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 遙望紅樓

清晨，宿舍廣播的起床哨聲把我叫醒，我整理好一切走到教室。

今天周一開晨會，我想早點來總是沒錯的。可我錯了，班上同學都沒來，教室門還沒開。我傻傻一個人站在教室外。

我們班在一樓最左邊的教室。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班的右邊既不是另一個班級也不是教師辦公室而是廁所。

其他班的同學都很羨慕我們班離廁所這麽近，每次上廁所總是被我們班的同學占盡先機，但他們并不知道和廁所做鄰居的滋味，尤其是夏天。

現在這棟教學樓是我上高二時新建的，比原來那棟建于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紅磚樓要氣派大方得多，這都歸功于學校的自費生。

相比之下我卻更喜歡那棟老舊不堪的紅磚樓。新教學樓和紅磚樓之間隔着一個操場和一個天國的階梯，此刻我正遙望紅磚樓。

高一，我們班在那棟紅磚樓二樓最右邊的教室，幸運的是左邊不是廁所。壓力大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站在教室外望着不遠處流動的河流，近看蔥郁的樹木，多少會讓自己心情好受些。

還有“紅樓聽夜雨，兩兩相凝望”的事，不知柯方傑他是否還記得。而現在在這個長方形的大匣子裏，裝在對角線兩端的人什麽時候才有見面的機會？

紅樓沉着舊時光，新樓兩兩不能望。可就算真的見面，我能做什麽？我無法說出自己對他的感情。我想和他在一起，卻又害怕和他在一起。

有時我會很恨自己為什麽是這種性格，可恨歸恨，卻怎樣都改不了了。如果我的性格像于雅利，也不至于活在糾結中了。

有人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抖了一下。

班長顧媗笑笑叫我的名字：“韓靜雪。”

我拍拍胸口，緩口氣說：“班長，這樣吓人會出事的。”

顧媗邊笑邊開門：“吓吓有助增強心理承受能力。”

我笑着問：“你是我們班心理承受能力最強的女生，你被吓過多少次？”

顧媗揮揮手，一臉自豪地說：“從沒數過。你還得多吓吓。”

Advertisement

我邊把書包放在凳子上邊說：“那結果只能是我還沒參加高考就先去天堂了。”

顧媗笑了笑，随後便問：“快期中考了你複習的怎麽樣？”

我搖頭：“還沒有開始複習。”

顧媗表示懷疑：“不會吧？”

我看着她誠懇地說：“真沒複習。”

顧媗眼中發出一道挑戰的目光，她自信滿滿地說：“上學期期中考你考了全班前三名，把我的位置都占了。這次期中考我要把位置找回來坐。”

我指着她的座位說道：“你不是坐着的嗎？我相信你這次一定比我考得好。”

凝重浮上顧媗的臉：“上次你考了前三名，家長會的時候班主任還讓你媽上臺講話，羨慕死我了。我媽說我不夠努力，每天都讓我拼命學。她說下次家長會也想站在臺上講話。我覺得壓力好大。”

每個人都會有壓力，即使是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班長顧媗也不例外。

“我也一樣覺得壓力很大，每天上十三節課實在太糾結，沒有一點自己的空餘時間。整天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雖說學生的任務是學習，可我感覺自己像個機器人每天都在接受安排，不能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上。”

顧媗嘆了口氣，似乎有些認命：“沒辦法誰叫我們是學生。你住校不用每天都面對父母。我住在家裏每天回家都緊張得不得了，父母像詢問犯人一樣詢問我的學習情況。我都快被他們逼瘋了。”

我看着用雙手抓起頭發的，一臉煩悶的顧媗說道：“父母都希望子女有出息，他們有意無意給我們和學校同等甚至更大的壓力。我們要是反抗他們會說我們不孝，要是一味按照他們的期望過日子又會讓自己很累。大多數家長只看成績別的不管。難道成績好就一定有個美好的未來，成績差就一定混不出個模樣？”

顧媗聽到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立刻拍手說：“上次班主任不是提到幾年前他參加高中同學會，當年學習成績好的不是當老師就是做醫生，學習不好的卻成了大老板。”

我想了想然後對她說：“這是他們的情況，每個人都會不同。考大學不是走向成功的唯一途徑。路有很多不過不由自己選。很多父母都不會同意子女不參加高考而去幹別的事。我最喜歡‘It's.up.to.you’這句英文可我不能做自己的主只能被動接受。我很想馬上翻過人生的這一頁看看下一頁是喜是憂。”

顧媗臉上的凝重稍稍少了些：“我是想考大學的，但有時也會累到不想堅持。想找一個人分擔自己的喜怒哀樂，和對方說說心裏話，可我們接觸的人不是老師就是同學。老師哪有空聽我們說這些，同學也是各忙各的，最後幹脆自言自語。”

我沒想到顧媗也和我一樣也自言自語的習慣。

顧媗問：“你有寫日記的習慣嗎？”

我笑着說：“有，每天都寫。”

顧媗也笑着說：“我也要開始寫日記。要是能找個和自己心心相惜的人多好，你有喜歡的人嗎？”

一個問題被反複地問，答案也就固定且官方了。

我搖頭回答：“沒有。”随即問：“你呢？”

顧媗腼腆一笑：“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