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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接完了電話,告訴另一側正在吃泡面的老陳說少爺已經招到新人手了,老陳嚼完嘴裏的泡面,仰天發出感嘆說他終于不用夜以繼日盯着電腦篩選合适的人員了。

珍妮不置可否,立刻切入內部通訊頻道聯系碧兒,說他們的計劃開始啓動,需要把洛城的老板娘轉移到安全區。

“珍妮女士,你确定近海區沒問題?上次運人過去的時候,我差點被海裏的‘蜃’給吃掉,你們那臺白癡電腦能不能有點作用?”

匹諾曹系統的AI立刻作出反應,切入內部通訊澄清:“匹諾曹從不說謊。”

碧兒正在甲板上曬太陽,聽完又嘲諷了幾句,最後才半推半就地接下這個活,連帶問候了一下自己老板的情況:“周慕那家夥回來了嗎?”

“少爺暫定是下午三點抵達洛城。”珍妮一絲不茍地說。

碧兒習慣了珍妮的做事風格,一開始她倆很合不來,每次對接吵完架,周慕都嘻嘻哈哈地兩頭勸,一頭說“珍妮就是有點古板而已啦,你可以教會她放松一點”,一頭說“碧兒那家夥的行事風格也太粗糙了,希望你能夠用細致的品格說服她”,等她們一起出生入死後,兩人一對當年周慕的話術,才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行吧,我還打算和他喝一杯呢,珍妮,幫我兌些紙質貨幣,黃金海岸不承認咱們的電子幣。”

“好,我會讓接頭人一并交給你。”

老陳看着珍妮始終端正的背脊,紅發梳在腦後紮成髻,沒有一絲雜亂,那對小小的珍珠耳環聽說是周慕送給她的,珍妮便不再喜歡其他的耳飾,老陳沒忍住一聲嘆息。

珍妮看着手裏的文件,并沒有看向老陳,“陳先生,如果您的閑暇時間實在太多,就請把辦公桌稍微收拾一下。”

“……好。”

也該收拾了,兩面顯示屏旁邊堆着泡面盒、餅幹紙、糖果包裝,讓人奇怪的是老陳從來不會長胖,他今年26歲了,按理說不運動的話,代謝已經不足以他保持苗條的身材。

老陳收完了桌面,走到控制臺邊升了一檔通風,他們位于洛城中部地區的一處地下秘密基地,共三層,負一層是招待室、圖書室和廚房,負二層是珍妮和老陳常待的地方,是匹諾曹系統的控制室,負三層才是周慕的制藥實驗室,包括一些新物種收容箱。

這些生物用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裝起來,再用藍綠色的營養液泡上,都還活着,有些長了奇怪的眼睛,可以直接吓壞人類幼崽,比如那只被周慕命名為“寵兒”的狗耳朵植株,莖幹上長了一只縱向的藍色眼睛,發現危險的時候,眼睛會變紅,怪吓人的,可周慕對它非常感興趣,常常拿着手術刀站在罐子前仔細觀看,吓得“寵兒”十分柔弱。

這時珍妮從椅子上站起來,老陳調低了通風裝置,噪音變小了一點,他問:“去接周慕嗎?”

珍妮擡手看了一眼手表,石英表盤是柔和的紫色,她說:“嗯,去華納大街要半小時的時間。”

老陳打開冰櫃扔給她一瓶純淨水,揮揮手說“路上小心”。

珍妮道謝,并叮囑老陳照顧好家裏的大貓,随後便提着公文包和西裝外套走了,步伐比平時輕松,老陳看得出來她很開心,這時他才站在通風口下點着了煙,他猜想周慕肯定受傷了,兩天前他們的通訊突然中斷,隔了幾分鐘再次接通,周慕只說了一句話:“別告訴J。”

周慕總是稱呼珍妮為J,這是他奇怪的癖好,仿佛名字對他而言有什麽魔力似的,叫得多了就會産生某種命中注定的羁絆,自從大學認識了,周慕從來不叫他“陳盡言”,而是“老陳老陳”地喊,陳盡言今年26歲,硬生生被一些新加入的人以為是老年人。

珍妮走進電梯,電梯升上地面,來到一棟廢棄大樓的一層,穿過曾是奢侈品商鋪的遺留走廊,走出大門,對面便是老陳開的店,本來是他爸爸購買的花園別墅,老陳被趕出家門後把別墅一樓改造成甜品店,樓上的房間一個個租了出去。

姜雲山正在廚房後門倒垃圾,見珍妮從大樓裏走出來,有些拘謹地打了個招呼:“珍妮姐姐。”

珍妮朝他點了個頭,越過這條僻靜的小巷,混進了行色匆匆的人潮。

到假日咖啡館的時候,珍妮遠遠地看見周慕懶洋洋地坐在遮陽傘下的椅子上,穿着平日裏的白襯衫和黑色褲子,皮鞋換了一雙,周慕帶着墨鏡,珍妮希望他摘下墨鏡後不要出現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

周慕總是率先打招呼的那個人,他揮了揮手,珍妮快步趕過去,和那些剛出大學校門的應屆生第一次CEO面試沒什麽區別,她心裏還是會覺得緊張,周慕說你不要把我當老板,可是誰都知道珍妮的緊張不是因為這個。

周慕已經點好了無糖無奶的冰美式,珍妮喝了一口,問起此次的鴿城之旅是否順利,周慕摘下墨鏡,謝天謝地,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傷口,周慕的聲音不高不低,“我是誰啊,J,我可是匹諾曹組織的老板,這麽點小事怎麽可能辦不好呢。”

珍妮雖然尊敬他,可每次聽他這麽沒臉沒皮地誇獎自己,還是會覺得有些尴尬,她點點頭,不置可否,除了工作,她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話題可以說。

周慕習慣了珍妮的沉默寡言和緊張不安,開口說起最近中央城拍攝的電影《十月擱淺》,問珍妮想看嗎,珍妮認真地問:“最近我們有時間嗎?”

“我沒有,你有哦,給你們放一周的假。”說完他還把電影票從懷裏拿了出來,三張,一張珍妮,一張老陳,還剩一張送給老陳的戀人姜雲山。

珍妮便說自己很忙,可沒有時間去看什麽文藝電影,周慕仍然把票給了她。

去拐角處的公共停車場時,珍妮走在周慕身後,發現他走路的姿勢稍微和平時有點不一樣,珍妮想問問周慕是不是受傷了,但是周慕總是離她遠遠的,就像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只有制造倒影的時候才可以靠近。

他們在城中轉來轉去,終于甩掉了身後的尾巴,此時已經快七點了,接近洛城施行了一個月的宵禁時間,珍妮打算抄近道駛入地下實驗室所在的渡鴉大街。

汽車駛進銀澤支路,周慕坐在副駕駛上假寐,這時車身忽然向左極速變道,燈光閃爍,周慕的手肘磕到了車門,不待他詢問,一支銅劍穿透他這邊的車窗擦着他鼻尖射向珍妮。

周慕是直接拿手掌去擋的,只皺了下眉頭,幸好有車窗的緩沖,那只箭穿透手掌後停在珍妮的耳側,珍妮轉過頭來,周慕忙說:“看前面。”

透過擋風玻璃,路的盡頭站着兩個手持長刀的人,珍妮踩死了剎車,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劃破了天際,一群白鴿從旁邊的閣樓裏飛出來,扇落的羽毛緩緩下降。

珍妮冷着臉下車,周慕的手疼得厲害,匆忙間被她鎖在了車裏,“J!”

珍妮沒有回頭,打開公文包拿出一把新型十字槍,她随手扔掉了公文包,十字槍在她手中一分為二,剛剛朝着前面那兩個蒙面歹徒舉起槍支,身後又一支銅箭“咻”地一聲飛來,珍妮僅僅是偏了一下頭,她利落轉身朝着二樓窗口開了一槍,緊接着又開了一槍。

拿刀的兩個人已經沖了過來,珍妮對準他們的膝蓋連續射擊,但是對方的身形很快,也富有近戰經驗,僅有一人倒下了,那人倒下的同時,袖子中朝着珍妮扔過來三支飛镖,珍妮轉了一圈,回身時用手肘擊中了持刀砍來的人的手腕。

米諾瓦之枭?

真是纏人。

一個黑色的影子從車身後面溜了過來,周慕已經綁緊了左手手腕,随身攜帶的止血劑已經快速凝結了血液,“哐”一聲,那人正在砸車門。

珍妮擊飛了持刀人的武器,朝着對方的大腿開槍,那人慘叫一聲倒下,珍妮回身想去幫助周慕,這時背後又射來一支箭,這次是鐵镞,珍妮又得分心找出那人的位置。

車窗已經被砸碎了,一只大手伸進來暴力拉開了車門,待那人彎腰下去尋找周慕的身影,沒料到身後幽幽響起一道聲音:“別動。”

扳機扣響,大個頭舉起手來,轉過身看着手掌傷口重新裂開的周慕,大個頭判斷出周慕十分虛弱,便給周慕身後丢了個眼神,周慕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幾乎是同時讓開了,淩厲的劍勢劈開了風,周慕退後兩步,持劍人不依不饒地沖了上來。

珍妮脫不開身,稍微分心便被傷到了手臂。

周慕朝着持劍人抛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透明藥瓶,劍身劃破瓶身,一陣粉末随風飄散,鬥篷下那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周慕“咦”了一聲,當劍快要刺進他眼睛的時候,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珍妮找到了鐵箭的位置,一擊斃命,與此同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着銀澤支路趕過來,珍妮連忙趕往周慕的位置,大個頭見勢不妙,往剛剛持劍人所在的暗門跑了過去,消失了蹤跡,而持劍人正被一個帶着鴨舌帽的清瘦之人死死摁在地上。

也許是聽見了禁衛隊的腳步聲,戴鴨舌帽的人開始緊張,地上的持劍人一拳打倒了這人,手中的劍刺了出去,正巧刺穿鴨舌帽的前端,帽子被奪走,被精心藏起來的銀發散落下來,趁着月色,周慕瞧見他異色的雙瞳,那張臉漂亮得像是女孩,熟悉得宛如夢中。

珍妮朝着地上的劍士開了一槍,打穿了他的手腕,珍妮不顧身後的禁衛隊,一把反扭銀發少年的手,槍身微斜,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那是雇傭兵常用的處刑手法,周慕連忙喊了一聲:“J!”

珍妮像是聽不進去,眼瞧着就要扣動扳機,“Jennie!”

她醒過來,擡頭看見周慕失去血色的臉,而身前的銀發少年開口道:“快進暗門。”

珍妮後來想想,覺得老板當時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不可思議、激動、慌亂,哦,對了,還有一些緊張,“緊張”這種情緒可是從來不可能和周慕搭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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