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盤問

晚課後我踏着皎潔的月光回到寝室，室友都在做作業，她們都是初三的學生。

這學期開學前我還在校外住宿，因為市裏另外兩所中學的兩名女生在下晚課回住宿地的途中被人殺害，抛到濱河路的河裏，所以學校強制所有學生搬回宿舍否則後果自負。

一時間學生都一窩蜂搶着搬回寝室，我本想繼續在外住宿，但班長顧媗的話讓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韓靜雪，你不搬回寝室？聽說那些人專殺文靜漂亮的長發女生。你的頭發這麽長，人長得又不賴，你再考慮考慮。”

本來覺得這件事和我關系不大，好友于雅利也沒搬回寝室，沒必要那麽在意，可聽到他們習慣殺長發女生吓了一跳。

我不願為了在外住宿剪掉頭發，只好搬回寝室。可稍稍晚了一步，最後被安排在初中部寝室。住進來才知道現在的住宿費是高一時的兩倍，但為了人身安全不得不住。

我住上鋪，下鋪的女生叫石雨。她和其他四個女生是一個班的。

她們每天都會讨論班上發生的事：誰沒交作業、誰上課睡覺、誰考試考砸了、還會提到自己喜歡的人。她們都正值二八之年，對感情充滿自己的構思和遐想。不過我卻沒料到她們今晚會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

愛好八卦和刨根問底的伍娟放下手裏的筆，問我：“靜雪姐有沒有喜歡的人？”

我把視線從寫得密密麻麻的作業本上轉移到她那張精致小巧的臉上，我從來不想向誰說出自己的感情問題，我覺得那應該是屬于自己的秘密，只能自己知道，所以我沒有多想，随口便說：“沒有。”

精明的伍娟顯然不相信我的話，又問了我一次。

我只好轉移話題：“我現在只想把學習抓好，考個好大學。”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說謊居然說得這麽自如，有時會讨厭自己這種什麽事都藏在心裏的性格，但卻沒有能力改變，只能一天比一天更像個“騙子”。

伍娟也機靈地轉移話題：“那你班上有人喜歡你嗎？”

娃娃臉石雨眨了眨眼睛：“肯定有人喜歡靜雪姐，你們覺得呢？”

坐在石雨旁邊的短發女生付蕾忙點頭：“喜歡靜雪姐的人說不定還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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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對幾雙期盼的眼睛不知怎麽回答，只能輕輕搖頭，她們顯得有些失望。

付蕾嘟着嘴：“靜學姐你不會騙我們吧？”

我繼續說謊，心裏掀起層層海浪：“我怎麽會騙你們？”

寝室裏年紀最小的，嘴角長了一顆痣的靳月看着我說：“靜雪姐如果你以後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們，不可以一個人偷偷喜歡。”

我将謊言繼續到底：“我保證。”

她們像吃了定心丸一樣，繼續談論喜歡的人。

付蕾哀怨道：“我喜歡的人和語文課代表暧昧，只怪自己膽子太小不敢向他表白。現在看着他們每天出雙入對，真想轉班。”

靳月勸她：“班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生，你把眼和心都放寬。我喜歡的人和別班的女生交往我都當沒看見。”

伍娟把筆在手裏轉了幾圈：“那是因為你喜歡得不夠深。要是我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眉目傳情恐怕連飯都吃不下。”

靳月伸了個懶腰：“喜歡越深傷得越深。”

她們見只有阮玲一個人一直沒開腔，決定聯合發動攻擊：“別一直埋頭做作業，你也加入我們。平時你話也不少今天怎麽了？”

阮玲一臉紅暈，眼中泛淚，閉口不語。

我們都以為她遇到傷心事，極力開解她，但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的開解詞都用完了還是不見效。

伍娟是個急性子，見不得這般。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不開腔憋着不難受嗎？你快開腔，開腔很難嗎？我們這誰不會開腔？你對着我們幾個開。你再這樣不開腔，我們都只有去死了！”

我以為她會後悔自己那麽使勁拍桌子，可她卻面未改色，也沒跳起來起叫手痛，反而又狠狠地拍了一下。

阮玲聽了伍娟的話一個勁地笑，差點笑岔氣。我們以為伍娟的話讓阮鈴變傻了，都說伍娟的不是。一個人的笑原來可以持續這麽久，并且還有傳染性。

本來我們是勸阮玲別哭現在卻又要勸她別笑，勸着勸着自己都笑起來。這笑可不好，別人笑要麽是遇到開心的事要麽是悲極生樂地瘋笑，可我們連在笑什麽都不知道，笑死都是個糊塗鬼。

阮玲心軟不忍我們笑死，終于停止。她道歉：“對不起我太想笑了，害大家受苦了。”由此可見笑也是在受苦。

阮玲一臉紅暈地分享她的心情：“我今天收到喜歡的男生寫給我的信。”

伍娟白了個眼問：“那你為什麽哭？”

阮玲紅着臉：“我，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四個女生直翻她的書包說要看那封信，誰都願意并有時間分享別人的快樂。

阮玲知道把信帶回來肯定會被五馬分屍，索性放在學校。她們要她說信的內容。

阮玲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他說希望我們考上高中後能正式交往。”

付蕾一臉愁雲：“怎麽你的感情就那麽順，我們幾個就不行？”

阮玲安慰：“只是時間問題。”

一看時間快要熄燈了，作業還有一大堆先把兒女私情放一邊，拿起筆洋洋灑灑幾大篇，對錯已不重要完成任務才是第一。

任務完成平躺在床鋪上，腦子像漿糊。我根本不想考大學，每天都在熬高中剩下的日子，想快點高考，快點結束這段難受的時光。

我現在每天都被困在學校這個大匣子裏，過着被安排好的日子，無法實現夢想。我想學配音，但以我們家的情況沒錢讓我學，父母也不同意我學，他們一心只想讓我考師範大學，根本不允許我“另謀他路”。

我只能默默地為配音哀悼，把它葬在心裏的墓地。

宿舍熄燈，但隔壁寝室的女生并不買賬，說話聲越來越大，好像巴不得全宿舍的人都聽到從她們寝室發出的聲音。

宿管鄒阿姨對着她們寝室大聲呵斥，但效果可想而知。

我以為鄒阿姨喊累了就不管了，自個回去睡覺。誰知她是個拿錢做實事的人，鐵了心要和她們鬥争到底，但敵衆我寡實在不能控制。

無奈之下她去對面找來男生寝室的宿管，那男宿管嗓門極大，一聲呵斥鴉雀無聲。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想着快要期中考，自己會考成什麽樣？要是考得太差，怎麽跟父母交代？

可我現在的學習成績大不如前，想要在幾天之內趕上來簡直是癡人說夢，又想到喜愛的配音，無數根細針自己長了翅膀飛到我心裏一個勁地亂紮，我該怎麽辦？

看看時間已淩晨3點，只好強制自己不去想趕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