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是我的實習生,不是他的……
沈棠心覺得奇怪,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得罪了時露,總把她往趙青嚴那裏打發。
雖然她一個菜鳥跟着誰學區別不大,但時露好歹是個主治,比趙青嚴這個剛轉正的醫師強。
趙青嚴哪怕長得帥點,還能順便養養眼,但他實在沒有長在沈棠心的審美點上。
送走上午的最後一名患者,趙青嚴洗幹淨手,脫下白大褂。
沈棠心還趴在桌子上寫筆記,趙青嚴回頭看她一眼,神色有點無奈。剛要叫她去吃飯,沈棠心忽然擡起頭認真地問:“那剛剛那位患者的傷口還可以再小點嗎?”
趙青嚴笑了笑,耐心解釋:“現在我們基本都是微創拔除,盡量避免去除太多骨質,但由于不同患者的不同情況,也會有不同的處理方法。”
沈棠心點點頭:“趙醫生,我還想看看剛才那張片子……”
“先去吃飯吧,一會兒食堂菜都涼了。”趙青嚴提醒她,“回頭我發給你。”
沈棠心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才發現到午飯時間了,點點頭:“哦。”
然後把本子和筆收起來。
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趙青嚴十分體貼地一人端着兩個餐盤,還幫沈棠心拉開椅子。
沈棠心道了謝,坐下來吃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什麽,叫對面的男人:“趙醫生。”
趙青嚴擡眸望向她,神色溫和:“嗯?”
沈棠心有點喪氣地問:“時醫生是不是嫌我太笨啊?”
趙青嚴愣了一下。
沈棠心猶豫幾秒後,說:“我才學了一年理論知識,還沒上過實操,以前在學校老師也沒有講得這麽細,可能是會學得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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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趙青嚴看着女孩暗淡的眸子,有些過意不去地解釋道,“露姐沒有不想帶你。”
沈棠心抿了抿唇:“那為什麽……”
“是我。”趙青嚴腦袋一熱,索性承認,“是我主動跟露姐說,把你交給我帶的。”
沈棠心一愣。
剛要問為什麽,旁邊位置突然落下一個餐盤,又咚的一聲,崔盈坐了下來:“我的媽,困死我了。”
沈棠心錯愕地望過去:“怎麽回事?昨晚沒睡好啊?”
“嗯。”崔盈腦袋搖搖晃晃的,仿佛随時都能歪下來睡着,拿起筷子的時候打了個哈欠,“背病歷背到三點多,一大早的晏老師還要檢查,不過好在贏了茶藝大師一次,她這會兒還在挨批呢。”
沈棠心默默地轉回頭去,筷子插在飯裏沒動。
“我的媽,晏老師看着溫文爾雅的,沒想到這麽心狠手辣。”崔盈又打了個哈欠,“那楚白筠,算是遇到對手了。”
沈棠心垂下眸,想起自己目前的半鹹魚狀态,心口莫名泛酸。
***
“醫學會的講稿準備得怎麽樣了?”黃旭天拎着外賣走進辦公室。
“準備好了。”徐晉知走過來,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
黃旭天挨着他坐下來,邊打開包裝盒邊說:“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徐晉知拿起飯盒不耐地瞥他一眼:“說。”
“那先說壞的吧。”黃旭天嘆了嘆,“裝修公司那邊沒談攏,你要還堅持之前的要求,咱們再找找別家。”
徐晉知“嗯”了一聲。
“不急,慢慢找。”他頓了頓,主動問,“好消息呢?”
“好消息啊,就是,”黃旭天故意買了個關子,接收到男人冰涼威脅的眼神,才繼續道,“小姑娘這些天跟小趙走挺近的,小時說小趙是有點兒那個意思,教得像模像樣的,還天天給人打飯。你這邊基本可以解除危機了。”
徐晉知面色沉沉地扒了口飯。
黃旭天全然未覺,咋舌道:“沒想到你這人還挺心機的,我說幫你帶你不要,轉手把人交給年輕小夥子。”
徐晉知沒搭話,眼眸微垂,用力把兩塊粘連的排骨戳開。
黃旭天搖頭感嘆:“年輕真好,有激情,有追求,有前途。”
“說夠了沒?”徐晉知往他碗裏扔了塊排骨,“吃飯閉嘴。”
黃旭天:“光吃飯不說話多沒意思啊。”
徐晉知冷冷地瞥他:“閉嘴。”
黃旭天腦門裏嗡地一響,不知道怎麽又得罪了這位爺,索性也悶頭吃飯。
***
下午,沈棠心繼續跟着趙青嚴學習。
“你看啊,你這顆智齒離下颌神經太近了,拔掉有可能會傷到神經,而且它這個生長方向,不太會影響到旁邊的牙齒,我這邊不建議你拔掉它。”趙青嚴拿着片子和患者交涉。
沈棠心在旁邊用手機拍下片子,然後認真地記筆記。
患者卻依舊堅持:“但我這顆牙總覺得不舒服。”
趙青嚴笑了笑:“那可能是你的心理原因,因為你知道這兒有顆智齒,就忍不住要去想它。”
“可是刷牙刷不幹淨啊,吃完飯總像是卡着什麽東西,有時候刷牙還得用手摳。”患者撇了撇嘴,“醫生你就給我拔了吧。”
趙青嚴有點為難。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人,趙青嚴回頭看去,頓時像見到了救世主,眸子一亮:“徐主任。”
徐晉知走過來,淡淡地掃了患者一眼,問他:“怎麽了?”
趙青嚴把片子拿給他看:“這位患者非要拔掉下8,徐主任你看,這牙長得挺好的,沒必要,他就純屬是心理原因。”
“拔個牙齒而已,又沒要你割塊肉。”徐晉知淡淡地睨他,“你不是想看舌側矯正?晏醫生那邊有個患者,過去看。”
“哦……”趙青嚴愣了愣,趕緊點頭,“好的。”
趙青嚴離開後,徐晉知又問了幾句,患者依舊堅持要拔,他便讓沈棠心給人簽手術同意書。
“平時有沒有藥物過敏?”沈棠心問。
“沒有。”
“那你想先拔左邊兩顆還是右邊兩顆?”
患者:“有區別嗎?”
沈棠心搖搖頭:“沒區別,看你自己。”
患者想了想,選右邊。
簽完手術同意書,徐晉知在旁邊指導她開藥,打印完處方和藥單讓患者去繳費。
“右下8是不是有點麻煩?”沈棠心看着片子嘀咕,心想怪不得趙青嚴不想拔。
“嗯,他牙齒偏硬,冠大,其實未來有齲壞風險,拔了也好。”徐晉知淡淡回着,去櫃子裏拿手術服,“準備東西吧。”
“哦。”沈棠心應了聲,乖乖照做。
她給儀器面板貼上保護膜,把消毒袋裏的東西拿出來,一一擺在器械臺上,并換上新的器械接頭。
沒過多久,患者就回來了。
沈棠心幫忙把術區整理出來,患者只露出嘴巴,頓時毛玻璃隔出的小空間裏,就像是只剩下兩個人。
沈棠心小心翼翼地瞅了徐晉知一眼。
只見他一絲不茍地洗完手,戴上手套,準備麻醉針。
同樣是坐在這裏,徐晉知整個人的氣質和趙青嚴完全不一樣,嚴謹中透着游刃有餘的自信,周身仿佛在發着光。
正呆愣着的時候,聽見男人磁沉的嗓音飄過來:“調燈。”
她猛回過神,開始調整燈光角度。
調好後,徐晉知睨了眼吸唾管,問她:“會嗎?”
沈棠心忙不疊點頭:“會。”
“那來吧。”他态度平淡,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她能不能做好。
橡膠手套緊繃着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就好像一身再保守的衣物,也遮掩不住的完美身材。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沈棠心一秒鐘都不敢胡思亂想和亂看。
她很仔細地幫忙,但畢竟經驗有限,偶爾還是跟不上。徐晉知自己接過去操作,也不見絲毫慌亂。
比起趙青嚴那副鉚足了勁的生澀,他即便是用力撬牙齒的時候,手上動作依舊是淡定風雅,幹脆利落,眉頭也不皺一下。
與此同時,還能為她講解要領。
男人語調低緩平和,就像是娓娓道着一個不痛不癢的故事,沒有一絲情感起伏,卻讓人內心平靜,不由自主地沉入。
這一刻沈棠心突然想着,如果能讓他親自教,好像也不錯。
豈止是不錯。
簡直可以算神仙待遇了。
抛開以前那些不堪的牽絆,她其實,很想很想跟着他學。
傷口縫合之後,徐晉知耐心地囑咐患者:“如果有傷到神經,嘴唇麻木是正常現象,一般很快就會恢複。紗球咬半個小時,別一直放在裏面。只要不大量出血,24小時內唾液裏有血絲也是正常的,咽下去別吐出來,以免加重出血。如果有腫脹發熱或者劇烈疼痛,過來複診。”
患者咬着止血紗球,連連點頭致謝。
“給他拿個冰袋。”徐晉知瞥了沈棠心一眼,繼續對患者道:“沒問題的話,七到十天拆線。”
等患者走了,沈棠心整理着器械,聽見洗手臺那邊傳來男人輕飄的嗓音:“做得不錯。”
沈棠心以為是幻聽,愣愣轉頭。
只見男人十分認真地洗着手,語氣漫不經心:“聽說小楚昨天拿吸唾管把患者給捅吐了,你比她強點。”
“……”這話聽起來并不像表揚。
又接診了兩個病患之後,分診臺告知趙青嚴沒有號了,徐晉知也準備離開。
沈棠心這才想起明天是徐晉知出門診,一周一次,十分難得的機會。
收拾完垃圾,她忍不住開口喚道:“徐主任。”
男人正在洗手,腦袋都沒側一下:“嗯。”
“明天。”她頓了頓,咬咬牙,鼓起勇氣說,“我能不能跟着你學習啊?”
隔間內暫時安靜下來。
低着頭的男人眼皮微微一動,唇角也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幾秒後,語氣平靜無波:“趙醫生不好嗎?”
“趙醫生也不是不好。”徐晉知畢竟是主任,沈棠心毫無心理壓力地實話實說,“但是徐主任最好。”
她覺得這馬屁算是拍到位了。
然而,仔細洗手的男人一時間沒有理她。
沈棠心有點忐忑不安。
直到他洗完手,擦幹淨,白皙的手指隐約泛出水潤的光澤,青色血管和筋骨脈絡清晰,又讓她看得微微發怔的時候,才恍惚聽見男人低沉的嗓音:“你想什麽呢。”
沈棠心一懵,不禁擡眸看過去。
男人仍是那副淡漠嚴肅的表情,挂在這張英俊無匹的臉上。
摸不準他的意思,她沒敢開口搭腔,只見他唇瓣掀開,語氣毫無波瀾地繼續道:“你是我的實習生,不是他的。”
沈棠心腦袋裏嗡嗡響了一下。
徐晉知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墨:“我出診,你當然是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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