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黑暗與光明的契約

就在剛才還嚣張至極的暗精靈們，此時一臉恐慌地躲閃這些無處不入的樹條。

片片飛舞的落葉像一把把利刃割傷他們的皮膚。

輕微的細痛密密麻麻地在全身生起，就交織成了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痛楚。

局勢對他們愈發的不明朗，為首的暗精靈不甘心地看了眼半空中阖眸操控樹木的艾克爾，不得不怒喊：“快走！”

暗精靈們霎時争先恐後地往回飛走。

下一刻卻驚恐地頓住。

他們來時的路被一張無縫的巨網攔住，它由無數綠條組成。

身後的枝條迅猛襲擊，而他們無處可退。

艾克爾緩緩睜眸，他看着眼前被枝條逼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暗精靈們。

他出手反擊，不僅是因為穆圖會受傷，還因為他不想被暗精靈們抓回去。

“艾克爾！”有一個暗精靈忍不住大喊。

“你殺了我們，王會怎麽看你？”那只暗精靈眼神陰鸷，惡毒說道。

枝條攻勢一頓，随後又繼續攻擊。

艾克爾面無表情：“我沒有想殺你們，我只是想讓你們不要再攔着我。”

“而且老師不會喜歡我被欺負還不還手的。”

不過多時，每一個暗精靈都被樹條綁在了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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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爾微松了口氣，随後坐上了樹木的枝桠。

飛得太久，精靈也是會累的。

艾克爾嘗試着開口解釋：“我沒有背棄黑暗。”

暗精靈們并不相信，他們自顧自地怒罵着艾克爾。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

“證據都在，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叛徒！我勸你快點放開我們。”

艾克爾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沒有背棄黑暗，離開暗之森是我跟狼王做的約定，去找教廷是因為我們想去找狼族的聖物——神明的鴉羽。”

他并不在意那些暗精靈們信不信他所說的話，他只是固執地想解釋清楚。

他沒有叛族。

暗精靈永遠是黑暗神的第一信徒。

“休想蠱惑我們！”

“三言兩語就能洗清你的罪過嗎？妄想！”

“去死！你這個叛徒！”

“惡心的異類！你也配去找黑暗神的鴉羽？！”

“想歸順光明而已，別找這麽冠冕堂皇的借口。”

“呵，簡直侮辱了黑暗神！”

暗精靈們誰也不想去聽艾克爾的解釋。

他們面目可憎，一人一句地發洩他們對艾克爾的怨憤跟惡欲。

他仔仔細細地去看這群面目扭曲的暗精靈。

他們已經變得跟艾克爾少時的記憶截然不同。

艾克爾終于清晰地認知到。

他不該去奢望可以回到以前的樣子。

他的族人從始至終對他只有厭惡，甚至于一點解釋都不想聽。

他們固執己見，被惡欲操控，一心只想判罪而後置他于死地。

艾克爾嘴唇動了動，良久他才輕輕嘆了口氣。

他離開暗之森的決定是正确的。

他不想永遠被困在一群比真正的惡魔還要恐怖的暗精靈之中，被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艾克爾随後去操控樹葉塞滿了那些暗精靈的嘴。

他微皺起眉說：“我希望你們可以好好聽我說話。”

“不管你們相信不相信，我的初衷的确如此，鴉羽也确實在教廷手中。”艾克爾說道。

“這是黑暗神的認可。”他掌心朝上，浮現出一個黑色的繁雜暗紋。

那是被黑暗神認可的契約的标志。

暗精靈們怔了下，如果黑暗神都沒有異議，說明艾克爾是真的沒有叛族。

他的确是為了去找鴉羽才離開暗之森。

這場鬧劇從頭到尾都是他們錯了。

暗精靈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丢臉至極的羞慚。

他們紛紛避開艾克爾的視線，不敢去看他澄澈的雙眸。

也有暗精靈冷哼一聲，卻不自在地扭過頭去。

艾克爾繼續說道：“我不會放開你們。”

“這是你們不分事實的代價，老師會來救下你們的。”

他說完，不再去看那些不滿憤怒的暗精靈，而是轉身朝狼王飛去。

“我們走吧，穆圖。”

穆圖看着艾克爾眼尾還在滲血的傷口：“先等等，你飛低一點。”

艾克爾雖然有些疑惑，但也還是照做。

下一刻，他就怔住了。

眼尾旁是濕熱的觸感，狼王一下又一下地舔着，還将他臉側的血跡也一并舔走。

有着倒刺的緣故，微些粗糙的質感，刮着他的臉側，生起了一些麻癢的刺痛感。

艾克爾：“穆圖？”

穆圖舔完後就撤離開，他不自在地感受着味蕾上的血腥味：“清理傷口，治愈你的傷勢。”

他似有若無地避着艾克爾探究的目光：“等下我能力被削弱，就起不到這麽好的效果了。”

穆圖邁起狼腿就走，沒去看還在怔怔的精靈，他背對着艾克爾說：“走吧。”

艾克爾點點頭：“好。”

不過多久，他們就踏出了走出暗之森的最後一步。

禁制立即生效。

“嗷嗚嗷嗚？？？”狼王懵了。

他的的确确失去了身為狼王的所有能力，并且還失去了黑暗生物的天生加強。

他變成了一只小狼崽子。

大狼王憑空在空中變成了一只小狼狗，“啪叽”掉了下來。

艾克爾想去接穆圖，但他有心無力。

他也“啪叽”從空中掉了下來。

暗精靈的翅膀，不見了。

狼崽子跟沒了翅膀的小精靈趴在地上，雙眼迷茫的面面相觑。

“嗷嗚？！”艾克爾？

“穆圖？”

艾克爾坐起身，将變得小小一只的穆圖捧起來，抱在懷裏。

毛茸茸的一小只，艾克爾控制不住地揉了揉，再揉了揉。

穆圖：“嗷嗚？”你在幹什麽？

艾克爾輕咳了聲。

他想摸摸揉揉穆圖的毛很久了，穆圖沒反應過來的樣子有點可愛。

突然間，艾克爾動作一頓。

即使得到弱化，精靈的聽力依舊敏銳。

艾克爾聽見了，就在不遠，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在往他們這個地方迅速駛來。

他跟穆圖對視了一眼。

穆圖顯然也聽見了：“以防是教廷的人，我們先躲起來。”

艾克爾會意：“好。”

他抱着穆圖站起身，扇動自己的雙翼，想飛到樹上躲着，下一刻艾克爾還在原地。

艾克爾：“……”

穆圖：“用腳！”

艾克爾迅速擡腳往旁邊高大的樹叢跑過去，因為不熟悉人類的行走方式，他跑的跌跌撞撞。

他抱着穆圖躲進樹叢中，因為精靈身材嬌小，高大的樹叢很好的掩蓋住了他們。

他們剛躲好，馬蹄聲就由遠至近的快速襲來。

艾克爾放輕呼吸，從樹叢的縫隙中看過去。

這是由十幾個高大人類組成的輕騎隊，身穿着光明教廷的黑色重甲騎士裝，佩戴着光明之劍。

唯有一人不同，為首的那個男人身着白金長袍，半長的卷曲黑發由金色的發帶松松紮在背後，面容俊美，神情冷漠。

艾克爾跟穆圖都不由屏住呼吸。

果真是光明教廷的人，幸好他們躲了起來。

他們看見這一隊人在即将踏入暗之森的那一道禁制前停了下來。

禁制對出去外界的黑暗生物有削弱作用，也對進入暗之森的外界生物有削弱作用。

這是黑暗與光明所作下的契約。

艾克爾看見一個面容熟悉的騎士向為首的那個男人請示：“路易斯主教，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仔細辨認，這好像是上次他救得那些僞裝成騎士的商人？

這個騎士就是那個向他道謝的人？

艾克爾正想着，卻突然呼吸一窒。

他跟那個白金袍的男人對視了。

對方瞳孔的裏的墨色濃稠得令艾克爾感到恐怖，冷漠的眼神內所包含的壓迫力極大。

下一瞬，那個男人就移開了視線。

艾克爾松了口氣，要吓死精靈了。

路易斯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他環視周圍一圈，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着急抓他的小精靈，路易斯不再去探究，他看向前方，言簡意赅：“進去。”

凱森倒吸一口氣：“主教，真正進入暗之森，我們都會得到削弱。”

路易斯主教一等到清晨時的城門解鎖，就立刻上馬飛奔至暗之森。

緊急到連僞裝都沒有做，而他們在沒有得到教廷聖物僞裝成普通人類的情況下，實力會大大降低。

可他們完全不知道這位神秘莫測的主教究竟想幹什麽，也沒有一位騎士膽敢過問。

路易斯只輕輕看了他一眼，凱森臉色瞬變，他恭敬低頭：“我們聽從您的命令。”

騎士們又整裝待發，凝重地踏過禁制，進入暗之森。

看完全程的艾克爾跟穆圖總算松了一口氣，他們現在毫無還手之力，要是被教廷的人發現，只有死路一條。

艾克爾在猜測，那天的這一行人人裏，他敢擔保沒見過那個白金袍男人。

而且這些騎士對這個男人畢恭畢敬的模樣，跟那時對馬車裏的存在諱莫如深的模樣，有些詭異地重合起來。

這個白金袍男人是馬車裏的那個驅使藤蔓的存在嗎？

穆圖打斷他的思路：“先離開這裏，他們一定還會折返。”

艾克爾點點頭：“好，我們去哪裏？”

穆圖說：“薔薇王國。”

小精靈沒有二話，他抱着小狼崽子上路了。

而前不久，被綁在樹上的暗精靈們看着艾克爾消失不見，他們憤憤不平，一點都沒察覺到周圍的異動。

樹叢中的陰影處不知不覺出現了一雙雙幽綠的狼眸。

血性與兇戾配着的綠光，令無意看見的一只暗精靈冷汗沁中，他驚恐的吞了吞幹澀的嗓子，顫着音說：“狼……是狼！”

他的聲音引起了全部暗精靈地注意。

暗精靈們這才發現自己被狼群包圍，他們落了狼王的套。

那一聲驚天怒吼，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召集狼群。

這是狼王的警告。

暗精靈們雖然被綁在樹上，但他們的腳離地面并不是很高，更別說身為黑暗種群的狼族天生高壯。

他們腳底下徘徊者虎視眈眈的狼群，血口大開的狼嘴只需要一個躍起就能撕咬下他們的皮肉。

暗精靈們聽見狼群低吼交談：“總算可以嘗嘗精靈肉了。”

“救……救命！ 幣恢槐煥撬浪藍⒆諾陌稻靈，在狼虛晃一躍下，忍不住驚吓大喊。

正是将艾克爾眼尾射傷的那只暗精靈，他怕得紅了眼，狼狽的涕泗橫流。

“艾克爾！ 彼大喊，似乎就能喚回遠去的艾克爾：“求求你，放開我們。”

“我知道你沒走！你肯定躲在旁邊看我們笑話！”面對着冷嘲貪婪的狼眸，他瑟瑟發抖的哀嚎。

其餘暗精靈也紛紛求饒。

可艾克爾早已遠去。

下一刻，一陣驚天的馬蹄聲闖來。

狼群似乎只是吓吓暗精靈，它們并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傷害，聽到危險性極強的馬蹄聲，毫不留念地如潮水般退去。

暗精靈們松了口氣。

卻在看向來人的一瞬，呼吸一窒。

光明騎士！

·

路易斯駕馬進入暗之森不久後，就看見了一副令他有些意外的場面。

一同看見的騎士都不忍呼吸粗重起來。

幾十個被綁在樹上的暗精靈，每一個對于騎士們來說，都是至高的榮耀。

殺了他，殺了他們！

只要殺了他們，只要殺一只暗精靈，就能得到加官授爵的機會。

所有騎士立刻拔劍，沖向那群宛如待宰羊羔般的暗精靈們。

在最高的榮耀面前，在騎士們的眼中，每一只暗精靈都代表着財富，權利，地位，聲望……所有人都瘋狂了。

只有凱森在瞥見路易斯一瞬沉下的眼眸時，不敢動作。

暗精靈們看着騎士們的沖鋒進攻，骨子裏止不住生起的寒意徹底籠罩住他們。

如果說狼群好歹會給他們留一條命，可在世敵的光明騎士手上，他們獲得的只有痛苦至極的死亡。

死法是難以想象的血腥與恐怖。

而暗精靈們此時只能等死。

他們徹徹底底地後悔了，後悔招惹艾克爾。

他們不僅屈辱落敗，被綁在樹上，遭狼群羞辱，此時還有可能被光明騎士虐殺。

就不該因為私心去找艾克爾的麻煩。

他們現在只能絕望地在騎士的屠刃束手待斃。

誰來救救他們？

王，王在哪？

他們的希翼奇異地靈驗了。

一只暗精靈聽到了什麽動靜，他往後方看去，驚喜的大喊：“王！王來救我們了！”

一陣沙沙聲驀地響起，一瞬間，樹木密密麻麻交錯的枝桠與樹葉奇異地扭曲後退，為中間空出一條巨大的飛行通道。

猛烈穿梭而過的聲音驟然響起。

只空中下一刻，騎士們的眼眸中出現了一對巨大的雙翼，它們展翅在半空，隐隐有遮天蔽日的效果。

宛如神祗般的精靈王懸浮在半空，他眉目溫和，貌似平和地看向地上的人類。

“路易斯主教？”精靈王勾起笑容：“許久不見。”

他掃了一眼地面上妄想在黑暗的地界上，正準備對暗精靈下手的一行騎士。

精靈王似乎友好地詢問：“你要代表人類毀掉黑暗與光明的契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