣喜,不過态度卻沒了以往的熱絡。

他淡淡揚聲招呼,然後就靜靜地凝視着她,什麽話也不說,只是等待着。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等了好半響,确定他完全沒有請她進去的意思後,炎雨陽只好硬着頭皮開口問道。

「這兒也算得上是你的院落,何必這麽客氣?」

她跟着微笑,眼神一黯。他臉上依然是俊逸的朗笑,以前她總覺得好刺眼,此刻卻只感到很疏離。

為什麽?是因為他不再像從前那樣主動關懷她了嗎?

一陣驚慌驀地湧上心頭,她覺得他的疏離,代表着他即将遠去。

心中驚疑不定,她慢慢地跟在他身後進屋,整個人顯得郁郁寡歡。

見她緩慢步行,他也不催促,迳自率先進屋,并且替她斟了一杯茶水。

她總算踏進了門檻,卻是直勾勾地望着他,這是自兩人三年前那一回談話之後,她頭一次這麽認真地瞧着他。

她瞧着他的眉、瞧着他的眼,再望向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發現原來這一切自己并不陌生。

即便這幾年她故意不看他、不理會他,他的臉龐卻早已在多年前就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不曾或忘。

「你來得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他望着她說,眼神不再有任何波濤,有的只有令人心驚的平靜。

好陌生的眼神……看見這樣的他,炎雨陽的心驀然往下沉,心中泛起強烈的不安,快速向四肢百骸蔓延。

「我……」她張口欲言,卻不知道從何開始,這些年的隔閡,讓她竟無法在他面前暢所欲言了。「你的傷好些了嗎?」最後,她滿腹求和的言語只能化作一句不輕不重的關心。

缪成載笑道:「好多了,早不礙事。」

之前傷成那樣,本來就是他一手計畫的,如今他不想再裝了,因此只要勤於上藥和喝藥自然好得非常快,他這副在街上打滾過的身體并沒有那麽虛弱。

「你來,只是特地關心我的傷勢?」他盯着她再問。

太熟悉她的一切,所以此時她臉上的猶豫與驚惶皆落入他幽深的眸底,想來這丫頭大概已清楚自己感情的歸向。

只是很可惜,他現在無法回應她,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去處理。

打從那日缪夫人來過後,他就費了一番心思去打探,這才知道原來現在的缪家早已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甚至不需他出手,不用太多時日它自己就會敗亡。

然而,這并不是重點,缪成載更擔心的是一旦缪夫人被逼急了,絕對會不擇手段地将炎雨陽當成箭靶,或是威脅他的利器。

而正因不容她有一丁點的閃失,也深恐護她不周全,所以他已經決定了離去。

「我……有話跟你說。」炎雨陽深吸口氣道。

她該對他說對不起,更該低聲下氣地求他原諒她的任性與無知,她居然傻得完全無視他的付出,一迳認定他另有所圖。

要不是最近發生一連串的事情,讓她徹底驚酲,她不會察覺自己變成了個多麽殘忍無情的人。

有所圖又如何?他就算在圖謀自己想要的東西時,也沒有傷害她一絲一毫,更不曾破壞炎家的利益,反而全力護衛着她、幫助炎家,讓她過着安逸的日子。

說到底,欠的人是她啊!

「說吧。」他耐性十足,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我……」她該怎麽說呢?她的腦袋、她的心此刻都亂糟糟的,千言萬語恕況卻找不到一個開頭。

「既然你說不出口,不如就換我先說吧。」瞧她為難的模樣,缪成載一如以往地為她解了圍。

「好,你要跟我說什麽?」炎雨陽對他投以感激的一瞥,心更暖了。

以前只曉得仇視他,如今她才知自己錯得離譜,沒想到如今他竟還願意處處為她着想,她的心頓時掀起一股喜悅之情。

他靜靜看着她好一會兒,眼神一如往常般專注,可她卻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這個給你。」終於,他慢條斯理地伸手入懷,抽出了一封信然後交給她。

不解地接過了信,她并不急着打開,反而朝他問道:「這是什麽?」

「你一直想要的東西。」

她一聽,心倏然一緊,冷意驀地從腳底開始往上爬,握着信的手顫抖着,甚至連想要打開的念頭都沒有。

他……想放棄了嗎?

果真如衆人所憂心的,他打算回到缪家、繼承缪家的一切?

「不打開來看看?」見她久久沒有動作只是發着呆,他只好開口提醒。

「我……不想看。」她心慌亂的狂跳着,即使努力隐忍,一抹淚光還是忍不住地浮現。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自己的心緒,可惜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心頭的恐懼還是牢牢地攫住她。

「信,我等會再瞧,我想先說完我要說的話。」害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想要說的,她力持鎮定,急忙表示。

「好,你說吧。」

「缪哥……對不起。」

再多的話語也比不過一句真心的抱歉,炎雨陽開門見山的三個字,換來了缪成載的挑眉不解。

她難得破天荒主動來找他,而且還開口說對不起?

以往那些對他的敵視與憎惡呢?發生了何事令她有這麽大的轉變?

但對於她的異樣,他選擇不動聲色,先安靜的聽她說。

「我知道是我不該誤解你,将你的好心全都當成驢肝肺……」懊悔的眼淚終於一顆顆墜下,炎雨陽一邊認錯一邊哭得像個孩子。

見狀,缪成載想也沒想的起身來到她身邊,一把将她摟進懷裏,厚實的手掌在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背脊上輕撫着。

「噓……沒事了。」他輕聲安慰,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

在他懷裏抽噎許久後,她不安的心漸漸平靜,缪哥終究是缪哥,半點也舍不得她難過,以前她怎麽就偏偏鬼遮眼、看不見他的體貼呢?

她突然擡頭,可憐兮兮地望着他,一顆晶瑩的淚珠還挂在眼角,誠心誠意地開口祈求他原諒。

「缪哥,你能原諒我嗎?」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缪成載點了點頭,臉上依然是那抹令人心安的淺笑。

「太好了!」炎雨陽放下心中大石,開心得只想轉圈圈,纖手一伸抱住了他,這種實在擁有的感覺徹底溫暖了她的心。

還好……還好來得及,雖然她這三年太過固執傷害了他,至少還來得及挽救。

他沒有因此不理她,反而還大方地将她摟在懷中,胸懷倒是比她這個小心眼的人強上太多了。

狂喜過後,她悄悄擡起頭,羞澀地輕喊,「夫君……」這是第一次,她真心認定他是自己的夫君,喊起來除了幾分羞怯,幸好沒有太多的別扭。

「嗯。」然而他卻只是平靜地低應了聲,一點也沒有誤會冰釋的喜悅。

至此,炎雨陽總算發覺有些不對勁,他的神情好冷淡,完全沒有興奮欣喜的感覺。

「夫君,你怎麽了?」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她喊得更順口了。

「你為什麽不說話?」靠在偉岸的胸膛上,聆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她也發現他異常的靜默。

「我想,你該瞧瞧我給你的信了。」他的聲調依舊冷靜,并沒有因為她的示好添上一點熱度。

直覺的,炎雨陽知道信裏頭的東西是她此刻最不想要的,所以她瞪着信,有些慌亂的說道:「等等,我回去再看。」

其實她不想看,一點也不想,雖然他方才還是大方地擁她入懷,可模樣卻沒有半絲該有的激動與狂喜。

光是這點改變,便足以讓她提心吊膽,無助和恐懼深深地包圍住她。

「現在看吧。」他堅持。

這麽長久的糾纏,是該做個了斷了。

「我……我真的不想。」她語氣已幾近求情了,柔弱哀求的模樣,相信任何人見了都無法不心軟。

偏偏缪成載卻像沒瞧見似的疊聲催促着,「快打開吧,咱們之間我追你跑了這麽久,是時候還你自由了。」

他淡淡地挑明,見她仍不肯動手拆信,他索性将信從她手中抽回來,然後自己撕去了封緘,将裏頭的東西攤在她眼前——

當「放妻書」三個字大刺刺地呈現在眼前時,炎雨陽的淚頓時宛若雨下。

真的太遲了嗎?

她揚首,想要這樣問他,可是喉頭的乾澀卻讓她說不出一個字來。

「這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如今我給你了。」雖然他們拜過天地,可卻不曾真正圓房,因此他是「放妻」而非「休妻」。這樣一來,之後對她指指點點的人應該會少上許多。

這已經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好安排了。

那張放妻書,炎雨陽連碰都不敢碰一下,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心仿佛硬生生地被人撕裂。

在昨日以前,若是得到這張放妻書,她八成會欣喜若狂,可如今她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錯得離譜,這張放妻書無疑是對她最大的諷刺。

「這個我不要了!」她擡起頭,像個耍賴的小娃般對他說。

「這不是你一心所求的嗎?」他含笑反問,像是沒将她的心傷看在眼裏。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為求他收回這一紙放妻書,她誠實的說道。

「但現在……這卻是我最希冀的。」放了她,也放了自己。

「你……」他的話教她心頭亂紛紛,一堆話想要說,可卻沒一句能完整吐出來。

看出他态度堅決,她也急了。

「我、我知道我做錯很多事,但你難道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今天才發現,自己其實是愛你的。」

聽到她親口言愛,一抹精光驀地閃過缪成載的黑眸,只是随即被他掩去。

可惜計畫已無法回頭,他仍舊選擇撇下最心愛的她。

「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回到缪家,是缪成載誓在必行的事,自從他打聽清楚缪夫人的意圖後,便知道若是自己不回去,炎家絕對會枉受牽連。

如果他不入虎穴,炎家人不只怕難有安寧的一日,因此給炎雨陽放妻書,也是為了保證她的安全。

畢竟此時在缪夫人眼裏,她就是一顆擋路的大石,一如當年的他娘和他,他相信那女人絕對會如法炮制,無所不用其極地除去所有阻礙。

而他萬萬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即使她淚眼婆娑,他還是只能硬起心腸,将她驅離。

「缪成載,你這個該死的男人!」

一聲冷喝破空響起,緊接而來的是一陣不由分說的拳打腳踢,雖然缪成載不是省油的燈,但依炎海任這種沒頭沒腦的打法,再加上炎家下任繼位者炎妙槐那種在旁不時的偷襲,缪成載俊逸的臉龐還是不可避免地挨了好幾拳。

啧,還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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