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三）喜歡要怎麽說出口

跟随大流回到教室，我迅速拿出語文書，一個勁地背誦《荷塘月色》，生怕被老師抽中卻什麽都背不出。雖然已經背過很多次，但明顯沒有高中前兩年記性好了，背了很容易就忘。

語文老師布置背誦的時候，我頭都大了，光是背“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而葉子卻更見風致了。”這段都花了好幾個小時。越背越忘，越忘越背，更別說背誦另外兩段了。

我不明白為什麽非背不可。朱老先生寫的文章不見得他自己都能全文背誦，而我們這些後學者為什麽非背不可？

我自己寫的作文都不可能一字不錯的背下來更別說背別人寫的了。要是讓老師聽到我心裏這些話肯定會被說成是偷懶不想背書的歪理，給自己沒有背書找借口。

我沒有打破這一切的能力，只能接受。像木偶一樣機械地背着。

語文白老師走進教室，開口說：“我要抽背《荷塘月色》，覺得自己現在背不了的同學先舉手示意一下我。”

我一個勁埋頭背書，根本沒聽清楚老師說什麽。

“韓靜雪，背誦‘曲曲折折’這段。”我沒聽到白老師叫我背課文，還在自己背自己的。

白老師走到我面前：“韓靜雪，你起來背誦‘曲曲折折’這段。”

我不舍地合上書，緩緩站起來，雙手撐着課桌：“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大概過了六分鐘我總算把這段曲折的文章結結巴巴地背完。

白老師很仁慈沒有因為我表現極差而讓我罰站，只是要我把那段抄十遍，明天到辦公室重背。

她又叫了兩個同學分別背剩下的兩個段落。一個同學背得很流利，一個同學背到一半就敗下陣來。

白老師讓他一直站到下課，再把背的那段抄二十遍，今天下午就去辦公室重背。那個同學回頭看看我，眼裏盡是“羨慕”。

2000秒後下課鈴聲終于響起。為了減輕負擔我把上廁所的時間都節約下來，迅速拿出本子狂抄“曲曲折折”。字寫得龍飛鳳舞，沒有千百年的道行是認不得的。

抄着抄着又想到柯方傑，他會不會和我一樣？不，不會。他成績優異，每次考試都是年級前幾名，絕不會向我看齊。

我們這屆一共十四個班。往屆文理分科，文科頂多三五個班。我們這屆分班前學校領導給我們開了個動員大會，結果文理班平分秋色。單數為文科班，雙數為理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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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為了給文科班和理科班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把文科班安排在一二樓，理科班安排在三四樓，複讀班安排在五樓，渾然一個金字塔結構，以我現在的成績和狀況有望站在金字塔頂端。

以前在紅磚樓尚還有碰面的機會，現在同在一棟樓卻不曾相見，不記得多久沒見，只怪相見太難，原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在文科班，他在理科班。

最後一次和他見面是高二上學期還在紅磚樓的時候，那時文理科班還沒有分層。

我在打掃教室外的過道，他也在打掃他們教室外的過道。我們中間隔了一個辦公室，卻相望無言。

看到他的瞬間，我平靜的心蕩起層層漣漪，很想上前和他打招呼，腦子裏卻瞬間鑽出兩個拼命厮殺的女子，最終沉默女殺死勇氣女，她控制我的腳步，我只能機械地重複着狠狠掃過道這個動作，像個被人操控的機器人，柯方傑也和我做着一樣的事。

如果過道會說話一定會罵我們：“別掃了，我的臉都被你們掃痛了。”

為什麽再次相見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以前不說話是因為我們彼此知道對方心中所想，而現在你在想什麽？想叫你的名字卻像吃了毒藥變成了啞巴。我腦裏的沉默女着實厲害。

你的眼神并不飄忽，你的樣子還是依舊，可你的笑容沒了。

我的眼裏閃着淚珠，我的樣子仍是依舊，卻和你一樣沒了笑容。

我們似乎很有默契同時拿起撮箕和掃帚轉身回教室。沒有心痛只有青春時期相互喜歡卻不知如何開口的悲哀。男生都不知如何開口，我又怎麽開口？

回到教室還沒來得及放下撮箕和掃帚，于雅利便拉着我，一臉花癡兮兮、春心萌動地說她現在每次看到堯老師內心依舊無法平靜，如果他不是老師而是學生，如果他沒有女朋友，她一定向他表白，就算被拒絕也無所謂，她只是想真實表達自己對堯老師的感情。

我佩服她的勇氣，相較于她，我連怎麽把喜歡說出口都不知道，甚至沒把自己喜歡柯方傑的事告訴于雅利。

如果當時是勇氣戰勝沉默，那現在我和柯方傑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