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修）

第二章（修）

林沫吓了一跳，擡眼就看過去，管家陳媽一臉大驚小怪。“可不許動太太的東西，太太會生氣的。”

“我動了嗎？”林沫突然擡頭，漆黑眸子直直看着陳媽。“陳奶奶，我可是什麽都沒動。”一臉無辜。“你說這話可是毫無道理。”

“這……”陳媽被頂了一下，頓時面色讪讪，林沫确實沒亂動，她很規矩的坐在沙發上，只是那個沙發被個農村丫頭坐，非常不合規矩，太太回來會發脾氣，故而扳着臉說。“只是提醒下小姐，省的夫人回來看見生氣。”

“提醒？”林沫笑了一聲，垂目，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目光中的陰冷。“我可是爸爸的女兒。”最後尾音漸低。

空氣有一瞬間的沉寂，林沫半天沒說話，許久後擡了擡手揉揉臉頰，裝出十歲孩子該有的純真表情。“我爸爸在那裏？我想和他說說話。”突然好累，真不想應付這個家的任何一個人，他們應該是死人的。

上一輩子林沫是成功了，她想要的都奪到了。林氏集團，陸琪，錢，地位。到死那一刻，她突然覺的悲哀，自己這一輩子得到了什麽？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一無所有。

“好的。”

陳媽不情不願的上樓，很快就下來回話，

讓林沫跟她上樓。

林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就随着陳媽上樓見了父親，林建軍文化水平很低，但他卻很喜歡在書房裏擺滿各類書籍來裝點門面。林沫上一輩子很少進這個書房，她掃了一眼裝修的古色古香的書房，裏面竟然還有幾本絕版的珍品。

“有事？”

林建軍靠在椅子上吸煙，煙霧缭繞中他擡眼看向林沫，林沫長的像他，眉清目秀，也像她那個媽，眼眸漆黑有神。但無論如何，自己都回不去了，往事已矣……

“我……”林沫站在門口，身上穿着林芝的裙子，有些格格不入的違和感。她緊抿雙唇，顯得有些怯弱，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眼睛水潤。“我是不是給您們添麻煩了？”

林沫還在想這一世她該怎麽活才能對得起自己，在沒想好之前，她要先斂起鋒芒，自己現在無權無勢，別被徐晴雯弄死才是主要的。

“沒有，這不是你的錯。”林建軍有些疲憊的揉揉眉心，一揮手。“過來坐。”他和徐晴雯之間的問題并不單單是林沫，以前他窮，忍受着徐晴雯語言上的諷刺也就算了。現在他有錢了，出去人家也要恭恭敬敬叫他一聲林總，回家還要面對這個潑婦，他是忍無可忍。母親去世，徐晴雯上蹿下跳的鬧騰，一刻鐘不得安寧。

林建軍知道徐晴雯看不起農村人，他也不指望徐晴雯能做什麽事，但這次回家鄉，徐晴雯太不給他長臉了。作為一個男人，林建軍幾次想把巴掌甩到徐晴雯的臉上，但想到自己的大舅子最近又升官，最終還忍下了。

林沫走過去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她現在才十歲，能做什麽呢？她是十八歲遇到陸琪，現在陸琪還沒出現，林芝也還小，她能做點什麽？

“奶奶走了。”林沫眨巴下眼睛，飽滿的淚珠驟然滾下臉頰，她突然哭了起來，哽咽，泣不成聲。“我以後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拿什麽來弄死你，我的父親！但凡林建軍對自己有一點血緣之情，上輩子也不會那麽對待自己。

林建國嘆氣。“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有什麽事情和爸爸說。”他擡手摸了摸林沫的頭發，意外的做了一次慈父。

林沫忍着惡寒，心裏為林建軍這惺惺作态感到惡心，低垂着頭不說話，只用手抹着眼淚，她忍不住想拿刀捅死眼前的男人，這導致她身體微微發抖。

“別擔心，你阿姨就那脾氣，以後別和她一般見識，有什麽事找我。”這會兒徐晴雯不在家，林建國說話倒是硬氣。“既然回家了，就安心的住着。”

林沫厭惡林建國不單單是因為他始亂終棄，不忠不孝，他還夠虛僞，所有人都說他們父女脾氣秉性最像，特別是林沫掌權以後。林沫冷笑，能不像麽？流着一樣無情的血，其實那些人更想說的是他們父女的手段一樣陰險吧！

“是的，爸爸，我知道。”林沫低低的應着，過了會才說道。“一路暈車厲害，這會兒有些犯困，我要住在那裏？”

林沫人長的瘦小，聲音柔軟，她眼睛漆黑明亮，這樣的林沫，讓人忍不住心疼。

“我帶你去房間。”

林建軍起身牽着林沫的手往樓下走，房間是臨時安排的，沒什麽講究，就一張小床，一邊有個小衣櫃。林建軍不動聲色的皺皺眉，知道是自己的妻子安排，也無話可說。

“你先在這裏住着，等樓上房間收拾好了就上去住。”

林沫心裏很不好受，她多少年沒住過這麽差勁的房子，上一輩子她發達了以後，盡可能的奢華來彌補自己小時候的缺憾。樓上有三個卧室，主卧是林建軍夫妻，另外兩個房間一個是林芝的，一個後來住了林宇，反正是沒她的份。和林建軍的父女情分，早在上輩子就斷的幹淨了。

林沫這些心思是不能表露出來，她只是淺淺笑道。“沒什麽，這裏非常好了，還有軟軟的床墊。”林沫走上前摸摸藍色的床單，這個房間之前是放雜物的，滿屋子怪味，林沫有些惡心，轉過頭甜甜的說。“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林建軍是知道農村的簡陋條件，思及此，就收斂起了對大女兒的憐憫之心，轉而認為自己是個非常好的父親，把林沫從那個條件艱苦的農村帶出來，住上這麽漂亮的樓房，其實林沫也是幸運的，攤上自己這樣有能力的父親。“你困了就先睡覺吧，晚上吃飯我讓人來叫你。”

“謝謝爸爸。”林沫抿唇微微笑道，乖巧的一點都不像農村來的粗鄙丫頭，林建軍才放下心來，沒被帶壞就好。

“那我出去了。”

林沫還在肚子裏的時候林建軍就出外謀生，後來發達更是甚少回去，對這個女兒的感情有限，大多時候還是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又加之他遇到的那個算命先生，這讓他對大女兒更是喜歡不起來，疏離已經是最好的父愛表現。

林沫躺在床上，鼻息之間滿是難聞的怪味，她微微感嘆，還有兩年的日子要怎麽熬？前世的林沫十六歲上高中才離開家，在這六年裏，她算是徹底的學會了怎麽被人打臉不疼，怎麽一邊柔柔弱弱的哭着，一邊設計怎麽讓妹妹從二樓的露臺上摔下去，斷了一條腿。當時的林沫确實不是好人，但她的壞也不是毫無緣故。

七歲的林沫還是比較單純的，家裏沒什麽零食吃，那時候他們生活也挺艱苦，奶奶常年下地幹活也就夠兩個人的糧食，父母離婚，母親沒見過面，父親有和沒有根本沒區別。

林沫經不住饞，就去鄰居家偷大黃梨，那梨長的是真好，碩大果實黃橙橙的挂在枝頭。結果被那家人發現，當下就放狗咬在林沫的小腿肚上，林沫放聲大哭，她奶奶就把她領回家，一巴掌抽在林沫屁股上，火辣辣的疼，林沫就想，不能我一個人疼，這多不公平。

這事表面上好像就這麽糊糊塗塗的過去了，只是過了沒幾天，鄰居家的狗被莫名其妙的死了，又過了幾天，那家人吃了樹上結的梨，全家進了醫院，食物中毒。

沒人知道這是誰幹的，只是有一天，林沫奶奶發現放在床底下的農藥只剩半瓶了。

林沫實在是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夢裏有奶奶滿是皺紋的臉，還有林芝恨到扭曲的面孔，陸琪的厭惡，父親一字一句的咒罵，夢很混亂，走馬燈一般。

再次醒來就是半夜，林沫餓的頭暈眼花，抹黑下了床往外面走。客廳裏黑漆漆的，透過玻璃的窗戶能看見外面挂在半空中的皎潔月亮。林沫真的是很氣憤，怒氣沖沖，借着月光能看到牆壁上的鐘表時針已經指向了一點，操蛋的人生！連個飯都沒得吃，自己十歲的時候過的什麽豬狗不如的日子，為什麽他們後來都罵自己狠毒，自己能不狠毒嗎！就辦了一件不狠毒的事，妹妹就把自己男人拐走了！

那個王八蛋，說好叫自己吃飯！默默罵了會，林沫覺出不對勁，這不就是罵自己是小王八？

林沫循着記憶中的路線摸到廚房，打開燈從冰箱裏找了一點剩菜坐在餐廳吃，她餓極了，但還是維持着這些年來的習慣，動作優雅的把盤子裏的菜消滅幹淨，坐着繼續啃面包。胃裏有了食物，她才恢複了理智，前世的自己好像不是這樣，前世是她一直等到天亮，然後苦大仇深中又被訓誡吃飯的規矩，折磨的林沫差點沒殺人。

“啊！”林沫剛拿出一瓶牛奶，還沒打開就聽一聲尖叫，她受到驚吓，一松手，瓶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乳白的濃稠液體順着地板緩緩的蔓延開來。

“叫什麽？”林沫回過神，看見站在房門口的陳媽，當下臉色就非常不好看。

“原來是小姐呀！吓死我了。”陳媽撫着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她半夜上廁所，一擡頭就看見披散着黑色頭發穿着白裙的小鬼在幽幽燈光下，臉色蒼白。

“有什麽好吓的。”林沫不滿的撩了她一眼，連個下人都欺負到自己頭上，剛睡醒，脾氣有些不大好，盡管如此，聲音依舊的低啞柔軟。“把這裏整理幹淨，我進房間了。”

“好。”陳媽也是滿腹牢騷，這農村來的就是沒教養，剛走上前去打算收拾，就聽一聲門響，随後先生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

“怎麽了？大半夜的叫什麽呢！陳媽？”

樓上主卧的門打開，林建軍穿着格子睡袍走了出來，然後就看見了披散着頭發往房間裏飄的林沫，也吓了一跳。

“那？那是誰？”半睡半醒間，他顯然也是忘記了自己剛從農村帶回來的女兒，聲音有些遲疑，太像鬼了。

“爸爸。”林沫回身，仰起蒼白的小臉看向上面的林建軍，聲音軟軟。“我餓了，起來喝牛奶。”

林建軍一個激靈，徹底清醒。

“小沫！”林建國也是現在才想起來林沫，他下午出門辦事一直到晚上，在外面吃的飯，自然就遺忘了家裏這個睡過頭的大女兒。他困的睜不開眼，又不好直接表現出對女兒漠然。“看你睡的香，就沒讓陳媽叫你。”轉頭。“陳媽，給小沫弄點吃的，我去睡覺了。”他心裏嘀咕，能有多餓，忍忍天亮就可以直接吃早餐。

“打擾爸爸了。”

等林建軍轉身進了房門，林沫徹底收斂表情，漆黑目光深不見底，轉身就往房間走。

“小姐……”陳媽大半夜的被吵醒，心情也不是很好，懶懶開口。“還要吃些什麽？”

“不用了，謝謝。”林沫徑直走向了房間，她的心情壞透了，這家人她都不喜歡，想要立刻逃離，但是她現在只有十歲！十歲能做什麽？軟弱可欺的年紀！林沫活的那三十年最憎恨的就是這段寄人籬下的日子。

林沫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她漆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自己已經死過一次，她還要按照上輩子的路走下去麽？害死這些人她又得到了什麽？她活了三十年，不知道親情愛情友情到底是什麽樣子，只知道互相利用。

上輩子？其實也不過是自己的這一生。

當初林沫費盡心思嫁給陸琪，最終陸琪卻出賣了自己，和那傻子合夥謀害了自己的命，也不知道誰更悲哀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我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是林沫重生到那種地步會做什麽，想了也沒用，我個沒腦子的肯定會被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