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2)

都搜一遍,家家戶戶雞飛狗跳的,便顯不出我丢臉了。”

說得外頭兩處的兵士都一片大笑。

戴權也笑了:“難怪聖人怪喜歡你的,端的實在。莫憂心這個,聖人知道你今兒受委屈了,回頭必替你将面子補回來。”

賈赦大喜:“早說這句話不就完了麽!還煩勞公公大晚上的跑一趟,多辛苦。”

樂奎在一旁冷笑道:“戴公公不來,我的将士如何進的了你這府門?”

賈赦道:“你若拿來聖旨,還告訴我聖人會替我将面子補回來,自然無事了。你拿你的刺客,平白無故的我作甚要攔着你?不就是因了會損我面子麽?”

樂奎懶得搭理他,便預備領人進去。

彭潤将他攔了:“我進去。”

樂奎道:“我也奉了聖旨。”

彭潤道:“我的人進去。”

樂奎怒道:“本是請彭将軍來助我的,彭将軍同進去,也當以我為主。”

彭潤仍是淡淡道:“你的人在外頭,我的人進去。”

樂奎那副手不禁大聲說:“彭将軍欲奪功不成!今夜本是我們追着他到了此處。”

賈赦立時嚷了起來:“聽見沒有?原來你也不是為了替聖人辦差,你也是為了奪功勞來的。這與我愛面子有何不同麽?”

說得戴權“噗哧”一聲笑了:“我的國公爺,你且消停些吧。”因向樂奎道,“聖人乃因榮國府中有女眷并老太君,恐兵士粗魯驚擾了她們,特使了彭将軍來的。功勞自然少不了你的,聖人記着呢。”

樂奎聽了猶豫了好一會子,道:“他們在外頭,獨我進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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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奇道:“這是為何?你信不過彭将軍的本事?”

樂奎道:“我自有道理。”

彭潤道:“你在外頭,我進去。”

樂奎怒道:“且看你可有本事攔我。”邁步就往前進。

只聽“唰啦”一聲,再看榮國府門前已然整整齊齊立了三圈十五個特種營兵士,每兩人之間的距離都一般無二,如點畫出來的一般,個個如彭潤一般面無波瀾,個個箭上弓弦對準樂奎。

憑樂奎身經百戰也不由得一驚,旋即怒道:“你們反了?”

那些特種營兵士一言不發,只靜靜立着。

戴權忙打圓場,上來勸道:“彭将軍,只讓樂将軍一人同去何妨,你們也好相互幫襯。”

彭潤道:“我做事不愛與旁人一道。功勞送他,我不要。”

賈赦躲在後頭如看熱鬧的一般不怕事兒大:“瞧瞧人家彭将軍的兵!多齊整!你壓根就比不上人家!”

樂奎那副手忍不住罵道:“你一個爺們藏在女人後頭算什麽能耐!”

賈赦大聲道:“人家是将軍,我又不是将軍,這是人家之所長,又不是我的。”

樂奎忽然笑道:“你從前不也是一等神威将軍麽?”

賈赦哼道:“你不知道那是虛職麽?你這官兒當的,連虛職實職都分不清,竟是比我還迷糊。”

樂奎那副手又道:“憑是虛職實職,你總歸是藏在女人後頭,這般才丢臉呢。”

賈赦半分不覺得丢臉:“女人怎麽了?女人能頂半邊天!”

樂奎向他擺了擺手,望着彭潤道:“我只同将軍一道去,偶爾出個主意,如何?”

彭潤仍是淡淡的那一句:“功勞送你,我的人進去。”

賈赦上輩子看了多少電視劇,一股子陰謀預感立刻湧了上來,冷冷道:“戴公公、彭将軍,有句話我如今須得說在前頭。”

戴權忙問他何話。

“我家裏的護院已然查過一回了,不曾搜出刺客小賊來。我自以為我府裏是沒有什麽外人的。既然聖人有話,自然讓你們進去一遭。只是樂将軍這般做派……”因哼了兩聲,“我恐怕遭了人陷害。比如,先前他讓小賊進了我府裏,在什麽花根下頭、櫃子頂上放兩個巫蠱娃娃、上頭寫着太後的八字——太後如今不是病着麽?然後那小賊又溜走了,我家護院再去尋自然尋不着,不然準能将他綁了來。樂将軍再親來将那東西搜出來,好構陷于我。他若不進去,彭将軍又哪裏知道巫蠱娃娃放在何處?”

樂奎冷笑道:“榮國公莫含血噴人,我不過是知道你府中有何處可藏人罷了。”

賈赦奇道:“呀?你竟然知道?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樂奎笑道:“莫問我是如何知道的,橫豎我知道。”因向戴權道,“如此可好?如搜出巫蠱娃娃,算是我害榮國公。偏如搜出刺客又當如何?”

賈赦又“喂喂”了兩聲:“沒搜出刺客又當如何?”

樂奎怒道:“我将項上人頭送你!”

“不要!”賈赦幹脆道,“不值錢。沒搜出刺客你賠我錢。”他一頓,忙說,“不對,這樣不好。不如咱們打賭,搜出刺客你贏、我輸你錢;沒搜出刺客我贏,你輸我錢,戴公公與彭将軍做證人,可好?”

戴權哭笑不得:“二位大人都是聖上忠良,何須為這等事相争。”

賈赦擺手道:“你只說賭不賭罷。”

樂奎斷然道:“賭便賭!”

賈赦大喜:“賭多少!”

樂奎想了一會子:“一百兩銀子!”

“成!”賈赦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個巴掌,二人擊掌為誓。心中暗笑,這回可是你自己定的價錢,你那腦袋就值一百兩。又望向戴權、彭潤道,“煩請二位做保。”

戴權笑道:“好、好,我替二位做保。”

彭潤仍是面無波瀾:“我不管。”

乃領着人往裏頭去了。

賈赦在後頭哼了一聲:“撲克臉。”

也與戴權一道跟了進去,樂奎在後頭跟着。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今天實在寫不完這一段,明天繼續。。。。。。

89

話說彭潤領着人進了榮國府搜查刺客,賈赦與戴權、九門提督樂奎在後頭跟着,才進了府門,就聽賈琮歡樂的跑過來喊道,“爹,有刺客麽,”

賈赦見來的是他,就知道李三他們預備照着上回在江南的那一套故技重施,乃裝模做樣瞪着他道,“你跑這兒來做什麽,”

“聽說有熱鬧瞧我便來了。”賈琮見了彭潤愈發高興,“彭姑姑好,”

賈琮常去彭家找六郎頑,彭潤倒是喜愛他,面上終有了絲笑意:“小賈琮,這裏不是你來的。”

賈琮笑嘻嘻道:“我如今都滿十歲了,可不小了,過幾年便長大了。姑姑記得長大後我要報答你的。”

彭潤颔首:“我記得。”

戴權在旁笑道:“小公子倒是個記恩的。”

賈琮一挺小胸脯:“那是自然,救命之恩必得相報。”

賈赦伸手摟過他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不準到處亂跑,聽說這個刺客厲害的緊。”

賈琮嫌棄的推開他:“爹!大熱天的別拉拉扯扯。”

說得賈赦敲了他一下子:“快回裏頭去。”

“不要!琮兒要看抓刺客。”賈琮興致勃勃跟着彭潤,“彭姑姑,要不要帶狗狗來?五城兵馬司的大叔都用狗狗抓賊的!我們家有好多狗狗!”

說得戴權眼中一亮:“着哇!賈大人,你們家養着看家犬麽?”

賈赦道:“有啊!我讓他們帶來如何?只是你們可有那刺客的東西?得先讓狗嗅了那人的東西、或是順着那人的來路。如今又不知道他從何處進來的。”

賈琮急着蹦了起來:“是琮兒的好主意琮兒的!”

戴權笑道:“若拿住了刺客,自然記下小公子之功。”

賈琮立時翹起小尾巴。

戴權遂從懷中取出一物來。

賈赦一看,竟是一塊細絹包着一只白布襪子。心下駭然:合着這老太監早預備好了,縱然琮兒不提,他早晚會提用犬的。可見聖人不是打發他來湊熱鬧的。不由得瞞怨道:“老戴你都預備了這個,也不早說。”

戴權笑道:“雜家還不曾尋着機會說呢。”

樂奎在一旁道:“畜生如何信的?此人非比尋常,須得細細搜查方能尋出來。”

戴權道:“如今全無頭緒,先試試大犬也無妨。”

樂奎道:“早先我們在外頭便聽見裏面犬吠聲疊起,至今也不曾尋着他。”

賈赦“噗哧”一聲笑了:“外頭忽然來了那許多陌生氣味,換做你家的狗不叫麽?我方才不是說了我們不知道那人進來的路子、有狗也無從尋起?”說着望了望他,“你的人不是說親見他進來了?”

樂奎又說:“他們府裏的狗怕是會應着他們府裏的指引。”

賈赦煩了:“既這麽着,去五城兵馬司牽兩條來便是。”

戴權笑道:“很不必,狗又不是人。且先将貴府的牽來便是。”

賈赦忙喊人,不多時巡防隊将兩條大狗牽來了,戴權親自給狗聞了聞那只白襪子,又問樂奎可知道那刺客是從何處進來的。

樂奎見事已至此,只得道:“我讓人在他跳進來的那處守着呢。”

賈琮還要跟着,讓賈赦許了他一匹小馬駒兒哄回去了。衆人先帶着狗循着榮國府的圍牆裏頭走一遭;兩條狗都在西邊某處汪汪了起來,牆根還留着一個極淺的腳印子。

巡防隊員嘆道:“這賊人端的好功夫,咱們府裏每日斷黑前都特在牆根子底下撒了細灰。若非如此,決計留不下來這個腳印子來。”

戴權不由得贊道:“能使他留下這個,你們已是很精細了。”

樂奎隔牆一問,果然有他的人在外頭守着、便是此處。巡防隊忙松了松狗繩,兩條狗吠着循了榮國府的圍牆朝前跑,又穿過幾條小道,不多時從賈母院子前頭的垂花門前穿了過去,順着游廊竟到了榮府正中的內儀門!

賈赦不禁摸了摸後頸:“好大的膽子,他不怕我恰從裏頭出來麽?”

戴權笑道:“此人在大內行走如履平地,你這府裏算什麽。”

賈赦不服道:“這是我府裏的正當中,各路巡邏的都從此經過,晚上也有許多大燈籠照着一夜不息。刺客小偷雲雲,不都是爬屋頂走小道的麽?他們在光亮處心裏必不踏實。”

戴權搖頭道:“國公爺,須知藝高人膽大。”

賈赦哼了一聲:“我瞧着是莽撞。”

他竟有臉說人家莽撞!聞言連彭潤都忍俊不禁,戴權幹脆咧嘴笑起來。幸而賈赦不曾看見。

哪知那狗過了內儀門前的兩個穿堂,又過了體仁沐德院前的那條小道,繞到賈赦的外書房後頭、吓了賈赦一大跳。那狗猶豫了一會子,仿佛有些迷糊。

樂奎忙說:“想是在這周遭進屋子了。”

彭潤道:“稍侯,此處花盆衆多,許是花香擾了它們。”

樂奎又道:“不如拉了狗進屋去試試。”

彭潤只伸出一只手來,以示先候着。樂奎無法,冷冷在一旁瞧着。

果然,不一會兒,兩條狗又朝前跑去,跑得甚為順溜。衆人忙跟着疾步小跑。終是止于榮國府東頭的一個小門,門虛掩着。

賈赦愣了半日,道:“他上我這裏是借過的麽?”

戴權問:“外頭是何處?”

賈赦道:“是我寧榮二府的私巷。”乃親上前推門,恰見有兩個守門的婆子都暈倒在外頭!賈赦大驚,忙讓人擡進去找大夫瞧。那狗偏還往前跑,竟然是直進了寧國府的小門。

賈赦親領着人進去,裏頭也倒着兩個守門的婆子。賈赦心中暗笑:李三果然深得我心,死道友不死貧道。

寧國府中的這一帶本是賈氏宗祠邊上,平日沒什麽人,又走了一陣子方有下人撞見他們一行,見了賈赦吃驚的很。賈赦命他們少大呼小叫,去請賈珍過來。

兩條狗又奔開了,一路穿堂過廊,繞過從綠堂,到了一處——茅廁。

賈赦不禁脫口而出:“原來刺客也有三急。”

衆人心中暗笑,便在茅廁中四處細查。忽有位特種營兵士喊了一聲,原是尋着了一粒小小的珍珠,拿過來給彭潤瞧;彭潤又遞給戴權。

戴權面色一沉:“是他的!”命道,“再放狗!”

誰知這回狗跑到會芳園的水榭旁邊,竟讓花香迷了,只轉來轉去的,再不能往前了。

此時賈珍已匆匆趕來。榮府讓人圍了,因二府相連,樂奎的軍兵實則連寧府一道圍了,早将他驚動了。賈珍忙向戴權及彭、樂二人見禮。賈赦拉着他匆匆說了一遍,賈珍吓得如泥雕木塑一般。半晌拉着賈赦道:“那刺客豈非厲害的很?若在我府裏傷了人可如何是好!”

賈赦有些不好意思,忙安慰道:“無事,想必他也不敢驚擾了府裏。”

戴權卻道:“既如此,先煩勞彭将軍将寧國府搜一回。”

樂奎忙道:“也說不準他又回榮國府去了。”

戴權道:“榮府之護院較之寧府強了許多,他想是在榮府見四處有人巡邏、不易藏身方過來的。”

賈赦圍着樂奎轉了兩圈兒,啧啧道:“你真的沒在我府裏藏巫蠱娃娃?”

樂奎冷笑道:“榮國府那點子護院比大內如何?在那人眼中算得了什麽?我卻知道榮國府有一處藏人甚好,不若榮國公同我一道去瞧瞧?”

賈赦奇道:“卻又來,我是榮國府之主、我竟不知道我府裏有一處藏人甚好、你如何知道的?”

樂奎但望着戴權不言語。

戴權略思忖了一會子,向賈赦道:“既如此,讓樂将軍去瞧瞧,也算了結了你們那個賭,榮國公你看如何?”

賈赦方才聽他說“讓樂将軍瞧瞧”已是将臉拉下來了,及聞“了結那個賭”,立時眉開眼笑:“也好,一百兩銀子卻不少!誰嫌錢多呢!”

立時轉身要回去,賈珍卻拉了他:“赦叔!刺客沒準還在我府裏呢!”

賈赦笑道:“早讓你好生請些護院來,你偏不肯。彭将軍可否留下些人先在這邊搜着?”

彭潤颔首,乃留下了四隊人手,自己領着一隊同他們回榮府去了。

樂奎在前頭引着人一路快走,直奔榮禧堂西北角的一間小屋子。賈赦不由得面沉似水,悄然向戴權道:“我不認得他,他從不曾來過我府裏,如何這般熟門熟路的?”

戴權聽了也皺了一皺眉,道:“且先去瞧瞧。”

樂奎進了那屋子,因指着西南角一只灰撲撲的大箱子得意道:“向彭将軍借幾個人搬開此物。”

彭潤喊人去将那箱子挪開,兩名特種營兵士上前使勁一擡——那箱子“騰”的就舉起來了。兵士笑道:“是空的。”

戴權不禁瞧了樂奎一眼,樂奎稍稍一愣。

再看下頭,竟露出一個方方的大青石板來,上頭還有許多小孔,一看便讓人猜是地窖之類的。

賈赦“哇”了一聲:“這是個什麽!”

戴權從樂奎尋人搬箱子便拿眼角瞄着他,見其面上驚愕神情不似作僞,暗暗記在心裏。

那兩位特種營兵士又上前撬開青石板:只見一陣灰塵騰起,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地窖。

賈赦目瞪口呆;樂奎恰守着那地窖旁邊,奪了一旁下人的燭臺往當中一照——愣了。

戴權快步過去,也顧不得滿屋子的灰,探頭一看:

果然是個大地窖,修着一道長土梯子,深有恐有近一丈,方經兩丈,裏頭擱着三個空空的水缸,撂着一個大瓢,并側倒着一張大寬凳。非但沒有人影子,連個足印子都沒有,塵埃滿地,顯見是許久不曾有人的。

戴權既為大明宮掌宮內相,還能猜不出來麽?因轉過身來森森的望着樂奎:“不曾想太後還藏着樂将軍這麽一把利刃。”

樂奎大驚:“公公此言何意!”

賈赦立時湊過來了:“我都不知道有這麽個坑,你是如何知道的?”

樂奎辯道:“我家祖上與先榮國公賈源熟識。”

賈赦哼道:“我信。若不是你讓那刺客藏身于此好構陷與我,為何明明那犬都追着他的氣味去了東府裏,你非要來尋這個坑?或是那刺客祖上也與我家老祖宗熟識?我就奇了怪了,我賈家都不曾代代相傳之事,竟是你們這些人家代代相傳了我家有個大坑?還知道坑在何處?我都不曾進過這屋子。你們兩家的祖上究竟多長舌、成日惦記別人家的事兒!”

說得屋裏的下人并特種營兵士都笑了。

樂奎急了:“戴公公,本是有人告訴末将他藏身于此。”

戴權問他:“何人告訴你的?”

樂奎一愣:“末将也不知他是何人。”

賈赦“噗哧”一聲笑了:“那你就信了?我告訴你茅房有金子撿你可信?”

屋裏又是一陣哄笑。

戴權哼道:“且請留着聖人跟前說罷。”乃讓人帶了他下去。樂奎連喊數聲冤枉。

賈赦在後頭落井下石的喊了一聲“記得還我一百兩銀子的賭債!”

戴權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

走了這許多路他也累了、賈赦更是早累的夠嗆,遂請幾個人往榮禧堂喝茶。戴權想了會子,也應了,橫豎隔壁寧國府在搜着。賈赦忙使人去告訴老太太、賈政及家中各院子,說如今已然平安大吉了,大家好生歇着。

榮國府衆人提心吊膽了近一個半時辰,這會子終是聽見“無事”二字,各處念佛、就此安歇不提。

何喜機靈,使人送了水來請幾位洗漱一番。他們又喝了兩盞茶,吃了些小點心并水果,倒是将一時的疲憊盡去了。

戴權乃問賈赦、彭潤二人如何想的。

賈赦思忖了一會子道:“我想着,他都那麽高的官了,從一品吧?哪會這般不管不顧的亂來?八成是讓人坑了、不知道錯信了什麽人。”

彭潤依然淡淡的道:“無有憑據,我不知道。”

戴權點點頭:“榮公是實心眼子,彭将軍愈發實在。”因自個兒喝着茶想事兒。

賈赦本是個悶不住的,既戴權不說話,彭潤更是個悶葫蘆,幹脆坐在椅子上假寐起來。不一會兒便聽見鼾聲響起,戴權愈發啼笑皆非。

許久,有特種營的兵士來回道,寧國府都搜遍了,那刺客蹤跡皆無。

戴權面露厲色,向彭潤道:“煩勞彭将軍辛苦一趟,只怕還得将寧國府那頭的人家搜一搜。”

彭潤應了一聲,出去安排了。

賈赦前頭說要“将這一片四鄰八舍的全都搜一遍,家家戶戶雞飛狗跳的”,竟是應驗了。

這般折騰了一宿,也不知搜了多少戶人家。彭潤、戴權與諸位兵士并榮國府的隔壁鄰居都徹夜不眠,賈赦後來讓何喜使人搬運到一旁的耳房裏,香噴噴睡到大天亮。

他醒的時候戴權與彭潤并不在府中。因摸了摸脖子,幸而不曾落枕。忙問後來如何了。

何喜回道,後來不過是戴公公與彭将軍時而出去時而回來了一整夜,也數回帶狗出去,眼下仍然在搜。

賈赦心想,這個小白與小李到底幹什麽了?先讓他們打水替自己洗漱,再用了些早飯,方不緊不慢的打發人去請了白先生來。

白安郎一看他這飽足的模樣就知道他半分不曾憂心,不由得贊道:“國公爺好安生。”

賈赦笑道:“吃飯睡覺本是人生頭等大事!”

才說着,戴權與彭潤卻是回來了。賈赦忙請他們進來,見二人都憔悴不堪,有幾分不好意思,喃喃道:“戴公公、彭将軍……對不住,昨夜我竟是睡着了。”

戴權笑道:“榮公倒是安心得很。”

賈赦尴尬滿面,又賠不是。

戴權嘆道:“只怕如今得全城搜查了。”

賈赦一愣:“還沒抓着?”

戴權點點頭,因說:“驚擾了國公爺一宿,多有失禮。”

賈赦愈發面紅耳赤:“我得尋條地縫鑽進去了。”

戴權笑着告辭,要回宮複命。

彭潤只向他抱了抱拳,擦身而過時說了句“花木香氣與香粉香氣并不同、且醋味尚在。”轉身而去。

賈赦愣了一會子,悄悄做了個鬼臉。又忙親送他二人至門口,只見有個五城兵馬司的人匆匆下馬,見了戴權忙上來道:“公公,有人在護城河見着一具死屍,聽着像是公公要尋的那人。”

戴權兩眼“蹭”的亮了:“速領雜家去!”

不多時,戴權到了護城河邊,見着了那人的屍首,指了他半日,狠狠道:“你也有今日。”又愣了許久,終是長嘆一聲。讓人收拾了擡着,随他回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眼花了我去睡覺。。。。

90

話說戴權折騰了一宿,終是次日上午在護城河中尋到了那刺客之屍首,忙收拾了回宮複命。

聖人也一宿不曾合眼,聽見他回來了,忙宣進來。

戴權向聖人行了大禮,“恭喜聖上賀喜聖上,那賊人已是死了。”

聖人不禁站了起來,“真的死了,”

“委實死透了。”戴權道,“只是不知如何死的,屍首老奴已是帶回來了。”

聖人霎時蒼然凄然,坐在龍椅上閉起眼來,淚如泉湧而不絕,唯不出一聲。

戴權忙跪在一旁陪着流淚。

許久,聖人收淚問在何處尋到的。

戴權道:“乃是今晨從護城河中打撈上來的。”

聖人立時命大理寺速來仵作進宮驗屍。又見戴權滿面疲憊,忙賜座。

戴權告了罪,在一個小杌子上坐了,從頭細細表來。

聖人聽完半晌不曾言語。

戴權低了頭屏氣凝神。

又過了許久,聖人忽然問:“你看賈赦與樂奎如何?”

戴權道:“老奴看着,賈國公怕是險些讓人算計了。一路的言行神色、并他後來睡的那般安生——”戴權不禁苦笑起來,“那會子老奴雖坐着不言語,心裏頭急的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竟立時便睡着了!雖說起先耽誤了些功夫,終于還是得了那老賊的痕跡。只不知他如何死在護城河的。”

才說着,外頭的有太監來回禀,仵作已然驗出那人死因了。

聖人忙令宣進來。

仵作進殿回道:“那人乃是在護城河中溺水而亡的。”

聖人問:“當真?”

仵作道:“當真。大約是昨晚亥時至子時死的。”因細細論了一番“嗆水”、“肺中有水草泥沙”之類的。又說他曾讓人捆過一陣子。

聖人聽了思忖了片刻,讓他出去了。

戴權忙道:“那會子我們大約正在搜寧國府。”

聖人點點頭,又道,“你瞧着樂奎又如何?”

戴權道:“老奴不知,賈國公以為他讓人哄騙了。”

聖人笑道:“讓你說你便說罷。”

戴權道:“老奴以為榮國公說得有理。只怕哄樂将軍的人便是溺死老賊之人,武藝只怕不比老賊弱。樂将軍領軍打仗本是無敵的,單打獨鬥如何是那老賊對手?他都沒這個本事,他下頭的人愈發沒這個本事了。榮國公麽……。”戴權低低一笑,意思是榮國公愈發不用提了。

“老奴猜,幕後之人本來便不預備留這老賊性命的。他讓老賊逃離出宮後藏去榮府地窖中,又糊弄得樂将軍信了此事,欲讓此賊死前也構陷榮國公一回。誰知榮府四處挂着大的羊角玻璃大燈、道路上很是明亮,往來的巡邏家丁也多,想是也驚了他們家的看家犬。老賊以為此處不易藏身,便溜去了寧府。樂将軍剛到寧榮街那會子不曾圍住寧榮二府,只怕驚動了他,又往別處去了。終于他去尋那幕後之人,不料反遭了算計。”

聖人“嗯”了一聲,喝了口茶水,忽然笑道:“賈恩侯倒是員福将。”許久又說:“讓馮紫英去問吧。”

戴權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話分兩頭,賈赦眼見戴權與彭潤終是走了,忙向白安郎問他昨夜如何。

原來昨夜賈赦去了前頭不久,他們便帶着狗尋到了那地窖。李三原是打過仗的,指揮巡防隊的人悄然拿弓箭守死了各處,方掀開青石板。

衆人一看,那裏頭坐着一位精瘦矮小的老頭子,看打扮乃是宮中的太監,衣衫上有些血跡,悠悠的笑道:“不用忙,雜家早活夠了。”又慨然道,“多謝榮公,只是菩薩救不了當死之人。”他還欲多說,被一個巡防隊員劈頭丢下去一包生石灰,立時将眼迷了。

老太監咳嗽了半日,揉了揉眼睛嘆道:“不是告訴你們我活夠了麽?”竟閉着眼睛一步步穩當當的走了上來,胳膊往後頭一背,束手就擒!

衆人半信半疑,終是上前将他捆了個結實。白安郎才說将他帶下去,李三笑道:“白先生,這個人我來安置,你先安置這個地窖。”

那老太監一驚:“你們是什麽人?”

李三笑道:“這會子方問我們是什麽人,可遲了些。”因随手撕了他的衣襟堵住嘴。

那老太監終明白了,掙紮起來。

偏這回拿來捆他的繩索非是尋常的麻繩,乃是李三自己時常帶着在船上做纜繩的,較之尋常麻繩結實許多,他壓根兒掙不斷,讓李三帶了出去。

白安郎遂領人清理屋子并弄些灰來遮掩掉那老太監的痕跡,想了想又将上頭那個大箱子裏的雜物都清空去隔壁屋裏。有人好奇問他為何如此,白安郎笑道:“這老貨顯見是在誣咱們家的,上頭若頂着個實在箱子、固然許是他自己有本事挪動了,常人多以為他進去之後有人替他壓的。”

那巡防隊員愈發奇了:“可如今他不在裏頭啊!”

白安郎道:“咱們知道,誣咱們的人不知道。你想,回頭他們若搜到了此處,有人指着箱子道,打開箱子瞧瞧裏頭有沒有藏人!這方是尋常搜捕的。若他道,将箱子挪開,瞧瞧下頭有沒有地窖,而箱子竟是空的!換了你,你如何作想呢?”

那巡防隊員脫口而出:“他與那老貨商議好了陷害咱們!”

白安郎笑道:“聽聞外頭老爺已迫他們請聖人派位公公跟着來。”

旁邊有一個問:“聖人肯麽?”

白安郎道:“必會,只怕來的還是心腹。”

遂細細瞧了兩圈兒沒有漏洞,方回去尋李三。

李三卻是将那老太監蒙了眼睛、堵了耳朵、脫了他的鞋子、撕了他的衣角、從他身上搜出了許多零零碎碎,又捆着那老太監撂在賈赦書房後頭的小道上,讓人将他看緊了。他自以為是消除氣味的熟練工種了,自領着人将方才大狗從那西北角小屋子走過來的一路都撒上各色香粉兒,讓人遲些再掃走,再多送些開着濃香花兒的花盆子過來。又趕着狗尋到他進來翻那處的牆根底下,拿他的鞋拍上一個腳印子,方回來笑問:“我記得先生說這你們兩府是連在一處的?”

有個巡防隊員笑道:“東邊有個小門通往東府呢。”

李三遂拖着老太監颠颠簸簸跟着他們過去,悄悄打暈了兩個守門婆子,又打暈了對面寧國府的守門婆子,帶老太監在東府裏無人之處轉了一圈兒,因他自己有三急去了趟茅廁,丢下老太監身上搜出的一顆小珍珠,将他原路帶了回來。

此時白安郎早遮掩好了地窖,同賈琏在賈赦書房裏商議呢。

李三只将老太監撂在路上,回屋子問他們現在如何是好。

白安郎道:“只得将他暫藏于咱們新挖的那條地道了。”因嘆道:“既然榮公将這裏也托了李先生,想來李先生也是可信之人。”這回好了,密道本是秘密,本該唯賈赦賈琏父子知道,偏自己因是修地道的人知道了不算、齊周父子也知道了。看如今這模樣,這個李二糊也不得不知道了。

賈琏素知他父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笑道:“既不是外人,方才父親也說了如有麻煩請李先生從地道走,想是信得過的。”

李三笑道:“不知那地道通往何處?”

白安郎道:“乃是兩條街外的一處秘宅。”

李三道:“咱們且先去布置會子。”

白安郎點點頭,又與賈琏說了一番如此這般,李三在一旁湊上幾句,終是将老太監拿醋澆了個透,李三拎着,三人從地道離了府。賈琏讓人掃除香粉、安置花盆,又從外書房喊賈琮過來吩咐了一番。

賈琮笑道:“二哥哥不用啰嗦,這等事我上回在江南做過的。”

賈琏一愣:“做過?”

賈琮道:“嗯,在江南那會子李三大叔那晚忽然溜進我屋子藏在我床底下,外頭立時有官兵來搜拿他,讓爹和我引着狗狗糊弄過去了。”

賈琏這才知道那李二糊壓根不是什麽南邊來的土財主,竟然水匪頭子李三!不由得一身冷汗,半日才說:“怪道爹讓他從地道快走。”

才說完,忽想起賈琮本不知道地道一事,忙看着他方欲囑咐,賈琮“嗷嗚”了一聲跳起來:“二哥哥你也喊爹了啊!”

賈琏頭皮發麻:這小子與他老子一般無二,從不知道什麽是要緊的什麽是不要緊的。

此時地道之中,那兩個本提了燈籠往前走着,白安郎忽然停下來問:“不知李先生以為,此人當然如何處置?”

李三道:“你可有話問他?”

白安郎道:“無。”

李三笑道:“自然是宰了了事。”

白安郎苦笑道:“我不會。”

李三笑道:“你們書生真是無用。”便伸了一只手去捏那老太監的喉嚨。

白安郎道:“且慢!這般我們後頭卻不好安置。”

李三問:“你有何計?”

白安郎道:“且到了那頭再說。”

二人遂往前走。也不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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