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老師【二合一】

國王的小潔癖又發作了。

艾克爾又被塞西爾丢去浴池，讓人洗幹淨身上的汗。

艾克爾出來時，沒有再穿着那一身黑鬥篷，而是換了件白色長袍。

他這次也沒有再弄濕頭發，就是頭發被弄得亂糟糟。

而塞西爾此時正在處理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政務。

他擡頭看了眼艾克爾，招手讓人過來。

艾克爾乖乖走過去，他看見塞西爾手上的梳子，好奇地問：“要給我梳頭發嗎？”

塞西爾應了聲：“嗯。”

艾克爾看着那把梳子，突然想到了暗精靈王，他有些低落：“我的老師也會給我梳頭發，但我估計要很久很久之後才能再見到他了。”

塞西爾皺了下眉：“你的老師？”

艾克爾點頭：“嗯嗯，我想老師了……”

世界上沒有比老師對他更好的人了。

塞西爾微眯起眸，有些不愉。

他用梳子順着艾克爾淩亂的烏發，一點點将亂糟糟的“貓貓毛”打理得柔軟順滑。

這要是他的小寵物該多好。

塞西爾想到這裏，問：“你的名字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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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爾怔了下，他并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這位看上去極其厭惡黑暗的國王。

黑暗生物的名字不能輕易告訴別人，因為有些契約會依靠名字對黑暗生物做出束縛。

艾克爾垂眸看了一眼懷中的狼崽子，黑色的琉璃瞳突地一亮，他張着嘴沒有出聲，飛快地說了句對不起。

艾克爾立刻回答國王的問題：“我叫穆圖。”

正在舔毛的狼崽子穆圖：“？”

算了，反正名不對人也沒有什麽影響。

塞西爾重複了一遍：“穆圖？”

不知道為什麽，念着這個名字總感覺不對勁。

塞西爾拿起發帶給艾克爾的一頭烏發松松束了起來，打了個跟自己一樣的結，像是在标上自己的印記。

他松開手：“我叫塞西爾。”

艾克爾轉過身：“謝謝塞西爾幫我梳頭發。”

塞西爾敲了敲桌子：“藥放在桌上了，認路了嗎？”

艾克爾點點頭，他将那一堆藥都抱在了懷裏。

塞西爾拿起羽毛筆：“那這次我就不帶你去了。”

他聽到了些消息，路易斯讓昨晚那個騎士領着士兵們在宮殿內搜尋，很顯然，那個騎士并沒有将少年在他這裏的消息上報給路易斯，這就表明，那個騎士不會出賣少年。

國王很放心地讓人出門了，他還有一堆政務處理。

于是艾克爾抱着一堆藥，穆圖跟在他身後，毫不遮掩地出門了。

他們沿着昨天走的路走去。

艾克爾有些擔心，過去了一晚，不知道凱森怎麽樣了。

小精靈走了很久，他抱着一堆藥，小心翼翼地看着腳下，下一刻就被人用手抵住了腦袋。

艾克爾被吓到，他慌忙擡頭看去，就見到一個黑甲頭盔。

凱森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帶笑的臉。

他其實站在這裏很久了，看着艾克爾一步一步走過來，最後發現如果自己不去攔住艾克爾，對方真的會撞上來。

冒失鬼。

艾克爾詫異：“凱森！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神色變得着急：“你的傷應該還沒有好，為什麽要出來？”

凱森搖頭：“沒事，不是很疼。”

艾克爾也搖頭：“不可以！不疼也要等傷好了再出門。”

凱森笑了下：“好。”

艾克爾将手裏的藥遞過去：“對了，這是你的藥，我給你帶過來了！”

凱森接過那一堆藥，小精靈兩只手才捧住的東西，騎士一只手就輕松拿住了。

凱森頓了下，又說：“還有，以後走路記得看路。”

艾克爾反駁：“我看路了的，是因為藥太多了，我怕會掉，所以才一直看着腳下。”

凱森笑着說：“那萬一撞到了，藥還是會倒的。”

艾克爾猶豫地點點頭：“那我下次……會記得的。”

凱森的傷勢還沒有痊愈，現在也只是勉力行走，他表面上卻毫無異樣。

只是在太陽的照射下，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因為忍耐，額角處出了一點細密的汗。

所以，這些藥還是要回去塗的。

凱森提着頭盔跟藥，說：“走吧。”

艾克爾說了句好，他往前走了幾步，又頓住了，他面前有三條路。

艾克爾：“……”

艾克爾努力回想記憶中的路線，隐隐約約記起來好像是走中間的，之後是一片小樹林，可是他看見左邊的路後面也有小樹林。

小精靈呆住。

艾克爾喪氣地又倒回來去看凱森。

凱森問他：“怎麽了嗎？”

艾克爾悶聲說：“我記不太清怎麽走了。”雖然記住路線了，但每次他都要分辨好久。

艾克爾突然想到了辦法，他上前幾步握住凱森的手：“你帶着我走吧。”

“這樣我就不會走錯路了。”

柔軟的小手握住了騎士布滿厚繭的大掌。

凱森怔了下。

長久以來只握過騎士劍的手，從來都是對黑暗生物兇狠揮劍，凱森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暗精靈主動握住自己的手。

陌生的觸感令騎士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微弱地觸動到了他的心底。

凱森強裝鎮定的回握住艾克爾的手，面色很平靜地牽着人向前走着。

艾克爾停住腳步：“凱森？你好像走反了？”

凱森低咳了聲：“好……”

他牽着艾克爾轉過身：“剛剛走神了一下，抱歉。”

他面上像是無事發生，但短短的寸頭并不能擋住騎士飛快竄紅的耳垂。

艾克爾跟着凱森走着。

艾克爾悄悄松了一口氣，其實握上的一瞬間他就有些後悔，因為光明騎士最讨厭暗精靈了！

凱森能跟他和平相處已經是奇跡了，不可能真的變成好朋友，所以他以為凱森會不樂意牽他走。

但是，跟他猜想的都相反，凱森在很認真地帶路。

小精靈看着看着開始想，就是為什麽凱森的耳朵越來越紅了？

凱森靜靜地牽着艾克爾走了一會兒，沒走多久。

一陣鳥類扇動翅膀的聲音傳來，而他們正走在一個小樹林的小道上。

凱森警惕看去，如臨大敵：“是蝙蝠！”

變故突生。

幾十只蝙蝠嘩啦一聲沖到兩人面前，又忽然四散開來。

艾克爾被吓了一跳，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們的面前就突然出現了好幾個人。

不，不是人！

艾克爾仔細分辨，他們與人類長得雖然差不多，但卻有着青白色的皮膚，嘴唇格外猩紅。

英俊的面孔上都有着一雙碧眼。

穆圖低低嗷叫：“那是血族！”

艾克爾詫異：“吸血鬼？！”

為首的血族冷哼：“什麽吸血鬼，這種卑賤的稱呼怎麽可以配得上我們高貴的血族？”

艾克爾：“……”

凱森松開他，上前一步将艾克爾擋在身後，他眸中狠厲瞬現，下一刻就拔劍橫在身前。

那只血族不再關注艾克爾，他高傲地打量了一下凱森：“你就是那個逃走的光明騎士？”

凱森皺起眉，不發一言。

血族冷笑：“等解決了你，再解決那個用藤蔓的男人。”

艾克爾小小聲地問穆圖：“我可以跟他們打一下商量嗎？”

畢竟大家都是黑暗生物，就不要互相打架了。

穆圖并不看好：“這群生物又自大又狂傲，因為他們本就是由人類轉換過來的，不受神明的契約影響。”

“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被關在暗之森的黑暗生物。”

穆圖的狼眼中生起兇狠：“況且，狼族跟血族可是死敵，如果你要跟他們商談，最好別讓他們發現我是一只狼。”

艾克爾慌張地問：“那該怎麽辦好？”

他看了眼擋在自己身前的凱森，凱森現在本來就受傷了，肯定打不過血族。

凱森沒有分毫退卻，他眼中滿是堅毅，緊抿着唇，攥緊了手中的劍。

他微微側過臉，眼前仍舊緊盯着面前的血族，口中卻對艾克爾說：“艾克爾，你先走。”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凱森在逞強，艾克爾甚至可以看見凱森握劍的手都在顫抖。

他的傷肯定還很嚴重，肯定很疼。

艾克爾堅定的搖頭：“我不要，我可以幫你。”

他還可以操控生命元素。

那幾名血族在艾克爾話音落下的同時，飛速獵了過來，那是蝙蝠飛行的最高速度。

樹林裏的蝙蝠也紛紛圍了上來。

他們攻勢狠厲，獠牙從口中露出，而蝙蝠的勾爪直指凱森的心髒。

凱森幾步沖上前，将艾克爾拉出戰場的中心。

血族是沖着光明騎士來得，艾克爾離他遠一點才不會受到傷害。

枝條卻在這時一瞬暴起，跟光明之劍一起擋住了攻擊，但因為契約的壓制，艾克爾操控的生命元素的能力降低了很多。

艾克爾有些力不足心，抵擋的很吃力。

凱森看見擋在自己身邊的枝條，心中詫異，但幾下就想明白這是暗精靈的能力。

他揮劍又擋退一個血族。

另一名血族迅猛發出攻擊，他躲過枝條的攔截，從細縫中穿梭而過，然後一腳踹在了凱森的心口。

下一刻，凱森整個人倒飛出去，狠狠砸在了樹幹上，又倒了下來。

艾克爾驚道：“凱森！”

他急得眼眶都紅了。

血族的攻擊緊接着襲來，凱森咽下沖上喉頭的血腥味，掙紮着又避開一擊。

他用劍撐着自己半跪起身，擡眸卻看見艾克爾向他跑過來。

凱森粗喘着氣，咳了口血出來，遍布全身的疼痛感又升騰而起，他狠狠咬了口舌尖，才勉力在痛楚中保持清醒。

為首的血族冷着臉停住了攻擊，其餘幾個血族也跟着停了手。

“他為什麽能操控生命元素？他不是人類嗎？”一名血族不解地問。

為首的血族說：“他當然不是人類，只有精靈可以操控生命元素。”

“光明精靈不可能會在這裏。”另一名血族否認。

“我什麽時候說他是光明精靈了，伯爵跟我們囑咐過，暗精靈王的學生偷跑了出來，讓我們看見的時候多加照顧。”

血族們看着艾克爾：“他估計就是這名暗精靈了。”

血族們一時沉默：“……”

“那這光明騎士還殺不殺了？”

他們在這邊嘀嘀咕咕，艾克爾已經跑到凱森的身邊，他蹲下來扶住凱森：“你在這裏不要動，我是暗精靈，我能跟那些吸血鬼們談談。”

“如果他們還是要殺你，我還能讓樹木将他們困住。”

艾克爾說得很急，因為凱森在不停的咳血。

血液一點一點滴落下來，就算撐着光明之劍，凱森的脊背也深深彎下，看上去下一刻就會倒在地上。

慌張失措的小精靈急得快掉眼淚，眼角都紅了，黑色琉璃瞳也變得濕噠噠的。

凱森深呼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血的欲望，他的喉腔火辣辣的疼，全身器官仿佛都在哀鳴着釋放出痛感。

嗓音沙啞到不能入耳：“如果兩個都不行呢？”

凱森深深垂下頭，他看着撐着膝蓋的手，之前拿在手裏的藥跟頭盔之前就被扔在了地上。

他有一瞬間，深深感到無力。

身為一名騎士，卻沒有盡到保護的職責。

他保護不了艾克爾，反倒還需要艾克爾保護。

他太失責了。

凱森低聲道：“艾克爾，你走吧。”

“他們要殺的是我，這跟你沒有關系。”

他又咳了兩聲：“你是暗精靈，你表明身份後，他們不會對你下手。”

“就算我被咬了，幸運的話，我不會被吸成幹屍，或許我可以撐過來，轉化成一名吸血鬼，那個時候我會來找你的。”

艾克爾突然很生氣：“為什麽一定要趕我走？為什麽你不相信我可以做好？”

他又想起之前一直在否認他的暗精靈族人們，艾克爾咬了下唇：“我也是可以保護人的。”

凱森怔住了，他剛想說些什麽，就感覺到艾克爾将手腕抽出，擡頭卻只看見到艾克爾的背影。

“艾克爾……”

艾克爾向那些血族走去：“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有名血族笑了下：“談什麽呢？談我們要怎麽品嘗一名騎士的血跟一名暗精靈的血嗎？”

其餘血族紛紛附和：

“那味道一定棒極了。”

“我還沒有吸食過精靈的血呢。”

為首的血族冷着臉一腳一個踹了過去：“閉嘴！”

“那是暗精靈王的學生，伯爵親口吩咐要我們照顧的，态度給我放好一點。”

一時口嗨的血族們：“……”

艾克爾：“……”

他有些困惑：“暗精靈王的學生？你們怎麽知道的？還有伯爵？”

為首的血族解釋道：“你不知道嗎？我們伯爵跟暗精靈王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這次我們圍攻薔薇之國的國王一事，暗精靈王也是清楚的，他還特地在跟伯爵的商談中提到了你。”

“暗精靈王說你偷跑了出來，現在應該在薔薇之國，讓伯爵吩咐我們不要傷害到你。”

艾克爾怔住，他喃喃道：“老師原來……”

他又想起了他離開的時候，老師在他額上輕輕落下的一吻。

他以為老師并不怎麽在意自己的離開，誰知道……老師其實一直有在關注他，擔心他。

艾克爾抽了抽鼻子，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淚。

他想老師了。

很想，特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