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修）

第三章（修）

翌日清晨，因為林沫房間在樓梯下面，出房門就看見了從樓梯上往下走的林芝。林芝有着漂亮到精致的面孔，她紮着馬尾，神色倨傲，粉色紗裙下面搭一雙白色皮涼鞋，生的是粉雕玉琢的惹人疼愛。林沫突然覺得可笑，就是這麽一個人要了自己的命。她長大後也一樣漂亮，不然陸琪怎麽會死心塌地的愛上呢！

“你是誰？”林芝停下了腳步，直直看着林沫，居高臨下的審視着林沫。林沫長着瓜子臉，現在穿她不要的舊連衣裙，腳上一雙過大的拖鞋。“為什麽在我家?還穿我的裙子？”

林芝長相随她母親，丹鳳眼凜冽，同樣趾高氣昂，不管是什麽時候，林沫都無法喜歡她。“我是你姐姐。”她聳聳肩，狀似不在意的說道，聲音很低，只他們兩個人能聽的清楚。

“你這個小偷，偷穿人家裙子的小偷！”林芝尖着嗓子，直接從樓梯上撲了下來，她不喜歡這個人！

林沫淡然自若，不動聲色的後退幾步，然後眼睜睜看着林芝踩空臺階，臉朝地的摔了下來。

“哎呀，妹妹！”林沫驚慌失措，連忙去接，可惜已經晚了，林芝以着地動山搖的氣勢直撲地面，随後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

“阿姨，爸爸，妹妹摔倒了！”

餐廳裏坐着林建國和徐晴雯，林建軍一邊看報紙一邊喝豆漿，聽見聲音，他們同時站起來就朝林芝那邊大步走去。

“小芝！”

林沫只覺得身後一陣風，林建軍沖過來把她推的一個踉跄，摔了出去，但這些林建軍都沒看見，他推開林沫，抱起林芝就仔細的察看傷勢。

“有沒有摔到哪裏？哪裏疼？”、

“怎麽摔的？哎呦，心疼死我了，不哭不哭。”徐晴雯也是驚魂未定，拉着林芝上下仔細的看，轉頭怒視林沫。“你怎麽回事？”

“我……”林沫非常想一腳踢死眼前的這一家子。“妹妹踩空就摔下來了，我來不及接住她。”林沫磕磕絆絆的解釋。

林建軍沒有理會林沫，只抱着林芝大步朝餐廳走去，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不哭不哭！”所幸樓梯下面有地毯，才無大礙。

林芝哭了好一會才罷休，撅着嘴和林建軍控訴。“爸爸。”林芝忽然把目光射向林沫，擡手攬着林建軍的包子，示威般的開了口。“她是誰？怎麽穿我的衣服，她很沒有禮貌，長的也不好看，是我們家的下人嗎？”

“別胡說。”林建軍笑着點了點林芝的鼻頭，這才是他的女兒，朝林沫揚揚手。“坐下吧。”

林沫大早上就站在客廳看這家人表演溫馨和睦，非常倒胃口。如果不是徐晴雯一直瞪着她，林沫肯定願意呆在自己的小房間裏面。聽見林建軍的聲音，就走過來在餐廳坐下，徐晴雯又狠狠剜了她一眼，林沫表面上瑟縮了一下。

“這是你姐姐，叫林沫。”林建軍說，掃了眼林沫身上的舊衣服，覺得挺礙眼。“晴雯你今天要是有空給林沫也買幾件衣服。”

“為什麽要給她買？”林芝很不開心，爸爸是自己的。“她才不是我姐姐，我沒有姐姐。”

“小芝要乖——”林建軍哄道。“出去不要亂說，給小芝也買漂亮衣服好不好？”

“小芝說的又沒錯。”徐晴雯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呀！我們小芝的姐姐，怎麽能不去買衣服呢！怎麽着也是你的寶貝女兒。”

“你——”自林沫來，徐晴雯說話都這樣陰陽怪氣，林建軍實在厭煩極了。

“我怎麽了？”徐晴雯針鋒相對。

林建軍氣結，把林芝放到一邊的椅子上，起身。“我去上班了。”

徐晴雯冷哼，她挑着指甲斜了剛要往餐桌上坐的林沫。“洗臉了嗎？”

“洗了。”林沫垂下眼睛，她是一點都不想看見徐晴雯，心想，這麽厲害的女人，林建軍不還是找小三了，說起來，徐晴雯就是小三，真是報應呀。

林沫吃面包，林芝擡手把自己面前的牛奶潑到林沫臉上。“下三濫生的女兒。”

七歲的孩子已經懂得是非，徐晴雯去鄉下的這段時間是把孩子放在母親身邊，昨天她回去帶林芝，是有些氣憤，把這曲曲折折道了一通，委屈的差點要落淚了。

林芝隐隐曉得家裏來了個姐姐，她是爸爸的女兒，會和自己争爸爸，還會讓媽媽傷心，她記住了姥姥說的那句話。

“不過是下三濫生的女兒，能折騰出什麽花兒來？你就是太小心眼，這麽大題小做的鬧，建軍還不生氣呀！別哪天真惹建軍惱了和你離婚，到那時候可憐的不還是你們娘倆。”

“他敢！”徐晴雯滇怒。

“他怎麽不敢？”母親取笑她。“男人的不敢是因為他還沒那資本，等他到敢哪一步，你後悔都晚了。”

徐晴雯和母親又說了會話，一直到很晚才帶着林芝回家，林芝回家的時候林沫已經睡着了，所以她沒有見到，此刻見到，當然見縫插針的立刻就諷刺，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毒，因為她有資本。

林沫還是坐着，面包已經濕了水，軟噠噠的落在手上。下三濫的女兒？林沫心中怒火騰地升了起來，她那個母親雖然不好，但也輪不到外人來說。“小三扶正就不是下三濫了？”林沫擡頭，目光平靜，她抹了一把臉上的牛奶，一字一頓的說道。“小三能高貴到什麽地方？我的徐阿姨，你說是麽？”她至始至終聲音都不大，柔柔弱弱。

徐晴雯樣樣出挑，唯獨這婚姻上，嫁了個二婚男人，讓許多人看之不起，這是她的忌諱，可現在這個農村來的野丫頭竟然敢當着她的面說自己是小三，徐晴雯揚手就朝林沫臉上打去，面部因為極度氣氛而扭曲。

“你這個賤人。”

早在徐晴雯擡巴掌的時候林沫就開始做好準備往地上倒，等到巴掌接近，她已經徹底的滑到桌子下面，她計劃的天衣無縫，從遠距離看像徐晴雯一巴掌把林沫扇到了桌子下面，可是事情總有意外，就現在，她沒想到自己的頭會撞到實木的桌子腿上，頓時疼的撕心裂肺。林沫是從不吝啬眼淚的，她比誰都知道，很多時候眼淚的也是一種武器。

所以，林沫在這疼痛中，放聲大哭，聲嘶力竭。

林建軍頭都大了，他不過是上樓拿自己的公文包，一轉眼的功夫自己的妻子就對大女兒動手了，餐廳裏林芝站在椅子上對林沫破口大罵，徐晴雯潑婦似的就要上手繼續打，其形容不堪，一點沒有女人的溫婉秀氣。

林沫瘦小的身影摔在滿是狼藉的地板上，一雙漆黑大眼滿是淚，用着山崩地裂的氣勢哭的可憐兮兮，她一直都不聲不響的乖巧，這下肯定是疼的特別厲害。

林建軍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個女兒，如果不是這次母親的死，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女兒叫林沫，寄養在鄉下。即使是這樣，他也是林沫的父親，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血脈關系哪能說斷就斷。心中怒火騰起，徐晴雯是想要打死這個孩子嗎？她安的什麽心!

林建軍怒氣沖沖的走過去把手中包砸到地上，扯起徐晴雯的胳膊猛的朝後拉，吼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徐晴雯眼圈都紅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在這個空擋還是抓住了一個杯子砸向林沫的臉，林沫這回可不能坐以待斃，這要是真砸臉上，必然毀容。林沫擡起手抱着腦袋，玻璃杯落在她手臂上，随後彈向地板上，玻璃杯撞擊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林芝楞了一下，看見父母都動手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時間鬧的雞飛狗跳，林沫非常滿意現狀，她現在不想等兩年了，想立刻就離開。

“這個賤人！”徐晴雯咬牙切齒的罵道，她揮開林建軍的手，可不曾想，手上力氣大了，一巴掌打在林建軍的臉上。啪的一聲響，她有些呆怔。林建軍也停止了動作，他只一停頓，随後重重甩開徐晴雯的手，退後幾步，指着徐晴雯。

“好！你真好！”他說着撿起地上的包大步朝外面走，到玄關處才想起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林沫，轉身快步走過去抱起林沫就出了門，門阖上發出震天的響聲，徐晴雯才回過神，環顧淩亂的餐廳，突然爆發。

“林建軍你個賤人！”

林建軍把林沫放到座位上，才轉而向到駕駛座，此刻林沫已經停止了哭聲，她眼睛紅腫，滿頭滿臉都是牛奶，狼狽的很。林建軍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難道掐死這個女兒徐晴雯就滿意了！但這是活生生的命呀！他頭疼欲裂，開車也不知道要往哪裏走，去公司，自己女兒這副樣子平白讓人笑話，但不去公司又要去那裏。

“……疼……”系安全帶的時候，林建軍碰到她的手臂，林沫吸着涼氣顫聲叫道，她額頭上撞出個包，胳膊被玻璃杯狠狠的砸了一下，不知道好歹。

“我看看。”林沫松開捂着手，讓林建軍看到被玻璃杯砸到的地方，那裏腫的老高，也不知道骨折了沒有。這回林建軍也不考慮去那裏了，直接開車去醫院。

拍了片子，拿到檢查結果，林建軍才放心，沒骨折。

“那有你們這樣打孩子的！”

醫生年紀頗大，一看到林沫身上的傷就對林建軍開了火。林沫看上去實在太可憐了，火柴棒似的消瘦，胳膊腫的發紫緊抿唇一言不發的任由醫生給她上藥，明明眼睛裏的淚都快溢出來，還倔強的忍着不哭。

“姑娘家是這麽教的？打出毛病了後悔一輩子！”

林建軍聽這話憋屈的很，心裏也不好受，這都什麽事？擡手摸了摸林沫的腦袋，結果弄一手奶漬，黏糊糊的，林建軍不動聲色的搓了搓手指，心想，這個孩子可不能繼續放家裏了，再下去是要出事的，不管她是不是災星，就徐晴雯那反應，只要林沫在，她就不死不休的吵架，這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林建軍知道妻子心裏始終是有個結，她忌諱着林建軍的前妻，這些年的夫妻，林建軍太了解徐晴雯了，她的心眼可是比針鼻都小。

林建軍帶着林沫出了醫院就直接朝公司奔，在車上，林沫很安靜，眼睛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到達地方，林建軍剛要下車，林沫開了口。

“我以前跟奶奶過，對于這個家，我是很陌生。”林沫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她不想繼續上輩子的悲劇，就只能遠遠的離開這個家，不再有任何的牽扯，這是她一路上都在想的問題，真怕自己忍不住就走了上輩子的路，執着從來都不是好的習慣。“我知道自己很多餘，可是現在我還能去那裏？”

“你阿姨脾氣是不好，但人不壞。”林建軍說這話的時候都覺得心虛，親眼看見女兒被虐待，自己還能說出這種殘忍的話。但又能怎麽辦？還想說什麽，林沫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阿姨人不壞，是我不好。”林沫打同情牌。“爸爸，奶奶走了，我就剩您一個親人……”她聲音柔柔弱弱，要哭不哭的模樣，話落沉默半饷，垂目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局促不安。

“我在農村生活，生怕自己做錯了事情惹你們生氣，小心翼翼還是做錯了。”林沫抿抿唇。“這暑假都快結束了，我想上寄宿學校。”最後一句才是林沫的重點，在林沫記憶裏，寄宿學校是有的，但就是離家很遠，這讓林沫很滿意，在林家一天都呆不下去。“我真的不想你和許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