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辛本想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外擠,卻沒料到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他的手腕便往中心一拖,他被人群擠着到了舞臺正下方,周圍的男孩女孩都看着他,露出了無不羨慕的眼神,而更加成熟的大人們則用扇子遮着臉交頭接耳,似乎要看他的笑話。
辛是不擅長應對這種場合的,他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般一動不動,露露在旁邊說些什麽他也沒聽見,他盡可能緩解着自己的極大焦慮,可是梅镌的身影還是鑽進他的腦海,那麽嚴厲,那麽冷漠,把他當作一張面具,一個人偶……
“我看出你很害怕……”那個沒有臉的面具這樣對他說。
像是水滴打破了湖面的平靜,月亮的倒影散開,辛突然發現自己正在一片黑暗中,一張金色面具圍繞着他轉動,他奇怪地發現他并不好奇這是什麽地方,就好像他曾經無數過來過這裏一樣,安靜、安全,一片黑暗,只剩下意識的湧動,他忽然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他只看見一片虛空。
“你在找什麽人……”
“你失去了……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如果你感興趣……淩晨兩點半,來舊澤街1333號……”
“務必在門開着之前進來……”
周圍的人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辛如夢初醒,露露搖着他的手臂興奮地說:“你剛剛看見了嗎?你的頭發突然飄起來了!”
辛低下頭看自己的腳,發現那雙塗了指甲油的腳正束在涼鞋裏,他大喘着氣,不顧露露的阻攔離開了人群。
他一個人去後門的石階上坐了一會兒,分不清剛剛的是幻覺還是真實,難道那些假面演員真的有幻術?可是,老天,這可是24世紀,科學的年代,有誰會相信這種東西啊?
可是……
辛忽然站了起來,他意識到這根本不是緊要的問題,現在最緊要的問題是查一查舟舟,他沒有人脈可以用,鷹派那邊把他丢在這裏就不管了,一切都得靠自己。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好歹算是一種自由。
現在是個好機會,辛在距離吸煙室兩米遠的廁所邊徘徊了一會兒,确定沒有人注意他後便從監控探頭的死角貼着牆壁溜了進去,一片黑,他不敢摸黑開燈,只能一步一步試探着往前,腳下很快有了阻礙物,他伸出手摸了摸,是一張冷冰冰的小圓桌。
他伸出手去,碰到一個圓形的器皿,他俯着身子嗅了嗅,聞見了煙味,有很多種煙,其中有一道熟悉的味道,那是周慕吸過的煙,根據露露說的舟舟每天中午12點和下午6點分別進來一次,今天他特意留意了白天的動靜,一共進入這間吸煙室的人不超過五人。
他捏住了一個煙頭,拿到鼻下嗅了嗅,陌生的刺鼻味,他想放回去,這時卻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下意識想發出驚叫聲,結果那人比他動作更快更準,覆過來的手剛好捂住了他的嘴巴。
“噓。”
這個人的手心有一股煙味,不是周慕抽的那種,尹小運突然覺得有些失望,他動了動嘴巴,輕輕喊出一聲“舟舟”。
舟舟松開了手,随後開玩笑似的說了一聲:“那你也把手松開吧。”
辛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伸手去擋,把手抵在了她的胸脯上,他瞬間紅了臉,謝天謝地,現在沒有燈光。
可是下一秒,“啪嗒”一聲,燈光亮了起來。
“哎呀,”舟舟看着低着頭想鑽進地縫的辛,挑眉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啦?”
辛鞠了一躬,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
“不是故意的?”舟舟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氣場太過強大,辛覺得身後正燃燒着一簇火焰。
“對不起……”
舟舟走到他的身前,用食指抵着他的額頭,讓他擡起頭來,和這樣的女人對視是很危險的,舟舟眼睜睜看着他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消下去就又升了上來。
“那天晚上你看我的眼神可不是這樣。”舟舟放下手,走回了沙發上坐下,巨大的赤紅裙擺有些誇張了,就像是要去參加一場舞會。
“你那時就像一只小野獸。”舟舟說完,便點燃了一支煙。
辛看着她手裏的煙,心想周慕抽煙的時候都會刻意避開人的,看來舟舟和周慕真的沒什麽關系,他心裏有些輕松地想,當然沒關系了,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長得沒一點像,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才會這麽覺得。
“你來這裏幹什麽?”舟舟問,不比露露故作兇狠的逼問,舟舟的神态過于悠閑,可是那股子威壓從她身上每一個地方滲出來。
辛根本不敢說假話:“來找煙,露露說這裏有煙。”
舟舟“噢”了一聲,問他:“有什麽煩心事需要香煙來緩解?”
辛編造謊話比說實話更困難,他結結巴巴地說:“害怕……有些害怕……還有些想……想家。”
一提到“家”這個字,他本以為自己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梅镌的宅邸,可是令他意外的是,他想到了老陳的房子,開放式廚房、藍色的沙發、卧室裏都有一只白瓷花瓶,周慕犯頭暈的時候打碎了一個……
“喏。”
辛看着舟舟遞過來的那支煙,伸手接了過來,此時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是媽媽的皮鞋聲音,辛想到露露說媽媽會把除舟舟之外的吸煙者趕出去,他變成一只熱鍋上的螞蟻,擡頭想尋求舟舟幫助的時候,意外發現舟舟饒有趣味地看着他。
壞女人!
和周慕那家夥逗他的時候沒什麽區別!
媽媽進來的時候,看見舟舟坐在沙發上吸煙,她四下打量一圈,有些嚴厲地說:“你最好少管那些閑事兒,知道嗎?”
“嗯。”舟舟懶懶地回答。
“少糊弄我!我聽他們說了,你又想……舟舟,你現在沒有工夫管他們的。”
“知道了,知道了。”舟舟皺着眉,把煙草摁熄在煙灰缸裏。
“媽媽!斯莫克和迪又打起來了!”
“這群小兔崽子!”媽媽咬牙切齒地說,皮鞋聲蹬得更重地出門去了。
“出來吧,小兔崽子。”舟舟學着媽媽的發音方式說着。
辛從沙發背後直起身子,手裏仍舊握着那支煙,舟舟扭過頭把那支煙拿了過來,輕輕咬在嘴裏,火苗一閃,她吸了一口,然後把煙遞給了辛。
辛猶豫着,使了小孩兒脾氣,把煙拿在手裏,猛吸了一口,鼻子首先受到了攻擊,随後是淚腺,為了不咳出聲他幾乎要幹嘔起來。
舟舟像是失望地站了起來,陰影垂在辛的身上,她嘆了口氣說:“不要鬧小孩兒脾氣了,出去吧。”
像是下逐客令似的,辛低着頭想,自己才不要愛上這樣無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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