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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徐晴雯只楞了一瞬，猛的站起來，憤怒到手指都在不可抑制的發抖，簡直想要摔電話，怒氣沖沖。“好你個林建軍，我是連句話都不能說了是嗎？到底是誰無理取鬧！你怎麽這般沒良心，哄着我和你結了婚就以為萬事大吉了，就能随意的欺辱我了，你現在是翅膀硬了，用不着我們徐家了！”徐晴雯像個機關槍似的朝林建軍瘋狂掃射，最後啪的一聲重響把話筒扣在桌面上。擡手捂在胸口，喉嚨仿佛塞滿了棉絮，快要喘不過氣，林建軍太過分了！自己作為妻子有什麽不能說的！自己還懷孕了，他沒有絲毫的忍讓。

“夫人？你怎麽樣了？”陳媽聽見聲響，連忙從廚房裏走出來，心道，最近他們的吵架頻率高了很多，夫人的脾氣剛烈強勢，這回又來個農村丫頭，自然要尋一段時間是非。

徐晴雯雙手緊握成拳，深深呼吸，眼圈還是泛了紅，想林建軍那個人怎麽變成如今模樣，她不理會陳媽，驟然朝樓上發出喝聲。“小芝！”

林芝第一天上學，新鮮勁還沒下來，在房間裏擺弄新發的書本。她穿着白色紗裙，坐在白色的書桌前，聽見母親的聲音喜氣洋洋從房間裏跳着跑出來。

“媽媽，什麽事？”她趴在二樓的欄杆上，聲音清脆悅耳，傳遍整個別墅。

徐晴雯無意遷怒自己的寶貝女兒，只深深的吸氣，穩定情緒。“收拾東西，跟媽媽去姥姥家。”

林芝楞了一下，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呀？”她瞪大眼睛，一派天真，現在都晚上了，去姥姥家做什麽？

“讓你去你就去！”徐晴雯提高了聲音，她失卻了耐心，快步走到門口要換上鞋子的時候才想起來手提包還在樓上，憤怒讓她失去了理智，嘴裏喃喃。“欺負我是吧！我不跟你過了！你個鄉巴佬沒文化的老男人！”

徐晴雯認識林建軍的時候才二十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她對林建軍一見鐘情。二十歲的年紀，對于愛情的那顆心是無法無天的，她性格驕縱，是家裏的公主，如今愛上了林建軍，自是任性妄為。林建軍長的好，成熟穩重知道心疼人，和那些小男生都不一樣，他有着特殊的魅力。

那時候的徐晴雯不知道，成熟男人身上的魅力都是因為另一個女人而形成！徐晴雯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橫沖直撞闖入了林建軍的生活，林建軍待她是好的，非常好，幾乎要把徐晴雯捧到了天上，要星星月亮都上天給她摘。

徐晴雯的任性，徐晴雯不知世事的天真，徐晴雯的驕縱，那時候，在林建軍眼裏都是可愛的，他喜歡徐晴雯，喜歡徐家的勢力，這些徐晴雯也許明白，但假裝無知。

婚姻永遠是愛情的天敵，徐晴雯在無數次的争吵中悟出的道理，他們的愛情遭到了家人的反對，徐晴雯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小三了，那個年代還沒有被小三這個詞，那時候徐晴雯的行為叫無恥的第三者。徐晴雯帶着肚子裏的孩子逼林建軍離婚，林建軍乖順的讓徐晴雯氣都不知道怎麽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沫能有那樣的性格一點都不奇怪，因為她是林建軍的女兒。

徐晴雯扯着林芝大步的朝外面走，她氣的發瘋，林建軍再不是那個不管自己怎麽發脾氣他都忍讓的人，他變了，徐晴雯這麽認為。林芝短腿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徐晴雯的腳步，她有些害怕，母親的表情很猙獰。

“媽媽——”林芝小聲的叫道。

“嗯。”徐晴雯沉着臉，拉開車門抱着林芝塞進去，轉身朝駕駛座走。

徐晴雯坐定，要啓動車子，林芝擡起小手抓在她手臂上。

“誰欺負媽媽了？我替你報仇！”林芝揚起下巴，她需要堅強起來，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媽媽。

徐晴雯強扯出笑容，摸了摸林芝的頭發。“小芝記住，這個家，沒有林沫，永遠不會有。”徐晴雯的眸光裏閃過一絲狠厲，那個小丫頭，她的存在就是為了見證自己不光彩的過去，自己的小三經歷，只要林沫在一天，這輩子她都無法抹滅這個恥辱。

程大海雖然很不待見林建軍，但帶走人間女兒這件事還是打個招呼比較好，他們就在病房裏左等右等，直到天黑，程大海去辦了出院手續，幾個人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繼續等，程橙垂着腦袋打瞌睡，小雞吃米般頭一頓一頓。

“回去吧，他不會來的。”林沫的腿上還有傷，走路的時候有些跛，她站了起來，拿起自己的東西朝程大海說道。

林沫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平淡，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她一開始就說離開，程大海不行，固執的要等到林建軍，問個清楚，這女兒他不要自己就養了。林沫聽這話只是覺得好笑，程家父女說話都會讓人覺得好笑，天真到愚蠢。林沫裝乖乖女，也不發言，聽程大海安排。

“程橙，回家了！”程大海捏捏女兒的臉，動作輕柔。

“爸爸背。”程橙困的不行，一整天的混亂，就是她這樣精力旺盛的都吃不消。此時困的眼睛都睜不開，她是非常想回家睡覺的，只是這個沒用的老爸非要固執。

“多大了！”程大海嘀咕，還是彎下了腰，程橙順勢就趴在他背上，摟着程大海脖子睡的天昏地暗。林沫擡眼看過去，随後轉移視線，有父親真好！原來這就是有父親的孩子！心裏那微微發疼的感覺是什麽？以為已經對親情麻木，可是現在為什麽還是不死心？林沫自嘲，真想抹去之前的記憶，好好當一個十歲的孩子，天真爛漫，不用勾心鬥角，有父母寵愛，有朋友關心，這才是正常的一個小孩吧！

“想什麽呢？”程大海看林沫沉思不說話，臉上表情也是變換不停，這個可憐的孩子呀！他拉起林沫的小手。“別想那麽多，我們回家了。”

程大海個子很高，林沫只到他的腰間，他背上趴着程橙，手上牽着林沫，朝前面走着，臉上表情是溫和的。程大海的手很大很粗糙，就是這麽一雙手，讓林沫想到了兩個字，父親。曾記得有本書上寫，也許是小學生作文，我的父親有一雙幹燥寬大的手掌，在這溫暖的掌心中，走過崎岖的山路，走向遠方。

林沫很羨慕，她羨慕的小心翼翼，沒有人知道她多麽渴望那雙手能帶着自己走出泥沼，走出那窮困的小山溝。林沫不喜歡農村，非常不喜歡，她從三歲就開始坐在地頭，頂着頭頂烈日，看奶奶在地裏勞作。非常辛苦，有汗水順着奶奶滿是皺紋的臉緩緩滑下。林沫七八歲的時候下地幹活，她要幫奶奶，那時候她曾發誓，以後一定要有錢，讓奶奶過上好日子，可是後來奶奶就去了。奶奶的手不大，很瘦，有厚厚的硬繭，握住林沫的手時她會覺出疼，所以她不喜歡奶奶拉自己的手，現在林沫很後悔，那雙手她再也碰觸不到了。

“叔叔——”林沫忽然開口叫道，她只是想叫叫，确認下這是真的。

“嗯？”

林沫沒有後話，擡頭對着程大海彎起了眉眼，她抿了抿唇，手牢牢抓住程大海的大手，也許自己的人生真的會不一樣呢！雖然遭了一場打，但好像結果不是多麽的差，最起碼她的前世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程大海的房子位于一個平民小區，從外面看非常不起眼，推開門進去，依舊不起眼。三室兩廳的格局，有一百多平方，房間東西很多，但不顯得亂。不大的沙發前是一個十七寸的電視機，九十年代的電視機都有笨拙的大屁股，上面有天線，所以非常占地方。

“要吃什麽喝什麽自己去冰箱裏取。”

程橙睡熟了，搖不醒來，程大海要把她背到卧室裏安頓好，林沫素來不會客氣，她乖巧的點點頭。“知道了叔叔。”她把手上的藥物袋子放在茶幾上，觀察這個房間。

牆壁上挂着相框，兩個男人中間夾着個張牙舞爪的小女孩，難得的彩色照片，旁邊又挂着幾個小的相框，有的是程橙，有的是顧曉偉，林沫看的興趣盎然，自己沒猜錯。

“餓嗎？”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林沫轉頭看見是程大海，微微笑。“不餓。”其實也不是不餓，就是沒心情吃飯。林建軍秘書帶來的飯全部被程橙毀了，她一直捱到現在。

程大海不多說什麽，小孩子對于新環境會陌生，這也能理解。

“喝點果汁？”程大海家裏還算可以，家電齊全，他從冰箱裏拿出瓶裝，顏色鮮豔的飲料。林沫呆了一下，這個？喝了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九三年，那時候的飲料包裝都很廉價，像汽水之類的，顏色恐怖。

“我要白開水，謝謝叔叔。”

“這孩子還客氣什麽。”程大海以為林沫是見外，就把瓶子塞到了她手裏。

林沫欲哭無淚，多少年沒喝過這種滿是添加劑的飲料。

“叔叔，我真的想喝白開水——”

林沫在程家住下了，這個地方讓她感覺像真正的家，有會做飯的父親，沒心沒肺的女兒，這個家，很好。

程橙睡的沒有意識，林沫和程大海面對面的坐餐廳消滅掉了一大鍋面條。程大海接到程橙電話就奔了出去，忙了一整天滴水未進，早就餓了。林沫原本不餓，在聞見香味的時候口水都快滴出來！她對吃上格外執着，前世是餓怕了，今生是一直沒吃到好的。

“小沫，以後你的事包在叔叔身上。”吃晚飯，程大海坐在椅子上消食，對林沫說道。“明天放心的去上學，那些事我會為你處理好。”程大海腦子一根筋，他認為林沫沒有錯，為什麽要遭到懲罰？這是學校的問題，這樣的校風，孩子還怎麽好好上學，所以，整件事的處理結果影響非常惡劣。

早在班主任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林沫就想，等着吧，以後肯定會弄死你們，她從來都不是寬容的人。“謝謝叔叔關心。”林沫起身幫忙收拾碗筷。“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沒什麽好提。”她低着頭，讓人看不到表情，動作娴熟，這些活林沫在寄人籬下的時候做的非常順手。

“這——”程大海從沒見過這樣的孩子，懂事到這種地步，忙攔住林沫的動作。“我來收拾就成，這些用不着你。”

“叔叔待我這麽好，我不知道做什麽才能報答。”林沫擡頭，漆黑眸子看向程大海。“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說這話見外了。”程大海撓撓頭，真是不知道要怎麽應答。“叔叔又不圖你的報答——”

“我知道。”林沫堅持，她的體質并不孱弱，只是慣于僞裝。如果真的那麽弱，她在上輩子的時候就被林家人折磨死了。

程大海跟在林沫身後，林沫看起來柔弱，性格卻非常固執，惦着腳尖兩手泡沫的站在洗手臺前，目光專注。

“叔叔知道史家吧？”

程大海打下手，聞言一愣，是沒想到林沫會說這話。“知道些，怎麽了？”在A市，史家還有些地位，即使程大海做小生意也知道一二。

“史威，是史家人，校長的孫子。”林沫言盡于此，程大海應該知道其中曲折，明目張膽的去讨說法，她有那樣的資本嗎？

程大海對林沫的印象是，怯弱乖巧可憐，沉默寡言，但此刻話說的條理分明，用客觀理性的态度分析這件事的緣由，程大海略略震驚，接過林沫手中的碗筷放進上面的櫥櫃裏。

“這是你想的？”

“不是。”林沫淺淺一笑，有些憂傷的味道。“他，我那個爸爸的意思。”沉默半響。“叔叔是好人，我不想給你惹麻煩……”

“哎……”程大海嘆口氣不知道要說什麽，史家他是惹不起，但孩子也不能白被欺負，躊躇。“那史家也不能不講道理。”

林沫自有一番思忖，程大海貿然出頭不會落着什麽好，也許對方會看着顧家的面子低頭了，但以後呢？她和程橙在學校如何自處？顧家的勢力他們還能借多久？顧曉偉這個名號可是有限資源，用完就沒了，她初來乍到，這麽做只會讓人厭煩。

“吃一塹長一智，這次也是我的錯。”林沫抿了抿了唇，但凡有點腦子，這事以後都不會發生，林沫自嘲，操蛋的人生，怎麽重生了一世還這麽憋屈。

林沫來的突然，另一個房間來不及收拾，所以她只能和程橙擠在一張床上。

“程橙。”林沫穿着程橙的睡衣躺在她身邊，程橙睡的四仰八叉，姿勢非常扭曲。林沫在黑暗裏輕笑，她擡手蓋在眼上，喃喃。“你真幸福，有這麽好的爸爸。”

林沫真想自己是程橙，可以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可她已經回不去了！林沫想點一根煙來抽，但也就是想想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自己的想法是，林沫是個不會相信人的人，她以為得到必然要付出，所以對于程大海，她還是有隔閡，既想利用，又不敢利用的太徹底。

她覺得好鋼應該用到刀刃上，程大海這層關系用到大屎身上是浪費。她習慣了在幕後玩手段，不喜歡面對面的針鋒相對，她覺得安全，這大概就是黑蓮花林沫。

程橙：有人要和我搶爸爸！

顧曉偉默默的想：這孩子什麽時候知道的！

林沫微微低頭，一臉委屈：我沒有搶！

顧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