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1)

話說這一日王子騰收到榮國府的帖子,讓他們阖府去赴宴,道是為了慶賀榮國府新鋪了地暖、新修了抽水馬桶,不禁啼笑皆非,向來送信的小厮道,“你們老爺唯恐世人不知道他弄了那個麽,”

那小厮笑道,“不過是個由頭罷了。原是我們老爺想我們家姑奶奶,昨日打着這個旗號請了莫家親家老爺親家太太與姑爺姑奶奶并他們家大爺、大奶奶來。忽然想着,二奶奶只怕也念着家裏呢,故仍是用了這個名頭來請王家親家老爺阖府。”

王子騰稍有些動容,嘆道,“我這個侄女兒竟是沒給錯人家。”乃應了次日便來。

次日王子騰果然領着夫人并侄子、侄媳婦、女兒過來,賈琏親去門口相迎。才寒暄着下了馬,忽見外頭又來了兩個人,中有一個熟絡的向榮府的門吏打招呼。

門吏笑道:“趙公公,你們又來了!”

王子騰聽見“公公”二字不禁回頭一看,忠誠王爺司徒塬笑容滿面的也在下馬,那位趙公公他也認識,正是司徒塬身邊的心腹太監趙得福。

賈琏自然也聽見了,與王子騰、王仁三個忙過去正欲見禮,司徒塬一擺手:“無須多禮,我時常來你們府裏串門子。”

王子騰心中暗暗納罕,看起來忠誠王爺與榮國府十分熟絡。

賈琏自然知道司徒塬是來找他老子的,也知道他們從來都只在接待廳坐着,乃向王子騰告了罪,笑着欲引司徒塬往接待廳去。

司徒塬笑道:“斯汀陪王大人便是,我不相幹,自去老地方等你爹。”說罷竟自己去了。

賈琏只得依舊陪王子騰一家子往裏頭進,欲先去拜見賈母。

才見司徒塬身影沒了,王子騰忙問:“忠誠王爺時常來你們府裏?”

賈琏點頭道:“他那五原醫學院與我父親的三味書屋時常有往來。因他們如今有一半課程在教西洋醫術,與三味書屋裏的教化學的洋先生茨威格并教機械的丁先生常一處做學問。”

王子騰皺眉道:“聖人可知道?”

賈琏笑道:“聖人自然知道,且聖人頗為贊成父親引着他辦學校的。況不是正經的教人念書的,出不了狀元。”

王子騰“嗯”了一聲:“聖人知道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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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又道:“當日忠誠王爺派了人相助五皇子一事,便是我父親依着他的一些話猜的。後來我才知道,那會子我父親尚不知道真假,只懷疑了上了便讓我快馬奏明聖上,誰知他竟是沒猜錯!”

王子騰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且不論真假,他有這份心聖人必滿意的。”

一行人遂去向賈母請安不提。

另一頭賈赦聽說司徒塬來了,猜是怕有什麽消息,忙出來見他。

因他來了許多回,下人早将接待廳四周清了場子。賈赦進去只見司徒塬閑閑的坐着喝茶,還與趙得福評議盆景兒。見賈赦進來笑指他道:“我竟不敢惹你了,你是如何将太後弄病了的?”

賈赦眉頭一擡:“太後病了?”

“罷了,”司徒塬一擺手,“說與你無幹我是不信的。”

賈赦哼道:“自然與我無幹。又不是我做的。”

司徒塬也哼道:“縱不是你做的,也必是你引着旁人做的。”因告訴他,“太後怕沒多少日子了。”

賈赦點點頭:“多謝特來告訴一趟。我還琢磨着她怎麽還沒死呢。”

司徒塬忙問:“何人出手?”

賈赦道:“我哪裏知道?只是有人告訴我清平道人乃聖人心腹;我想着他與太後分屬兩營,若知道他上了對手的當、險些損了己營棟梁,必會查清楚。”

司徒塬道:“我便是奇這個,你如何使他信的?”

賈赦道:“我親去告訴他,他縱不全信我,也必去細查。你雖沒那個本事,他想是有的,從前只不曾往那頭想罷了。”

司徒塬一想也對,贊道:“這便是借力打力。”

賈赦搖頭:“錯,這仍是專業人做專業事。”

司徒塬笑道:“不與你争這個。我再送你個人情,王子騰的女兒快要出嫁了。”

賈赦瞥了他一眼:“這算什麽人情?”

“若日子不變,必在孝期之內。你可将此人情轉送與他。”

賈赦想了想,問:“太後還有多少日子?”

司徒塬道:“左不過二三個月。”

賈赦點點頭:“這是你随意送我的,不算人情卡裏頭。”

司徒塬笑道:“算我送你的。”也知道他有客,便告辭了。

賈赦從來懶得送他,竟随口道了聲“白白”轉身就往裏頭去了。

好在司徒塬那醫學院也有幾個洋和尚,知道這“白白”是洋文再會之意。

一時回到書房,賈赦讓人去請王子騰來。兩位親家也有日子不曾相見了,說了許多朝堂之事。又議起幾位皇子來。

王子騰道是眼下三皇子最是風頭正勁,二皇子近日也頗得皇寵。賈赦連連擺手,只說萬萬莫要參合進去,為時尚早,聖人還正當年,心腹與兒子攪和到一塊兒,兩個都得完蛋。

王子騰笑道:“我不過說說罷了,如今咱們何須賭這個。”

後又說起兒女們來,王子騰笑道:“我家那丫頭預備九月初十出閣。”

賈赦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低聲問:“可尋個借口提前否?”

王子騰一愣:“日子早定好了,提前作甚?”

賈赦悄悄的說:“太後病了,也不知熬不熬的過今夏。”

驚得王子騰猛然望着他。

賈赦無事人一般喝茶,仿佛他方才什麽都不曾說。

過了足有一炷香功夫,王子騰也悄聲問:“娘娘給的消息?”

賈赦好笑的瞧了他一眼:“宮闱深深,漫說她不知道,縱知道、如何傳的出信來?”

王子騰一怔,便猜想是姜文給的消息。這等消息何等機密,他竟肯為了自家女兒說出來。忙站起來給他作了個揖:“恩侯,你可幫了我大忙。”

賈赦奇道:“平白無故的謝我作甚?”

王子騰笑道:“只謝你念着我侄女兒想家罷了。”

賈赦裝模做樣嘆道:“我也是當爹的,不過因自及人罷了。”就此揭過不提。

乃引着他去看府裏新作的抽水馬桶并地暖,王子騰果然覺得有趣。賈赦笑道:“可要替你們做一套?人都是現成的,東西做起來也快。”

王子騰愣了會子,哼道:“罷了,只怕拿我做筏子欲替莫家做一套才是。”

賈赦笑道:“這東西不便宜,又費精神,送你你還那麽些廢話”。此事就算定下了,後頭又是吃酒說笑了一日不提。

這日回去,王子騰夫人倒悄悄向他說:“今兒咱們在門口遇見忠誠王爺,瞧那架勢,仿佛與他們府裏往來似頗多似的。”

王子騰笑道:“那本是聖人授意,莫憂心這個。從前我只當聖人不過有事方尋恩侯出把子力罷了,今番才明白,恩侯當真是聖人心腹。”

王子騰夫人聽了,以為他二人今日說了些什麽外頭的事,也不追問。王子騰自去想借口與親家商議提前女兒的婚期去了。

過了幾日賈赦果然讓人來替王家做地暖及抽水馬桶;又以此為由頭向莫家道,王子騰賴着要他替做一套,想着兩頭都是親家,不如一視同仁的好。莫家早知王子騰與賈赦乃多年老親,二人交往又密,賈赦為人爽利大方不客套,想來頑笑着賴他東西也是有的。何況有人出錢替他們做東西、又實用,何樂而不為?自然謝了賈赦受了。

唯迎春心中明白,王子騰與他爹不曾熟絡到那份上,必是替自家弄這兩樣東西的借口。向司棋嘆道:“唯有親爹方會這般,将各色法子都想盡了,只願我過的好。”

司棋笑道:“奶奶既明白,可要多替老爺做件衣裳?”

迎春笑道:“不必,依着從前每季做一套便是,不然他又要啰嗦。你陪我去頑會子臺球去。”

司棋愁着臉道:“我的好二奶奶,您只讓着奴婢一回罷。”

迎春将手中的書一撂,站起來得意道:“多練些自然能打得好了。”

主仆二人乃去隔壁耳房頑臺球去了。

不多時榮國府替親家做地暖、抽水馬桶一事傳至聖人耳中,聖人向皇後笑道:“賈恩侯又弄出個新鮮東西來,鬧得滿京城的人都去瞧、連朕都讓他求着去瞧了一回。偏沒一戶人家人肯跟他學的。他大約預備下不少東西,不曾想竟賣不出去了,只的送給兩戶親家。你且瞧着,若仍賣不出去,姜家并齊家早晚也得送。”說得皇後一并笑了。

賈赦那些匠人從莫、王兩家忙完後,果然又去齊、姜兩家了,仍是賈赦出錢。聖人聞信又大笑了一場,只道賈赦終是做了回虧本生意,此為後話。

入暑不久,海商從西洋運來了蒸汽機。因委實太大了,若不是賈赦出的錢委實多,他們都不願運了。終是将那玩意拆成無數塊好容易才弄上船、又費了許多精神運進京來,還陪着來了一位英吉利國的頂尖匠人,專管替他們将這玩意裝回去、并了教會他們如何使。

賈赦見了吓了一跳,又想着原始計算機也是龐大無比,便覺得可以接受了。乃将其置諸三味書屋後頭的一處大院子,請了那位海商之子為翻譯,幫着這位英國工程師指揮安裝。學生們見了也覺得甚是有趣,日日圍着看,也時常爬上去細細研究琢磨。

賈赦握了丁魯班的手向他正色道:“此物看着粗、若先生将之做精細了,我國可天下無敵。先生非但名垂我朝青史、更可名垂世界諸國青史也。”又悄悄說,“先生幫我瞧着這位英吉利人可有真才實學,若有時,我自設法将他留下。”

丁魯班讓他哄得豪情萬丈,連聲應了,自此與那位英國工程師日日耗在一處研究。因廢寝忘食,數日後竟是賈環來尋賈赦告狀。賈赦無奈只得專派了個人盯着他的飲食起居,方才好些。

時間值盛夏,暑氣正濃,各色花木郁郁蔥蔥的,憑賈茁再如何有本事也禍害不盡。賈琮因着他爹的一句話,“蹴鞠要從娃娃抓起”,領了他才兩歲半的大侄兒在大江胡同的蹴鞠草坪頑。賈赦素來懶得管他們頑,大熱天的自己弄了壺茶坐在西洋花園子裏發呆。

忽外頭門房來報,有客人來。

賈赦眉頭一皺,這裏他尋常不接待客人的,誰這麽沒眼力見兒的。

下人回道:“外頭那位老爺說他是在江南與老爺認得的故人,老爺還坐過他的船呢。”

說得賈赦好懸沒将手中的茶盅砸出去!這厮不怕死麽?半日狠狠的道:“喊那小子進來。”

那下人一聽這稱呼,便知道是熟人,回去笑嘻嘻将人引了進來。

可不就是李三麽?穿着一身竹青色衫子,搖着大約新買的描金折扇,怎麽看怎麽像裝斯文的鄉下土財主。賈赦一瞧就樂了:“誰給你收拾這麽一身,傻的掉渣。”

李三笑道:“我閨女兒替收拾的。先生看,像不像書生。”

賈赦裝模做樣打量他了半日:“像土豹子。”

二人齊聲笑起來。

賈赦因問他這是來做什麽呢。

李三自己坐下倒了盅茶喝了,方一一道來。

原來李三依着賈赦之計,将水匪化整為零扮作尋常漁子藏到太湖四周,又設下套子引得官兵進了一座空寨,留下幾張未曾來得及收拾的海圖,還描了線路,又在路上留了些痕跡。官兵果然中計,以為他們逃去海上了,得了些金銀走了。偏他們那領頭的将軍只道許是有不曾走得及的水匪藏在四圍漁子當中,派了人細細搜了好幾回,竟讓他們搜出了些弟兄。

為了救回這些弟兄,李三又領着些人劫了一回。非但沒将人劫回來,反倒折損了不少。故此又引得官兵盯上他們了,無奈只得向外省逃跑。所幸他們素日裝百姓裝慣了,換了身衣裳、拿了些路引,裝成商隊或是镖局,分頭離太湖遠些,如此反倒沒人疑心。李三有的是錢,這些年在各處置下了不少田産屋宅,将兄弟們悄悄安置了,自己往京中來向賈赦讨主意。

“先生,我們離了水便打官兵不過。”李三如今愁的是這個。

賈赦搖頭:“縱在水中,你們遇上朝廷的正規水師必也打他們不過。人家乃是由正經的将軍練兵的,自幼飽讀兵書,你們不過是野路子罷了。一兩個天賦強些也是有的,然成百上千的如何是人家對手?”

李三道:“故此我來求先生指教。如何練兵?”

賈赦瞪他道:“我乃是纨绔,哪裏會這個?”

李三讨好道:“我知先生無所不能,縱不會,必有旁的法子。”

賈赦哪裏有什麽法子?總不能讓姜武收他為徒吧。只得道:“你如今既然有一陣子閑,何不念念兵法?”

李三喜道:“先生教我?”

“不剛告訴你我不會麽?”賈赦這才想起來兵法不是尋常的子曰詩雲,随處可找到私塾,“我且想想,可尋的着人教你,一時半刻怕是不能,得日後蒙運氣了。既來了京裏,也去各處轉轉、見見世面。”

李三忙謝了他,留下客棧地址,回去等信兒不提。

待他走了,賈赦在腦中細細轉了一圈兒,不曾想起合适人選,只得暫且撂下。

因擡頭一看,夕陽已将半目天染做胭脂色,有歸禽鳴叫回巢,竟是黃昏時分了。忙往後頭去尋那兩個小皮猴子。

過去一瞧,許多下人立在球場邊上笑的東倒西歪,自家小兒子大孫子兩張小花臉比那花貓兒黑多了。賈琮在一旁撈不着球,又不好意思犯規拿手去搶、更不敢拿腳去踢他大侄子,急的圍着壯壯轉圈兒嚷嚷“蹴鞠不得用手、用手犯規”。壯壯才多大點兒?哪裏聽得懂那許多話。憑他小叔叔怎麽喊,只管四肢齊上滾着球亂跑。

賈赦大樂。從來人遇見賈琮都是有理說不清的,如今換了他有理說不清了。又瞧了一會子熱鬧,乃喊他們兩個吃點心。

壯壯一聽見“點心”二字立時将球撒了,爬起來就往祖父這頭奔。

賈琮好容易得了球剛在腳上黏了兩下——對手沒了!萬般無趣,也只得撿起球過來。

只見壯壯一頭一身的灰“咚”的一聲撞進賈赦懷裏,賈赦哈哈大笑,抱起他抗在肩上就走。“咱們先去水池子洗白白,然後咱們就在水池子邊上吃點心!”

賈琮忙喊:“我也要!”将球一丢,趕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眼花了,睡覺去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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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君抓蟲畢,拍爪留念*^◎^*

88

話說這一日榮國府四處正擺晚飯,賈赦使何喜來賈琏院子,讓他吃完飯過去商議事兒。

當下賈琏正同鳳姐吃飯,一聞呼喚不知何事,放下飯便走。

何喜忙擺手道,“我的好二爺,您還是先吃飯罷,不然老爺見二爺這麽快就過去了準啰嗦二爺,反耽誤說正事兒的功夫,

說得琏鳳二人都笑了。

鳳姐兒笑道,“爺好生用飯吧,老爺疼兒子,憑天大的事兒也不肯二爺挨餓的。得了這麽個老爺才是我們爺上輩子的福分呢。”

賈琏一面吃一面笑道,“罷了,這話莫傳到我爹耳朵裏去,保不齊他吃醋的。”

連何喜都低着頭直笑,忙告辭退了出來。

一時吃完了,賈琏反倒不急了,收拾了會子說兩句閑話兒方才過來。

進了賈赦書房一看,白安郎坐在他老子下手,滿臉啼笑皆非,又甚是無奈,便知道他老子不定又出了什麽莫名其妙的馊主意。

白安郎見了賈琏如得了大赦一般,忙起來請安。

賈琏笑道:“不知父親喚兒子來有何要事?”

賈赦哼道:“你這臭小子,犯不上将‘要事’二字咬的那麽重。”又向白安郎道,“這難道不是要事麽?于我而言沒有比這更‘要’的‘要事’了。”乃指了椅子讓兒子坐下。

待賈琏坐了,白安郎方苦笑道:“如今有了些消息,太後只怕這個把月的便要薨了。”

賈琏一驚。朝中方傳出信兒來,太後病了,他老子竟連日子都知道了?莫非此事并非老天爺的意思?忙瞧着他老子。

賈赦撇了他一眼:“我恐你露出痕跡來,不曾告訴你,預備太後出殡之後再說給你。”

賈琏臉上露出幾分不服來:“我哪裏那麽好讓人瞧出痕跡了。”

賈赦不由得笑起來。這模樣兒倒是與賈琮時時常抱怨“爹小瞧人”有七分相似,果然還是哥倆。因說:“我想着你總歸才這麽大,國喪上出了首尾不是鬧着頑的。罷了,只說幾句。太後算計朝中一位重臣,竟欲利用聖人身邊的另一位心腹、讓聖人營中自相殘殺。不料人家兩個都知道了。此番是大約是那另一位心腹出的手。聖人許是知道的,只裝作不知道罷了。”

賈琏聽了愈發不服,瞞怨道:“這有什麽不好告訴我的。”他倒不曾疑心到自家頭上,因他眼中他老子尚算不得朝中重臣,頗有幾分懷疑與齊周姜文有關。

賈赦笑道:“或是你喪禮上見了人家,面上露出什麽來。人家定然不欲許多人猜到的。”

賈琏不以為然道:“那麽些人,誰瞧我去!我也不是什麽大官兒。”

賈赦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道:“罷了,先不管這個。聽聞到時候五更便得起來,後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後方回。這是要了你爹的親命呢!我正與小白商議如何裝病或是尋個什麽借口不用去。”

賈琏聽了怔了半日,方知白安郎何以那麽一副尴尬神情了,也啼笑皆非道:“這等借口哪裏是好找的,爹是國公,不論如何也得去的,國禮不可違。”

賈赦嘆道:“若一日兩日或是三日五日也罷了,你爹還沒那麽嬌氣。這般得一個多月呢,保不齊回來就得替你爹出喪了。”

賈琏只覺好笑:“滿朝文武都得去的,人家比您年歲大的、比您身子骨弱的不一樣得去麽。”又看了看白安郎,“爹也莫為難白先生了。”

賈赦抱怨道:“人家的娘死了我出什麽殡!”

吓得賈琏白安郎齊聲低呼“收聲”,賈琏怨道:“這話豈是能說的!”想了會子,又望着白安郎苦笑道,“白先生可有主意麽?我竟有些不敢讓父親去了呢。”

賈赦笑道:“如此你們替我想個法子出來便是,橫豎聖人也不會真心介意我不去,又不是他親娘。”且是死對頭的親娘。

白安郎終于也苦笑道:“這會子我也有些不敢了。”

才說着,忽然何喜在外頭喊了一聲“誰呢?探頭探腦的?”忙問何事。

過了會子,何喜進來回道:“見前頭有個小子一探頭,我已将他領來了。”

原來是守西北角那後門的一個小子,說是有人在那頭求見老爺。

賈琏與白安郎都愣了,哪有從後門求見家主的?

唯賈赦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翻了個白眼子:“是不是南邊來的一個土財主?”

那人笑道:“正是,說是老爺頭回下江南認識的一位做糧食買賣的。”

賈赦好懸讓他噎死!那是偷盜國家糧庫好不好?

“他說咱們家前門太大太威風,他不敢過去問,特繞了兩條街尋到後門。”

賈赦哼道:“個沒出息!拎他進來。”

那人行了個禮下去了。

賈赦忙對賈琏白安郎道:“你倆就去隔壁商議去,不許走。”又讓何喜多送幾個冰盆過去,再備幾碟子水果點心,一副不替他想出法子來不罷休的架勢。

他二人無奈,面面相觑了一會子,只得去隔壁屋子了。

不多時,果然見李三換了身鴉青色箭袖,依然搖着那描金折扇,還帶着一塊玉佩,比那日見着愈發像土財主。

賈赦指着他罵道:“半分出息沒有!有大門不走走後門。”

李三賠笑道:“這不是怕給您老丢臉麽。”

賈赦好笑道:“走後門就不丢臉了麽?”

李三笑道:“我大模大樣走後門的。”因說,“在京裏見識了這大半個月的,我預備回去了,來向先生辭個行。”

賈赦點頭道:“總歸你在這裏不甚安全。讓人認出來不是好頑的。”想了會子道,“你不來我過些日子也預備去找你。”

李三忙道:“求先生賜教。”

賈赦道:“官兵與匪兵之別在于官兵多聽上司指揮,能令行禁止。匪兵遇上打得順手還罷了,不順手的時候易化為一盤散沙,你回去多練練這個。”他并不敢随意将後世那些法子交給這家夥,恐露了陷。先讓他們學學紀律再說。

李三點頭:“我記下了。”

“然官兵較之匪兵也有弱處。便是匪兵若當真是劫掠客商百姓的土匪也罷了,若不是這等的,而是替天行道的好漢,”說得李三雙眸發亮,“卻有一種好處,便是匪兵愈發與尋常百姓親近些。你們須好生待百姓。”他想了想,道,“他國曾有一支綠林軍因着親近尋常百姓、待百姓好、漸漸從極小極弱的些許人,終于得了天下。”

李三忙問:“我們可能依着他們這般行事?”

賈赦搖頭:“他們那會子本是亂世,如今是盛世呢。”不由得嘆了一聲。乃将毛太祖傳下來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細細說給他聽。終道,“這些雖不能使你得天下,卻能使你不讓人滅了。如許多年後你的水匪還在、還能做到這般,天下卻亂了,必能得了江山。”

說得李三心動神搖了好半日,又思忖許久,向賈赦行了個大禮:“盛世造反不可成,我知道了。”

他自從有了錢糧人馬,又得了賈赦許多指點,竟也動過大念頭。直至前次讓官兵打了個慘敗,雖有幾分喪氣,仍不曾死心,特來京中向賈赦求助。今番終是死心了。這會子若是亂世,先生必是第一個反的。先生既然不反,足見事不可為了。

他兩個又說了些話,李三琢磨多耗一會子,賈赦有些倦了,正欲打發他要麽回去要麽弄間客房讓他呆着,李三忽然站了起來。“先生,似乎有什麽人方才過去了。”

賈赦莫名瞧着他:“什麽人過去了!”

李三指窗外道:“我仿佛覺得有人過去了。”

賈赦煩道:“說人話!”

李三道:“我這般風裏來浪裏去的,警覺的很。方才忽然覺得有個人息從外頭過了一道。許是小賊?”

賈赦一激靈!自己今兒晚上不論與兒子小白說的話還是與李三說的話,可都是大逆不道的,莫讓什麽神通廣大的暗衛之流聽見了!忙喊何喜,讓他找巡防隊的人帶狗來,又讓隔壁的賈琏白安郎過來。

賈琏二人才過來,只見有個門吏匆匆跑過來:“老爺!外頭來了許多官兵,說是有刺客進了咱們府裏。”

賈赦那臉“刷”的陰了下來:“他們還想搜府不成?”

門吏低頭不則一聲。

賈赦哼道:“我出去。李二糊,你與他們說說那小賊,小白你來拿主意。如有麻煩讓二糊從地道走!”說着站起身來瞪了李三一眼,“你這厮真是不吉利。”每回都這厮來了總有人來找麻煩。

李三哭笑不得,心道,您也不給取個像樣的假名兒。

賈赦讓人将禦賜的三只獅子都請出來,何喜王恩一個一個盤子捧着,邁步子正要出去,忽然覺得自己這身行頭不夠威風。偏這會子是夏日,披個大氅什麽的太熱,思忖了半日,只得作罷。

“吱呀”一聲開了大門,見外頭殺氣騰騰許多兵馬,将榮國府門前圍了個水洩不通。領頭一個将軍望着賈赦一抱拳:“榮國公,請恕在末将無禮。”

賈赦不認得,問道:“請問這位将軍是哪位?”

那将軍道:“末将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樂奎。”

賈赦一皺眉,這可是個好大的官兒,怎麽親自來了?莫非真的有什麽刺客在自己府中?不成,這個臉可不能丢。因說:“我聽門吏來報,說是有人見我們這裏頭進了刺客?”

樂奎颔首道:“不錯,末将正領着人追捕,有兵士親見其從外頭進入貴府的圍牆。還望國公爺恕我等驚擾之罪,讓我等進去拿了他。”

賈赦道:“府中女眷甚多,你們進去多有不便,況我們也有家丁護院,不如我們自己找找如何?”

樂奎笑道:“只怕貴府家丁拿他不住。”

賈赦擺手道:“我老子也是戰場上下來的,總有兩把刷子。我雖懶了點,拿下個把刺客小賊卻是沒問題的。他又不曾長了三頭六臂,若當真在我們府裏,一群人圍一個總行的吧。”

樂奎只管搖頭:“請恕末将無禮,皇命在身,不得不得罪了。”

賈赦怒道:“你這人講不講道理!你說我這裏有人進來,自然是我自己找了!驚擾了我家女眷你拿什麽賠?”

樂奎冷道:“我只聽聖人之命捉拿刺客,貴府女眷與我何幹。”

賈赦一噎,這種話倒是他自己常說的,今兒可算遭了報應了。乃哼道:“可有聖旨?”

樂奎道:“有聖人口谕。”

賈赦道:“空口無憑。”

樂奎怒道:“莫非刺客本是你指派的?今番欲私藏他?”

賈赦哼道:“你就不能有個好借口搪塞麽?你只道奉了聖旨,偏拿不出聖旨來,我吃錯了藥才會讓你搜我家!少了什麽值錢的東西卻找誰賠去?再說,你道你是末将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樂奎,我哪裏認得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

樂奎道:“我有大印,請國公爺擡眼。”

賈赦道:“你的大印我又不認得,你随便做一個出來我哪裏分辨的出來真假。”假公章什麽的,後世滿大街都是小廣告。

樂奎懶得理他,便讓人預備沖進去。

賈赦冷笑道:“凡有不想要眼睛的只管進來。”

說得那些兵士不禁縮了一縮——早年樂善郡王逼宮之時榮國府撒出來的那些生石灰他們哪個沒聽說過?

樂奎大怒:“賈赦!你想造反不成!”

這回輪到賈赦懶得搭理他了。“有聖旨拿出來,沒聖旨走人。”轉身回到院子指着當中道,“搬張椅子來,爺就坐在這兒。”

樂奎哼了一聲,邁步欲往裏闖。

王恩捧了個盤子攔在他跟前:“将軍,這是禦賜之物,砸壞了将軍未必賠的起!”

樂奎早知道賈赦無賴,何曾想這般無賴!怒極而笑:“莫非你們以為這個能擋住本将?”

何喜在一旁笑道:“不如這樣可好?将軍且去求聖人給個旨意或是求來一位公公同來,若委實以為有刺客進了我們府中,只将這府裏圍住便是,橫豎他沒長翅膀飛不出去。我們府裏也可以自己先搜搜,沒準搜着了呢?亦可莫使得咱們兩敗俱傷,何苦。”說着還将盤子舉得更高了些。

樂奎臉上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子,笑了:“也罷,我且去求聖人做主。”因朝已端坐于院中的賈赦抱拳道:“榮國公且請稍候。”

賈赦哼道:“我就在這兒等你。”

樂奎喝道,“将榮國府與我圍了!不得飛走一只蒼蠅!”

外頭的兵馬齊聲答應,聲音跟炸雷似的。

賈赦待他們喊完了,慢悠悠的拉長了聲調說:“巡防隊去各處巡查,再替老爺我搬個茶幾兒來,沏壺好茶,上個點心碟子。”

樂奎又盯了他幾眼,吩咐心腹道:“看着他,莫讓他離了這裏。”遂翻身上馬而去。

賈赦自顧自的喝茶吃點心,過了許久,有巡防隊來回道:“老爺!咱們府裏哪有刺客!分明好好的。”又朝他眨眨眼睛,賈赦便知道白安郎已将事情安排妥了。

故重重的哼了一聲:“咱們家裏守的多好多森嚴,一兩個小賊小刺客哪有本事進來。”

說得外頭那樂奎的心腹哭笑不得。不禁放下幾分戒備。

這會子外頭又是一陣馬蹄聲。樂奎的人自動往四周散開,只見一哨人馬齊整整的過來,前頭三個人,中有一個正是樂奎,另一位看穿着乃是個公公,還有一位銀盔素甲,面色肅然,正是久不見面的女将彭潤。

賈赦老遠便認出來,立時知道這回來的竟是特種營,不由得心下暗驚。

待他們到了府門口下馬,賈赦慢悠悠迎了出去,慢悠悠抱抱拳正要說話,忽然一愣:“老戴!怎麽是你!”

原來同來的公公竟是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

戴權皮笑肉不笑道:“聖人說,若不是我來,怕進不得國公爺的門還傷了各位将士的眼。”

賈赦忙滿臉堆笑:“他也沒個聖旨,我又不認得他。”

戴權不禁指他道:“賈大人啊,你堂堂一個國公,連九門提督都不認得!你到底是如何當這個國公的。”

賈赦一撇嘴:“國公哪裏就非得認得九門提督了……”又說,“我們自己已經搜過了,沒有啊。”

戴權道:“雜家實告訴你罷,這位不是尋常刺客,你家那些家丁護院尋不出來的。”因說,“聖人知道你愛面子,特請彭将軍來。她是女将,于女眷閨譽無礙。”

賈赦愁眉道:“卻與我面子有大礙啊!不如這樣可好?不論今兒搜沒搜出那個刺客,回頭你們将這一片四鄰八舍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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