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二）他和她

家長和老師在教室裏開家長會，學生就站在教室外面等。

我和我媽隔着窗，她狠狠地望着我，一眼的恨鐵不成鋼。我看着她，一眼的別再施壓了，能不能理解理解我？

我媽可能是看煩我了，不再看我。我也不再看她，眼光落在周圍的同學身上：有的同學臉上泛着笑容，有的同學來回走來走去，有的同學愁容滿面，有的同學從廁所出來一股煙味。

副班長不顧家長的存在，摟着莊慶珊的腰說：“今天讓你見見我媽。”

莊慶珊一臉平靜且自信地說：“我想你媽一定會喜歡我，因為我是你選的。”

副班長右手掐着莊慶珊的下巴：“就是喜歡你的自信，看，爺給你笑一個。”說完露出他那兩排大黃牙，他是最名副其實的黃種人，除了皮膚和牙齒外，他還姓黃名璜。

于雅利看了他們一眼對我說道：“我們去樓下吧，再在這兒待下去我血壓非升高不可。”

我也不想再看他們唱戲，便和于雅利下樓去了操場。操場上也站了很多等待家長會結束的同學，還有同學圍着操場跑步。

于雅利拉着我：“我們也跑吧，舒緩舒緩情緒。”

我表示同意。我和于雅利跑了兩圈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但心裏感覺輕松多了。

當我恢複過來看着遠處時，發現兩個身影：柯方傑和那個女生。

我心裏一緊，為什麽要讓我看見他。那個女生站在他旁邊笑得很開心，他看着她。他們應該考得不錯，我離他們差遠了。

于雅利随着我的視線看過去：“你老同桌？又是那個女生，他們老在一起關系不一般啊。我說你要是喜歡他就告訴他，不然你會後悔。”

我說：“後悔？”

于雅利解釋：“小說裏都這麽寫，愛着對方卻不說最後後悔萬分。”

我說：“那是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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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雅利一本正經地說：“小說來源于生活。”

我扯開話題：“我只想知道自己十年後會怎樣？”

于雅利搖搖頭，嘴裏吱吱地說：“又在轉移話題，我說過老同桌和愣傻男中必有一個是你喜歡的，至于是誰你自己去想。你說十年後？十年後會怎樣沒人知道，但我知道等會家長會結束我會死得很慘，你也應該好不到哪去。”

我說：“我媽不會打死我，你媽也不會打死你，不過把我們打得半死不活倒是有可能。”

于雅利哎了一聲，接着說：“那還不如打死算了，一了百了。幹脆我們學那個女生自殺算了，還省得父母動手。走，我們去買毒藥。”

我知道她只是說說，不會真去買藥，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對她說：“那個女生自殺後，你說的話不是這樣的，這會兒怎麽變得這麽快？你真想死？你不想看小說了？不想看漫畫了？不想去你姐姐上班的那家工廠了？你死了你父母會開心？他們會笑着對別人說‘我那個成績不好的女兒終于死了，我們也省心了’。不要把死字挂在嘴邊，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你想想因為天災人禍失去生命的人，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于雅利果然如我所料，她眨眨眼睛說：“你的問題太多了，我只是嘴上說說，其實我很怕死的，因為我怕疼。”說完沖我笑笑。

臨近上午11點家長會結束，家長陸續從教室出來。

我和于雅利往教室走，因為開完家長會還要上一節課。很多老師都是天生的川劇表演家，變臉極快。對着家長可以瞬間笑逐顏開，對着學生卻立刻如若冰霜。

我四處張望想在人群中找到我媽但又不希望找到她，可想到周末回家還是得面對她再加上爸爸，一下子要面對兩個人，還是先讓媽媽出口氣，免得到時我承受不住。

再說她也就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肆意發洩她的憤怒，我忍一忍就過了。可人都出來的差不多了，我媽去哪了？

我沒在人群中看見我媽卻又看見柯方傑和那個女生。他們分別站在兩個中年婦女的旁邊，那應該是他們的母親。那女生笑着挽着其中一個婦女的胳膊。柯方傑則是站在另一個婦女旁邊替她拿着皮包。那兩位母親相談甚歡，像很早就認識了。

于雅利也看見了，她小聲說：“說不定他們是指腹為婚。”

我沒說話，只是不敢再看他們四個人，生怕他們看見我。如果柯方傑看見我，我該怎麽面對他？一股痛楚湧上心頭。

我想逃走，逃回到紅樓聽夜雨那個時候，告訴柯方傑他在我心裏的位置。

我想逃回到他無意中告訴我，他就是那個我很早就想見的化學競賽得第一名的人。

我想逃回到賈鑫鑫問我喜歡的人是不是柯方傑的時候，當着柯同學的面回答我喜歡的人就是他。

我想逃回到過去，想再看看他的笑容。

可只有猜不到的未來，沒有回得去的過去。

楓葉已枯，過去已逝，他已有她，獨我遙望。

于雅利半蹲着藏在我後面抓着我的衣服說：“怎麽辦？我看到我媽了，快讓我躲躲。”

我勸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別躲了。”

于雅利躲在我身後死死扯着我的衣角說：“能躲一天是一天。”

我說：“等會要是我媽看見我，你就躲不了了。”

于雅利擡起頭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說：“你也和我一起躲吧。剛才你媽看你的眼神能把你吃了，你現在在她面前出現等于羊入虎口，要是等幾天再面對她，她也就沒那麽激動了，情況肯定會好些。”

我不忍看到這樣的眼神，但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會答應她。

我們朝人少的地方走，盡量避開人群。于雅利緊緊拉着我，躲在我後面，這周回家必有一番“腥風血雨”。

以我媽的性格本該是找到我大說一頓，想必是因為知道還有節課，不想因為她的憤怒讓我少上節課。今天先忍下等到秋後算賬。

我和于雅利回到教室上課，老師在講臺上不知所雲。今天總算過去，周末的事周末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