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一)相遇

金三豐轉學之後,下了一周的毛毛雨,同學們都盼着天晴,老天爺這次聽到了大家的祈禱,一連出了一周的太陽,天氣熱得像六月。

大家又祈禱能下雨涼快幾天,這次果真又下了一周的毛毛雨。大家又想求老天爺放晴,如此反複也就只有人這種高等動物才會這樣。

不過晴天沒盼來,倒是實實在在又下了一周的雨,還好是毛毛雨,不然我們只能劃船上學了。

一雨一晴,一雨再一雨,時間過去一個月。在晴天那周的星期六下午我收到金三豐的信。

我想要是拿回寝室看,如果不小心讓伍娟她們看見,說不定自己會變成第二個阮玲;在教室看,如果讓于雅利發現,那她一定會“鬧翻天”,還是去市區中心噴水池附近找個座兒慢慢看,所以下了晚課,告別于雅利後,我獨自走到中心噴水池。

我從書包裏拿出金三豐的信,借着周圍明亮的燈光看信。看到他的字還是那麽熟悉,但卻怎麽都想不起最初是在哪裏見到過。他在信裏對我的稱呼從學姐變成了雪姐:

雪姐:

展信佳。

第二次給你寫信。上學期給你寫第一封信後,猜想你會不會回信,這次不用再為這個糾結。可是你不會真用寫得像雞爪一樣的草書給我回信吧?

我到新學校一周了,一切都好。雪姐呢?

本來想一到學校就給你寫信,但第二天就月考,我想等成績出來再給你寫信。這次考得比預計的差七分。

這段時間天氣變化快,雪姐要注意添加衣服。

最近學習任務重,我準備看書了,先寫到這兒。

弟:金三豐

X月X日

第二封信?金三豐上學期明明已經給我寫了兩封信了,怎麽又說這才是第二封信?我沒再多想,也許是他記錯了。

我正準備把信收好後離開,卻被不遠處金三豐音像店裏傳出來的音樂吸引,心微微顫動。同時也像被“金三豐“這三個字所召喚。我瞬間把信收好裝入書包,走進音像店。

我站在音像店裏左看看右看看,神情裝得像要買歌碟的樣子,因為總覺得如果不這樣,老板就會馬上把我趕出去。耳朵卻早被那不知名的背景音樂鎖住。

剛上高中時曾經聽過這段純音樂,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今天再次聽到,好像回到剛進高中那會兒。如果時間停在這一刻,我便可以一直聽下去。

我想問老板這首背景音樂叫什麽名字,但不去問的膽怯擊敗了去問的勇敢。

五分鐘後那首背景音樂結束,我正依依不舍準備離開,卻看見不遠處正站在那裏的柯方傑。

他手裏拿着一張歌碟,站在收銀臺付錢。這次那個女孩沒有在他身邊。我猜想那張歌碟可能是買給那個女孩的。

以前見了柯方傑我會避開,但這次我選擇了面對。因為這次我避晚了,在我逃避的瞬間蔣明明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但她的聲音卻是那麽真實。

我偏頭看着叫我的蔣明明,柯方傑回頭看被蔣明明叫的我。蔣明明則笑嘻嘻地走過來跟我打招呼:“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你也愛逛音像店?”

我不自在地笑笑,目光停留在一張封面是淡紫色的歌碟上,微低着頭。我感到柯方傑正朝我走來,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面對他,但我卻做不到。

蔣明明認出了柯方傑,她幫我開口:“你也在這兒?”

柯方傑似乎沒有認出蔣明明,有些詫異地問蔣明明:“你認識我?”

蔣明明笑着調侃:“同學,你的記性都獻給教科書了?”

柯方傑尴尬地笑了笑,而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張淡紫色封面的歌碟上,完全沒注意柯方傑手裏那張付了錢的歌碟和我盯着的歌碟一模一樣。我記得他喜歡的顏色不是淡紫色。

蔣明明左手挽着我右手手臂,右手指着那張被我盯怕了的歌碟問:“你也喜歡這個?”

我知道自己不得不開口說話了,便随意說出:“喜歡。”

蔣明明随即把我拉到一邊,對着我的耳朵輕聲細語:“你看,那個人手裏拿着的不就是你喜歡的歌碟嗎?”

随着蔣明明的話,我極輕地瞟了一眼柯方傑手裏拿着的歌碟。無意的巧合卻很可能被誤以為是有意的計劃。

胃被這種巧合驚吓,蒼白浮上臉頰,我輕喘一聲說:“這是巧合。”

蔣明明這個經歷過感情的女子和于雅利這個單相思老師的少女之間的差別在行為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站在我身邊的蔣明明把她額頭前面的劉海整理了一下對柯方傑說:“剛才不好意思。”說完後又對我說:“我們走吧。”

如果現在站在我旁邊的是于雅利,那我不得不像大人管教多話的孩子一樣,讓她停止她的滔滔不絕。

柯方傑看着臉色蒼白的我輕聲問:“韓同學,你又胃痛了?”

我蒼白的臉上擠出疼痛的笑容:“還好,這次不嚴重。明明,走吧。”

柯方傑對蔣明明說:“帶她去看看。”

我挽着蔣明明的胳膊,眼睛看向門外,淡淡地說:“我書包裏有藥。”

柯方傑欲言又止。

我和蔣明明走出音像店,柯方傑還留在店裏。蔣明明沒有像上學期我們在食堂吃香腸炒飯的時候那樣鼓勵我去和柯方傑表白。

她從書包裏拿出一個保溫杯,笑笑說:“我沒感冒,也沒傳染病,這水你可以安心喝。”

我接過蔣明明手裏的杯子,從書包裏拿出胃藥,一口吃下。藥的苦味抵不過和柯方傑這般現狀的苦澀。

蔣明明把杯子放回書包,我們快走到寝室的時候,她懇切地說:“我看你剛才的樣子就知道你說不出口。我只給你忠告,不會強迫你去和他告白。幸福在自己手中,不在別人口中。”

一股酸痛地感觸侵占了我身體的通道,從腳底到鎖骨,從鎖骨到頭蓋骨。眼睛瞬間成了通電的水壺,把水燒熱,熱水頂開水壺蓋,溢了出來:“明明,你的話總讓我……”

蔣明明說:“我交過兩個男朋友。初戀被父母發現,只能和他分別,欲哭無淚。背着父母和第二個男友交往。他追了我很久,我本來不想接受,但時間這玩意兒跟我耍心眼,我輸了。以為找到對的人,誰知道他居然劈腿。”

說到這蔣明明頓了頓,拿出書包裏的菠蘿啤喝了一大口接着說:“我的朋友或同學遇到感情問題,我會把自己的經歷告訴她們。我不是醫生也不是電視廣告裏的去疤液治不好別人身上的傷痕。但我曾經也是個病人,我可以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傷痕暴露給別人,前提是這個人值得我暴露,這個人身上有值得我這樣做的優點。”

蔣明明拭去眼角的淚,搖搖手裏沒喝完的菠蘿啤笑笑說:“這是飲料,不含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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