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談戀愛
沈棠心手跟着身子一抖, 放在大腿上的手機就這麽滑了下去,溜進中控臺下面的儲物盒。她着急忙慌地伸手一碰,又翻了出去, 沒接住, 卡在駕駛座座椅旁邊。
男人唇角勾着, 修長的胳膊一伸,輕易給她撈了出來。
她伸手接過的時候,他的手指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一道炙熱一道微涼。
“很冷嗎?”他握住她的指尖, 很快松開。
只那兩下, 沈棠心覺得自己差點靈魂出竅, 慌忙把手揣進兜裏:“沒有,不冷。”
徐晉知笑了笑,擡起那只剛握過她的手, 把空調溫度扭高了些。
車裏逐漸暖起來,他餘光瞥見小姑娘局促低頭的模樣, 語速不疾不徐, 卻很鄭重:“當年我是年輕氣盛, 經驗不足,不太會處理這種事情。我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抱歉。”
沈棠心轉頭盯着窗外,明顯的心不在焉,嘟哝道:“早說不就好了,裝什麽不記得。”
“我沒有裝不記得。”男人輕笑了一聲, “我不提是怕你難堪,給你留面子,倒是我的錯了。”
“本來就是你的錯。”沈棠心對着車窗嘀咕, 聲音幾乎被咽進肚子裏。
徐晉知自然沒聽清,轉頭睨她一眼:“什麽?”
“沒什麽。”沈棠心搖了搖頭,語氣乖巧,“徐主任你不用這麽說,當年我也很不懂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徐晉知捏着方向盤的手收緊了些,沉聲道:“不是麻煩。”
“以後我不會再給你造成那種困擾了。”沈棠心十分認真地說,“這次我真的是來好好學習的。”
“只是學習?”男人輕笑的尾音飄在空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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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心眼皮子一顫:“不,不然呢?”
“沒想做點兒別的?”他輕描淡寫的聲音,卻将她心口砸得咚咚響。
沈棠心緊緊攥着手指,聲音都顫起來了:“什麽別的?”
“比如說,”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目光攫住她,用最淡定的語氣說着最誅人心的話:“談戀愛。”
“……”
沈棠心一臉視死如歸地閉上眼睛,“徐主任,我有點困。”
男人愉悅地轉回去,是全然憋不住的笑腔:“嗯。”
“我,我睡會兒。”
“好。”他把車子停靠在路邊,轉身把座椅上的西服外套拿起來,遞給她。
沈棠心愣了一下,沒接,卻見他目光灼灼如綻放的煙火。
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邊角掖得整整齊齊,手掌輕按在她肩頭,又溫柔地捋順她耳邊頭發。
“別着涼。”
被他手指觸碰過的耳根,倏然變色。
***
回程機票徐晉知買的頭等艙,說是出差經費還剩一些,不花白不花。
沈棠心又舒舒服服睡了一路。
下飛機時,她還在稀裏糊塗地打哈欠,行李也是徐晉知幫她取的。叫的車還有三公裏,他們站在到達口的車道旁等,徐晉知拎着滿手特産袋子,沈棠心坐在行李箱上,抱着拉杆,他在旁邊小心看着她,生怕小姑娘一睡着,掉下來摔個屁股墩兒。
男人低垂着目光,眉眼裏盡是溫柔。
看定位車子快到了,徐晉知叫她,手掌揉了揉她的腦袋:“醒醒,上車了。”
沈棠心慢吞吞擡起頭,抱着行李箱拉杆沒動,輕咬着下唇。
徐晉知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忍俊不禁:“怎麽,走不動了?”
“……”
他神色揶揄:“要抱?”
“……”小姑娘唇瓣咬得更緊,臉色發白。
徐晉知突然察覺不對勁,面色一沉,手背貼上她臉頰,“哪裏不舒服?”
沈棠心牙齒咬得緊緊的,嗓音裏帶了哭腔:“肚子……肚子疼。”
轉眼看見車停在路邊,他趕緊俯身把人抱起來,讓司機幫忙放行李。沈棠心蜷在後座,疼得額頭直冒冷汗,手用力攥着他胳膊,攥到骨節發白。
徐晉知焦急地朝前排喊:“師傅,去中心醫院,快點兒。”
“不行啊,我這個定位是——”
“夠嗎?”他冷冰冰打斷,拿着從錢包裏掏出來的一疊百元大鈔。
“……”司機當場傻了眼,回頭一看小姑娘臉色煞白,還是疑慮,“這人沒事吧?別在我車上出什麽——”
“我是醫生。”徐晉知咬牙切齒道,“不用你負責。”
車子往醫院的方向疾馳。
“是肚子疼?”後座傳來男人溫柔詢問的聲音,“這兒嗎?”
小姑娘有氣無力:“唔。”
“這兒疼不疼?”
“還好。”
“這兒呢?”
“……嗚嗚,你輕點。”
“對不起。”他不敢再按她的肚子,低頭安撫,“應該是闌尾炎,你忍一忍,很快就到醫院了。”
“嗚嗚嗚……好疼,我會不會要死了……”
她一直攥着他手臂,越攥越緊,腦子都疼迷糊了,不記得今夕何夕,也不記得自己在哪裏,所有感官都只剩下腹裏鑽心的疼痛,卻還是不舍得放開,下意識地開口叫:“晉哥哥……”
明知道不是什麽攸關生死的大問題,他見過更多更嚴重危急的病痛,都能保持絕對的理智判斷。然而眼前這個姑娘的淚水和呻.吟,輕易讓他作為醫生的理智瀕臨崩潰。
當聽見她顫着嗓子叫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轟然崩塌。
他把她摁在懷裏,呼吸淩亂:“我在。”
“別怕。”他用力摁着她的頭,仿佛要和自己的心髒揉在一起,“棠棠乖,沒事的,相信我。”
***
司機也想盡快卸下這單,車速提到最頂,二十分鐘就把他們送到了醫院。
徐晉知提前就打好了電話,急診科主任親自出來接人。診斷很快,是急性闌尾炎,不過幸好是早期炎症,簡單的手術切除就行,沒什麽大風險。
醫生問家屬電話的時候,沈棠心一直拽着徐晉知的手,顫顫地囑咐他:“別告訴我小哥。”
那一刻,徐晉知心口也是顫顫的。
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
都這樣了,還擔心他挨揍。
***
來醫院簽字的是沈司衡。
空蕩蕩的手術室門口,兩個男人隔了三四排空座位,任誰看了也不會相信,他倆等的是同一個病人。
一個半小時了,小廳裏鴉雀無聲。
直到沈司衡接了個電話,實驗室學生打來問問題,他回複完收了手機,才終于擡眸看向斜前方的男人,語氣無波無瀾:“很擔心她?”
徐晉知兩只手握得很緊,身體微傾,也保持這樣的姿勢一個多小時了,沈司衡這是明知故問,細品還有些諷刺的意味。
沈棠心三年前追的徐晉知,沈司衡也是三年前認識的這個男人。同為帝國理工畢業的校友,在醫學造詣上應該是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但因為沈棠心的事,兩人之間的關系一直很淡。
徐晉知沒有分神去搭理。
“三年前你瞧不上她,現在又何必這樣。”沈司衡扯了扯唇,依舊是成熟沉穩的嗓音,卻難得能聽出刻薄的怒氣,“我妹妹從小養尊處優,不會吃隔夜飯菜,也不會用過期物品,包括你這種,不該再出現招惹她的男人。”
遲疑片刻,徐晉知沉沉地開了口:“對不起。”
沈司衡冷哼一聲:“知道就好。”
“以前的事,對不起。”他微微擡頭,望着手術室的方向。
至于以後。
那是他該努力贖罪,不再讓她難過一分一秒的以後。
還沒到兩個小時,手術室的門就開了。
徐晉知急忙迎上去:“溫醫生,怎麽樣?”
主刀手術的是個年輕女醫生,五官精致漂亮,尤其是一雙盈盈含笑的杏眼。見徐晉知心急如焚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徐醫生是見慣了大手術,反而緊張這種小手術了?”說着她輕笑一聲,“放心,手術很成功,注意術後護理和休息。”
沈司衡垂眸看着那醫生,薄唇緊抿片刻,才壓着嗓子低沉道:“謝謝。”
“不用客氣,應該的。”女醫生彎起的眉眼倏地淡了,上揚的唇角也收下來,沒看他,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瑤瑤。”沈司衡急忙叫了一聲,“我送你——”
“不用了,我還要值班。”話音未落,纖瘦的身形已經閃進醫護專用通道。
門禁滴一聲鎖上,徹底隔開了兩個世界。
徐晉知單手揣在兜裏,目光從溫令瑤消失的方向收回來,再若有所思地落在兀自呆怔的沈司衡身上。
幾秒後,他清咳一聲,引起沈司衡的注意。
沈司衡不太明顯地回神,轉頭看他,眉心微蹙。
徐晉知揚了揚手裏的醫院門禁卡:“需要幫忙嗎?”
他表情十分正經,仿佛是在探讨多嚴肅的問題。
“不用了。”沈司衡面無表情地轉過身,走向電梯間。
“行吧。”徐晉知點點頭,跟在後面也往電梯間走,步子和語調一樣慢條斯理的,“我還想着,找他們要一份普外的排班表,不過看來沈教授不太需要。”
“……”
一直到電梯裏面,沈司衡摁下住院部樓層,站在排鈕前沉默片刻,高大的身影忽然動了動。
手伸進西褲兜裏,拿出一部沒有包殼的純黑色iPhone,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剛剛才見過的那張漂亮臉蛋。
徐晉知漫不經心地靠在電梯壁上,垂眸一看,對方遞給他一個微信二維碼。
“謝了。”沈司衡低沉而短促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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