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聽說徐主任還單身呢

椒鹽排骨,香酥雞腿,麻辣小龍蝦。

滋滋冒油的烤羊排……

窗外,清晨的鳥鳴聲已經不絕于耳,沈棠心依舊沉溺于美夢,直到肩膀忽然一疼,滿桌珍馐頓時從眼前消散。

有人摁着她推搡了幾下,力道蠻橫,頭頂飄來的聲音也十分刻薄:“死丫頭,還不起床?”

半夢半醒間,沈棠心四肢像青蛙似的撲騰兩下,煩躁地用枕頭蒙住腦袋:“一分鐘~~~”

沈司瀾咬緊牙刷,兩手并用抓住被子。

沈棠心條件反射一通亂踢,卷着被子滾到床尾,閉眼朝他嚷嚷:“我要告訴大哥你侵犯我!”

沈司瀾眯了眯眸,冷呵一聲,轉身走進洗手間。

他快速刷了幾下,吐掉嘴裏的牙膏沫,漱幹淨口,隔着屏風的語調陰恻恻:“是你的好大哥讓我不擇手段,叫你起床。”

“……”

沈司瀾從屏風後走出來時,發現沈棠心還蜷在床尾,似乎又睡着了。

他挫敗地嘆了口氣:

“你是想第一天就遲到嗎?”

沈棠心閉着眼睛張牙舞爪。

男人耐心耗盡,直接伸手拎起她被角:“老子大早上被叫起來送你,老子還沒發脾氣呢。”

這次,被子終于完全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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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心崩潰地嗚嗚叫,撓着頭發彈起來,不情不願地挪下床。

沈司瀾瞥一眼她的光腳丫子:“穿鞋。”

“……”

***

上車後,沈司瀾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沈棠心也被他傳染得不停打哈欠。

她看了沈司瀾好幾眼,實在擔心這人疲勞駕駛釀成悲劇,于是溫溫吞吞地出聲:“小哥,不要走勝利路哦,現在是早高峰,會堵車。”

“我用你提醒。”沈司瀾閉着眼睛把安全帶插進鎖扣,牙齒夾了根煙點燃,随手把打火機扔回儲物盒。

封閉的空間裏煙味漸濃。

幾秒後,沈棠心不适地皺了皺鼻子:“小哥,你能不能別抽煙?”

“你哥我困。”跑車彪悍的發動機聲也蓋不住他的脾氣,“淩晨三點開會到六點,你告訴我現在幾點?”

嘴裏雖這樣說着,他卻還是把車窗打開了。

刺鼻的煙味很快被風吹散,換進來許多新鮮空氣。

沈棠心看了眼車載屏幕,弱弱道:“……八點二十五。”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扯開唇,“呵”了一聲。

沈棠心接收到他濃濃的諷刺,有點心虛地搓了搓手指,嘟哝:“那我不是起晚了嗎,誰叫你昨天非要我陪你打游戲。”

“到底誰陪誰?”沈司瀾微仰着下巴瞥過來,那表情像是聽了個笑話。

沈棠心抿抿唇,臉不紅心不跳:“是我們互相幫助,團結友愛。”

“誰他媽跟你團結友愛。”沈司瀾輕嗤。

知道大少爺的起床氣還沒消,沈棠心決定不再招惹他,閉上嘴保持緘默。

此刻他們在高架上,車速80,風聲如同野獸的怒號。沈棠心覺得有點冷,頭發也被吹得胡亂飛舞。

她轉頭看向沈司瀾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剛要開口,目光微微一顫。

男人冷白的皮膚因為睡眠不足而更顯蒼白,一雙妖氣十足的桃花眼裏此刻布滿血絲,眼下一層淡淡青色。

沈棠心剛到嘴邊的話咽下去,默默地用皮筋紮起頭發。

車子剛要駛出高架,就有電話進來。

沈司瀾點了外放,緩緩減速。

音箱裏傳出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棠棠出發沒?”

“現在知道問了啊沈教授。”沈司瀾語氣嘲諷,“拜托了哥,以後再有這種情況,你直接把她從床上拎起來扔後備箱帶走行不行?別大早上吵我睡覺。”

“九點前給她送到醫院。”男人完全忽略掉他的抱怨,一貫的沉着冷靜,“不能遲到。”

“喂,沈司衡,我在給你提意見你聽沒聽到?你說你這大哥當的什麽——”沈司瀾話沒說完,就被迫憋了回去。

一串急促的嘟聲告訴他,對面已經沒人在聽。

沈棠心彎了彎唇角,沒敢笑出聲來,用手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轉過腦袋,正好對上沈司瀾睨過來的涼薄眼神。

她抽了口氣,連忙正襟危坐。

沈司瀾車技好,路況也熟,在四處擁堵的早高峰,不到半小時就把她送到了醫院。

沈棠心解開安全帶,乖巧道別:“小哥,那我走了。”

“嗯。”沈司瀾煙也抽完了,漫不經心地摁在煙灰缸裏碾滅。

“你快點回去補覺吧。”沈棠心說。

她難得體貼一回,連自己都被感動到了。然而話音未落,就看見對面的男人擡起手,勾起唇。

悶壞的神色讓她有一絲不祥預感。

沈棠心下意識地拔腿要跑,卻沒來得及。

被揉了一把頭發。

當她奶兇奶兇地瞪過去時,男人陰了一早上的臉才終于挂上以往那副欠揍的笑:“早點回來,不然你最愛吃的牛肉粽子,就-沒-了。”

“……”

***

今天周一,還沒到九點,門診大廳就人滿為患。

放眼看去,視野裏烏泱泱一片,四處充斥着小孩哭鬧和大人喧嘩的聲音。醫院慣常開着十八攝氏度的空調,卻壓不住室內因人員密集而加劇的燥熱。

沈棠心謹慎地穿過人群,繞到醫護專用電梯間,在玻璃門前拿出昨晚沈司衡給她的門禁卡。

正要刷卡的時候,右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沈棠心轉頭看見一個女孩,身材清瘦,素面朝天,梳着長馬尾,T恤牛仔小白鞋,一副青澀學生樣。

對方氣喘籲籲地在她旁邊站定,一開口有些拘謹:“你好,我是醫科大過來實習的,可以帶我進去嗎?”

沈棠心還沒來得及回答,女孩似乎怕被拒絕,焦急地對她解釋:“前面客梯出故障了,他們說要半個多小時才能修好,但是我九點就要到,能不能——”

“我也是來實習的。”沈棠心笑着揚了揚手裏的推薦表。

說完她便刷了卡,帶女孩一起進去。

沒趕上剛剛那趟電梯,兩人站在門口邊聊邊等。

女孩問:“你哪個科室的呀?”

沈棠心:“口腔外科。”

女孩驚喜地“哇”了一聲:“我也是!”

她握住沈棠心的手,熱情地自我介紹:“我叫崔盈,任盈盈的盈,你呢?”

“沈棠心。”說着,她指了指推薦表上的名字。

崔盈看一眼,恍然大悟:“我還以為是糖果的糖呢。”

沈棠心眉梢微動,有些意外,感覺和女孩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耐心解釋道:“我爸本來是這個意思,不過很少有人取名字用糖果的糖,後來上戶口就用了海棠的棠。”

“原來是這樣。”崔盈笑道。

“是呀。”沈棠心拿出手機看時間,順便給大哥發消息,說自己到醫院了。

崔盈湊過來,笑嘻嘻地對她說:“你聽說了嗎?咱們科的徐主任特別帥,是醫院的院草。”

沈棠心眼皮一顫,瞬間收攏手指,不小心捏皺了推薦表單薄的紙張。

沉默兩秒後,她唇角略彎,嗓音輕得若有似無:“是嗎。”

“是的呀,我有個學姐去年實習見過一次。”崔盈語氣興奮。

沈棠心沒接話,思緒一下子飄得有些遠,恍恍惚惚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張臉來。

崔盈興致正濃,兀自打開手機相冊。

“我這兒有一張他的側臉照,學姐偷拍的。”她很快翻出那位徐主任的照片,激動地敲屏幕,“你瞧,是不是側臉殺?”

沈棠心眨了兩下眼睛,确定自己視力沒毛病。

她還沒見過如此抽象的側臉,只有一只耳朵和一點點眼角。

但即便如此,她能認出是那個人。

沈棠心沒心沒肺地“嗯”了下,就像是分出一張嘴來回答,而思緒還在神游。

崔盈也沉浸在所謂的側臉殺裏,并沒有聽到門禁被刷開的聲音,以及那幾聲輕而緩的腳步。

“聽說徐主任還單身呢。”崔盈盯着相冊裏的照片說。

沈棠心目光渙散地落在電梯門的廣告貼膜上。

“你說像徐主任這樣的男神,得多好看的姑娘才能收了他呀?”崔盈唏噓着,望向旁邊的女孩。

沈棠心五官生得精致漂亮,得了影後貝曦百分之七十的基因,另外百分之三十,是沈總無可挑剔的茶色眼瞳和眼圈輪廓,以及靜止狀态下與生俱來的冷然氣質。卻因為略略的嬰兒肥,添上幾分溫柔可親。

崔盈望着她,不禁咋舌:“你說像你這樣的有戲不?”

“沒戲。”沈棠心張了張口,若有所思。

“你怎麽知道?”崔盈不以為然地開玩笑,“難不成你試過?”

沈棠心幽幽地吐出一個字:“嗯。”

在崔盈猛吸氣的聲音裏,她才終于醒過神來,忙不疊解釋:“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崔盈目光一亮。

沈棠心煞有介事地強調:“真的是朋友。”

“那你朋友長得漂亮不?”崔盈不依不饒繼續問。

沈棠心見她似乎是信了,松口氣。

“漂亮。”這是實話。

崔盈盯着她:“跟你比呢?”

沈棠心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支吾道:“就,可能,跟我差不多?”

也是實話。

崔盈眼裏的光驟然熄滅:“破案了。”

“啊?”沈棠心面露疑惑。

崔盈咋了咋舌:“這麽漂亮都無動于衷,八成是喜歡男人。”

沈棠心沉默幾秒後,漫不經心地點頭:“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兩人注意力都沒在電梯上,也沒發現門已經打開。突然,從頭頂飄下一道聲音:

“不進去?”

沈棠心頭皮一麻。

她仿佛能聽見腦子裏的血液,一截一截地凝固。

直到身後那人再次開口,淡漠的嗓音像白瓷般清冷幹淨:“不進去麻煩讓一讓。”

沈棠心這會兒才徹底回神,腦袋像是被下了咒,鬼使神差地轉過去。

一擡頭,猝不及防地跌進一雙深邃而涼薄的瞳眸裏。

依舊是那張如瓊玉般清俊無瑕的臉,也依舊是毫無溫度的眼神,透過金邊眼鏡輕飄飄一瞥,就能讓人活生生墜入冰窟。

想起剛才和崔盈說的那些話,沈棠心頓時如遭雷擊。

他應該……

沒聽到……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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