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五)這是唱的哪一出
這周原本只放星期天下午半天,但學校為了讓我們更好的和父母交流溝通,便臨時決定這周和下周的假期調換,提前放歸宿假。
以便讓考得好的學生有更多時間可以得到父母的贊揚和獎勵,讓考得不好的學生有更多的時間在父母面前忏悔。時間是公平的。不過這兩天是一念地獄,一念天堂。
星期五下午我打掃完清潔走出教室,看看時間剛好下午5點半。
天有些黑了,但沒想到教室外的路燈居然在這時候亮了,是想為我此去告別送行?我還會回來的,不必如此。
天國的階梯今天真不給力,我才走了幾步就到頭兒了,看來它是“Hold不住”了,但我得Hold住。
我徒步走到汽車站,坐上車已是6點10分,很多沿街商鋪都亮起了燈。
我坐在車上靠着窗想象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既來之則安之,再垂死掙紮也沒用,反正不會要了我的小命。坐在我後面的是一對母女。那位姐姐一頭棕色的披肩長發,明亮的眼睛,清新淡雅的妝容,雙手白皙修長。
她媽媽的朋友笑着對她媽媽說:“李姐,你福氣真好,女兒都上大學了,人又長得漂亮。”
她媽媽也笑着說:“福氣什麽呀,現在大學生滿街都是,等她畢業了找個好工作才是真的。”
她媽媽說得沒錯,現在掉塊磚下來随便就能砸中幾個大學生。以前大學生是寶,現在大學生是草,多半還是雜草。
車到站已快晚上7點,下車後我沒有放慢回家的腳步反倒快步前行。遲早都要面對,早點面對說不準這兩天還能留下點屬于自己的時間。
街道兩邊昏黃的路燈照亮我前行的道路,一個拉着滾軸皮箱的姐姐從我面前經過,她這是要去哪兒?我不知道。但我很想和她一樣拉着皮箱離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只是想想不會也不可能實施。
我從書包裏拿出鑰匙開門,客廳裏開着燈但沒人。我把書包放進房間轉而走到廚房,廚房也開着燈但還是沒人,他們去哪了?
菜板上放着一條死魚,看樣子是剛被殺死的。菜板旁邊的大碗裏放着一大塊未切的豆腐,想必是用來燒魚的。
我看着死魚的眼睛想到小時候看的一則故事:古時有一人酷愛吃豆腐,一日他朋友特意請他到家裏吃飯,做了他最愛的豆腐,但不是單做而是把豆腐加入魚中燒制。那人沒吃一塊豆腐卻不停地吃魚。
友人不解地問:“你平日不是總說豆腐是自己的命,一頓不吃就會沒命,今日怎一塊都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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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嘴裏含着魚說:“豆腐是我的命但有了魚我寧願不要這條命。”
那人說完就被魚刺卡住,結果怎樣我忘了。難道我爸媽真想要我的命,不至于吧。我不愛吃魚和豆腐啊。
他們不會是去買砒霜,鶴頂紅,斷腸散了吧?我雖不愛吃魚和豆腐但家裏只有魚和豆腐,我也得吃飯飽肚子。只要我吃了僅需一小口就能要了我的命。
我的個天,虎毒不食子啊,我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有人在用鑰匙開門,是我爸媽。他們手裏提着很多菜,看着他們手裏的菜,猜想他們應該沒買到傳說中的毒藥,所以想改變方案讓我活活撐死,這可不好受。
媽媽一臉笑顏地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媽媽這般笑容是最厲害的毒藥也是最厲害的暗器,無色無味,鋒利無比,取人性命輕而易舉,易如反掌。
我沒本事也沒根基練就此番武功,倒是随時都想學段譽的淩波微步和韋小寶腳底抹油的功夫,好逃出生天。
我說:“剛回來。家裏不是有魚和豆腐嗎?你們還去買那麽多菜幹嘛?”
媽媽大笑一聲:“這點菜哪夠吃啊?你一個月才放一次歸宿假,得好好補補,你看你都瘦了。”媽媽這笑讓我想到王熙鳳,不過別人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而我媽則剛好相反。
我說:“不過你們也不用買這麽多菜,根本吃不完。”
在廚房做豆腐燒魚的爸爸伸出腦袋面無表情地對我說:“明後天都不上街了。”原來是要集中火力對付我。兩天?這個歸宿假放得太要命了。我左手大拇指不停地按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這兩天怎麽過?
爸媽一直都沒提期中考成績的事,要是擱以前他們早暴跳如雷了,這次是怎麽了?媽媽進廚房在爸爸旁邊耳語了幾句,轉身對我說:“韓靜雪,幫我把幹了的衣服收下來,拿進卧室,疊好,放進衣櫃。”
“嗯。”我拿起晾衣架收衣服。
他們這是唱的哪一出?他們越是這樣我心裏越沒底,這不會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吧?媽媽剛才跟爸爸說了什麽?他們是不是有什麽計劃?想到這些我很不安。
我放好衣服,爸爸端着做好的豆腐燒魚放在桌上,讓我先嘗嘗。我拿起筷子夾了塊豆腐放在嘴裏也顧不得那麽多,因為肚子早餓了。
爸爸用半小時做了四菜一湯,看着一桌子的菜,覺得還是活着好。只是這麽多菜今晚怎麽吃的完,家裏的冰箱早壞了,還好現在是冬天不然這些菜放不到明天。
飯桌上我幾乎沒開口說話,爸爸邊吃飯邊看電視,媽媽忙着給我添飯夾菜。
一碗、兩碗,我覺得自己再吃下去肯定會撐死。媽媽又把我的碗拿走準備給我添飯。
我左手撐着腰,右手從媽媽手裏拿回碗放在桌上,打了個飽嗝,艱難地對她說:“媽,我吃不下了,今天就到這吧,要懲罰明天再來,一次懲罰完就沒意思了。”
說完我又打個飽嗝,轉身看見茶幾上的水杯,拿起來就喝,不料卻被嗆住,不停咳嗽,媽媽先說我太不小心,後來見我越咳越兇,吓得直幫我拍背。
我終于緩過來,媽媽說:“哪有什麽懲罰,你休息會兒早點睡。”
我側躺在床上想今天的事:媽媽開家長會時的眼神那麽可怕,怎麽才隔了幾天變化這麽大?我沒想到會像于雅利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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