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辛的沉默不語惹怒了舟舟,舟舟輕哼一聲,轉過身去,她說:“你總這樣不說話,會很像我在欺負你的。”
你本來就在。
“所以要跟過來嗎?”舟舟已經走回了剛剛的街道,辛頓了一秒,連忙把天倪收回劍鞘,随後跟了過去。
阿泉激動地推着輪椅出來,舟舟朝她揮揮手,阿泉的聲音不自覺地加大了些:“我以為你……”
舟舟從她手中接過輪椅,阿泉沒有再繼續說話,而是看了穿着黑色長裙的辛一眼,她咬了咬嘴唇,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阿泉沒有理會辛,而是垂着頭跟在舟舟身後。
舟舟逐漸加快了步伐,等他們到了距離鐘樓大約50米處的噴泉時,舟舟從地上撿起來一個小石子,石子扔進水池裏,在岑寂的夜裏發出“叮咚”一聲。
等了一會兒,辛看見鐘樓頂樓的燈亮了一盞,他突然意識到這是鐘樓夜間的整點報時方式,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
阿泉明顯焦躁不安起來,而舟舟靠着牆,在看天上的月亮,由于月色的原因,辛覺得舟舟的面色要柔和一些,看起來很溫柔,這時噴泉池中再次響起一次聲音,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誤以為那是夏天的青蛙跳進了池塘。
舟舟轉身示意阿泉和辛等在巷子裏,自己推着輪椅出去了。
月色之下,鐘樓後的空中軌道和彩虹橋閃爍着紅色的夜燈,梅镌曾多次通過彩虹橋抵達中央城,每一次回來都會給辛帶禮物——這是辛在自己藏起來的日記中看到的,他有記憶的禮物只有一件,那是冬天的時候,梅镌送給他的一條領帶,黑色和綠色的條紋,裝在禮盒中,他不會系,梅镌也不幫他,嘆了口氣便出門去了。
辛看見一個人從噴泉後走了出來,與舟舟接應,辛不自覺睜大了眼睛,并往後退了幾步,阿泉被他踩到了腳,發出一聲輕呼。
那是珍妮!
辛看見舟舟順着珍妮的視線回過頭來,舟舟朝她們揮揮手,并且難得地笑了笑,阿泉愣了一下,随後走了出去,她對身後的辛不客氣地說:“快跟過來,我們不能壞事!”
辛猛地吸了一口氣跟了上去,不敢擡頭看珍妮,舟舟往回走了幾步,來到辛的身邊,舟舟伏在他耳邊說:“放心吧,你現在看起來是個女孩兒。”
辛偏頭看了看舟舟,舟舟已經攏住他的肩膀走了過去,阿泉正在給輪椅上的男人掖好衣角。
“這是我的朋友,放心,不會走漏風聲的。”舟舟說。
珍妮的紅發散落在肩膀上,卷發,她沒有穿平時的工作套裝,而是穿着白色連衣裙,讓她看起來像是畫中的天使,可是天使不減敏銳和揭穿謊言的能力,珍妮仔細看了辛一會兒,舟舟捏了一下辛的肩膀,辛連忙擡起頭,裝出毫不畏懼的表情。
珍妮朝舟舟點了下頭,推着輪椅往回走,進入鐘樓大門的時候,辛瞥見門內一個穿着西裝的背影。
那是周慕,他想。
他們剛剛離開鐘樓附近,舟舟便對辛說:“先別問問題,回去要緊,我猜你不想被媽媽發現偷跑出來了吧。”
阿泉卻問:“真的沒關系嗎?辛……他剛來這裏沒多久,還不值得信賴。”
舟舟走在最前面,她頭也不回地說:“小姐,你總不能讓我現在把他給殺了。”
阿泉瞪了辛一眼,辛連忙擺手,輕聲解釋:“我不會說的,真的。”
雖然他真的很好奇為什麽舟舟和阿泉要把那個看起來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交給周慕,試驗品?他聽過周慕抓試驗品的傳聞,就他與周慕相處的那一周來判斷,他覺得周慕完全做得出這種事。
舟舟問辛怎麽溜出來的,辛老實回答說是從閣樓裏翻出來的,還遇到了那架無人機,舟舟輕笑一聲,說無人機已經被她提前控制了,她會用虛假的錄像替代今晚上的拍攝記錄。
辛不免好奇地問她怎麽會這麽熟練,阿泉替舟舟解釋:“她每次溜走,都是這樣做的,媽媽從來都找不到她的去向。”
辛略微擡頭去看舟舟的側臉,心想舟舟是那種毫無牽挂的女人,随時都會離開你,在任何苦難中都可以獨立生存,他一直都想成為這樣的人,但事與願違,他的依賴性太強了,就像現在,他發現自己已經慢慢适應了黑羊娛樂的生活,很多時候起床時都會忘記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舟舟帶着阿泉和辛從後門進去了,警報系統竟然也沒想,辛這才覺得虛驚一場,舟舟的房間在三樓,到了二樓樓梯時,辛卻發現舟舟跟在他身後。
辛回過頭去,“?”
舟舟擡手指了指不遠處辛的房間,示意自己送辛回去,辛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着,等辛進了屋,他才發現其實自己挺舍不得舟舟的,如果舟舟再次溜走的話,他一定會想念她。
第二天媽媽還是叫辛去自己的房間一趟,辛戰戰兢兢地跟在尤尼塔身後過去,心想今天就算是被趕出去他也不會透露舟舟和阿泉的事,誰知道媽媽并沒有問他昨晚去了哪裏,而是從一堆賬本裏擡起頭來問他:“聽監控室的人說,你去看了監控錄像?”
辛點點頭,回答:“我的項鏈丢了。”
媽媽斜睨了一眼,不太相信辛的理由,問到:“我沒見過你戴什麽項鏈。”
辛吞吞吐吐的形容着項鏈的樣子,又解釋說自己不經常佩戴,因為那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項鏈在我這裏。”一道聲音在門外響起。
辛回過頭去,看見舟舟倚着門框,手指間垂下一條項鏈,銀色的,上面挂着一個圓形的挂件,看起來像是戒指。
媽媽皺皺眉頭說:“怎麽在你那裏?”
舟舟像是跳着舞一樣晃動了進來,把辛往自己懷裏一攬,朝媽媽抛了個媚眼說:“還不夠明顯嗎?我們上·床了。”
辛:“……”
媽媽:“……”
辛的臉立馬紅了,他聞到了舟舟身上的酒味兒,而舟舟已經靠在他身上推着他往門外走了,媽媽在他們身後大喊:“黑羊娛樂禁止戀愛!”
舟舟裝作沒聽見,路過的尤尼塔見他們這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舟舟在他耳邊說:“配合一下。”
辛這次卻沒有紅臉了,連舟舟都看得出這個少年瞬間像是知道了些什麽,懷心思跟着往外冒,她看見辛笑着将手繞過了她的腰,另一手接過了她手中的項鏈。
他倆一直這樣膩歪到了辛的房門外,正巧露露從隔壁出來,臉上的表情和尤尼塔一模一樣,辛想起來露露說過她最喜歡舟舟了,便想解釋,但是舟舟假借醉酒掰過辛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聞到了酒和香水的氣味,舟舟閉着眼睛,眉毛動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辛覺得她好像在哭。
露露尖叫着跑開了,舟舟松開辛,全然沒了剛剛的柔情,變回了之前那個無情無畏的女人,辛看着她快步離開,懷裏一空,穿堂風一卷而過。
晚上八點左右,露露還在和辛鬧脾氣,即使辛說他和舟舟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露露氣急敗壞地大喊:“我們都知道你們一起睡覺了!你的項鏈還落在她那裏了!”
辛扶扶額頭,轉頭想找舟舟一起來說,可是被告知舟舟下午便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尤尼塔擔憂地認為舟舟又溜走了。
辛心裏空蕩蕩的,只好打算改天請露露吃頓好的,這一定可以讓她消消氣,但是,當辛發現角落裏坐着那個男人後,他覺得自己應該沒機會這樣做了。
辛端了一杯酒過去,整個大廳裏人潮湧動,那個男人孤零零坐在牆邊的長桌邊上,肩膀向前佝偻着,可以看出是個長期伏案工作的人,他穿着非常廉價的西服,皺巴巴貼在身上,胡子很久沒有修過了,雜亂得長在嘴唇邊,頭發同樣亂糟糟的。
辛的注意力全部在男人懷裏的手提箱裏。
板寸頭給辛看過這個男人的照片,顯示屏裏的男人比他英俊許多,眼神中充滿了光彩,對未來還有很高的期待,現在的男人目光躲閃,不敢與別人有太多交流,卻又必須找到什麽人似的,不時擡起頭張望一下。
這時男人看見了辛,他有些反應過度,幾乎要滑下高腳凳立刻離開,辛純然無害地朝他一笑,拿出這幾日從其他人身上學來的妩媚和魅惑對他說:“先生,我看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所以想送你一杯酒。”
天真,男人喜愛的品質。
男人重新坐回去,接過了辛手裏的酒,喝之前還誠懇地問:“免費嗎?”
辛點點頭,笑起來說“我請客”。
男人喝了兩口,辛不自覺靠近一些,柔軟的手臂放在了他的大腿上,辛擡頭問:“先生,你想要上樓休息一下嗎?”
他的金發在燈光下更加璀璨,他的臉在昏暗中更顯秀雅,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天生尤物。
“可是我聽說,黑羊不允許留宿。”
“哎呀,客人你只是休息一下緩解疲憊,不用想太多。”辛已經拉住他的手了。
愚蠢,男人愛看的假相。
上樓的時候,露露提着裙擺下樓,一只手裏握着酒杯,見辛扶着一個憔悴的男人過來,露露欲言又止,最後把酒遞到辛的面前,高傲地看着他。
辛笑了一下,心想這就是露露的和好方式了,他接過了高腳酒杯,喝了一口。
房間裏只開了落地臺燈,男人一直抱着手提箱,直到現在也不松開,辛的手撫上他的胸膛時,男人客套地握着他的手拿開了。
“你……你不該和我這種人……”男人說,眼神竟然流露出悲傷。
辛不管不顧地,手握住了,手提箱應聲而落,耳邊只有急促的喘息。
板寸頭說過,這個掌握了傑斯坦公司秘密的男人一定會在死前來黑羊娛樂一趟,辛問為什麽,板寸頭往沙發裏一癱,說:“他的初戀情人就是在黑羊娛樂認識的,只可惜兩人因為身份不能在一起,當然了,這都是借口,後來情人患了月霜病死去,這之後他每年夏天都會回來一趟。”
辛說:“回來懷念當年?”
板寸頭奚落地看着辛,說:“回來找相同的樂子,他喜歡金發、藍眼睛、男孩,哦,最好漂亮一些。”
勢均力敵,男人最懂男人的肮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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