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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宋清遠推門進去就看見坐着喝茶爺爺,他依舊是神色沉穩。

“回來了？”

“嗯。”宋清遠走進去,在老爺子身邊站立。

“事情辦好了？”

“還算妥當。”

“發生了什麽？”宋老爺子擡眸看向宋清遠。“棘手？”

宋老爺子今年已經快七十,年輕的時候當過兵打過仗，身材高瘦,一雙眸子閃着精光。他對長孫看中，宋清遠有能力擔起宋家，自從長子死後，他就把目光放在了長孫身上。只聽宋清遠講話,他就猜出些隐情，聽管家說,宋清遠進門時臉色很不好。

宋老爺子的身世比較坎坷，他的父親一生戎馬,打了這邊打那邊，從清政府統治期間開始打，一直打到中國解放。最混亂的時候，這頭打了日本人，那頭被國民黨追着屁股打，回頭一看，那邊共軍也是虎視眈眈。他從無名無派的流兵變成了正規軍，有了番號，後來做了軍閥，反正是一通亂打，直到後來一看勢頭不對，投奔共軍，娶了個媳婦才安定下來。

老一輩的打了一輩子仗，到頭來也沒好下場，□的時候，革命了一輩子的人卻被一群小兵蛋子給革命了。宋老爺子也被批鬥的不像個人，于是心灰意冷，等平反後就毅然投身商界，倒也如魚得水。

他一輩子沒有兄弟，就獨個，所以對生兒子上格外用心，結果就生了一堆兒子，正都不停，老年也不得安生。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只有大兒子和二兒子是自己的夫人所生，可大兒子不長命，不到五十就去了，二子不争氣，只知道吃喝嫖賭，一群庶子，眼巴巴的盯着那點家産。

當年長孫十六歲被害的時候，老爺子就把那幾個兒子給趕出去了，鬥也要有個底線，這些個也太不像話。如今老大正房生的孩子也就剩宋清遠和那對雙胞胎，宋清遠老大家的主心骨，老爺子從不幹涉他的決定，包括他把身體孱弱的妹妹送到A市。

宋清遠蹙眉，沉思片刻，說道。“路上遇到襲擊。”他把目光落在爺爺身上，試圖看出端倪，老爺子早就不問宋家企業的事，這不代表他不知道這個家每個人的動向，老爺子精明的很，宋清遠生怕自己一個閃失被老爺子算計進去。今天這事爺爺也許知道什麽？孫子到底是隔一代，二叔那個人雖然軟骨頭，但是對待争財産上确實心狠手辣，到底是爺爺的兒子，就是不知道他怎麽看了！以着這沒腦子行徑，可能是二叔所為。

宋清遠父親在世的時候，宋家是他掌權，但是他父親死了，宋清遠有沒有能力掌權，那就和老爺子說了算的。

“哦？”老爺子擰眉，面色也沉重起來，他穿着淡色的休閑中山裝，坐在檀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書卷，看向宋清遠。“誰做的？”老二不會那麽沒腦子吧？誰敢這個時候動宋清遠？長孫有能力他知道，倒不是擔心長孫出危險，只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動自己孫子，是不是有些人最近過的太舒坦了？

“目前還在調查，對方沒露出什麽馬腳。”宋清遠目光平靜，無波無瀾，平靜說道。“我身邊那個小張，是對方的人。”宋清遠身邊的那個保镖，父親在的時候就跟着他，自從大哥死了，宋家老大就草木皆兵，生怕這個聰明睿智的二子也遭了不測，未雨綢缪的防範着，可不曾知，他死了沒幾天，身邊原本忠心耿耿的下人也會叛變。

人心叵測的世道呀！

“查！好好的查！”

老爺子站起來，明顯有些動怒。他知道宋清遠身邊那個保镖，跟宋清遠也不是一天兩天，竟然出了問題！誰在中間作祟？沉思片刻。“你那些叔叔姑姑們，最近又不安分了？”目前為止，外人還沒那麽大的膽子，敢明目張膽的謀害宋家長孫，除非是打算得罪宋家。

老大活着的時候，他們幾個雖然争鬥，但也不敢明搶，老大一死，剩餘的這孤兒寡母，他們就開始蠢蠢欲動。可是他們難道沒有看到宋家長孫也不是泛泛之輩嗎？老爺子莫名覺得凄涼，自己一堆兒子，竟沒有個有腦子的！

“這個……”宋清遠躊躇。“不好說，不過最近叔叔們的動作确實不少。”宋清遠對爺爺沒什麽好隐瞞的，他最近愈加覺得舉步艱難，叔叔姑姑們倚老賣老的欺壓自己。暗殺這事他和爺爺看法差不多，外人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宋清遠才會回家找爺爺幫忙，他需要一個保證，自己能動的了那些人。他在宋氏集團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還是加上爸爸那份，動那些叔叔也需要資本，他現在缺少的就是那些舉足輕重的份量。

爺孫兩人同時沉默，各懷心事，半響後，宋清遠開口。

“爺爺。”宋清遠和老爺子對視。“不管今天這事是誰做的，這是他們的挑釁，他們想要我的命。我爸爸去世後，我被推上了這個位置，不管行不行，我都必須走下去，這是作為宋家長孫的使命，我如今年輕無足輕重，難免會有人看不起。長此以往，總有一天，我會和他們站對立位置，我想到那一天，請爺爺支持我。”

宋老爺子不開口，只輕飄飄的看了宋清遠一眼，這個孫子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他早已對權力放手，如今橫加幹涉也無任何道理，宋清遠是個懂事的孩子，嘆口氣。

“放手去做吧，爺爺支持你，不管查出來是誰，都不能輕饒。”老爺子看着宋清遠，頓了頓，又說。“只不過，你的那些叔叔再怎麽樣也和你身體裏流着一樣的血，別趕盡殺絕。”說起來也悲哀，年紀大了，享受的不是天倫之樂，而是兒女之間的明争暗鬥，實在讓人感覺無奈。

“我有分寸。”宋老爺子素來嚴厲，也沒什麽貼己話，老爺子欣賞宋清遠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宋清遠性格長相都和他神似，他說的有分寸，就絕對不會把事情辦得難看。

“受傷了嗎？”宋老爺子動作悠閑的倒上一杯茶，說道。“坐下喝杯茶。”他那神情分明是不相信宋清遠會受傷，這個孫子在他那群兒子裏面都是佼佼者，能力出衆的不像個少年。

“不礙事的。”宋清遠在對面坐下，老爺子的書房裝潢是按照前清風格裝飾，不管是古董花瓶還是原木家具，幽幽飄蕩的檀香，都讓宋清遠覺得壓抑，不管他們做的多過分，老爺子都尚留一點餘地，如果自己今天死在那裏，老爺子會不會立刻就換個人上位。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宋清遠這個年紀也喝不出好壞，他心裏盤算的是，那麽多的叔叔姑姑，到底誰更沉不住氣？

“你才十七歲。”老爺子突然說道。“為難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宋清遠輕綴一口茶，淡淡的苦過後是綿綿不斷的清甜，茶香萦繞。“爺爺心裏難過？”宋清遠從小性格古怪，不和父母親近，只偶爾和這個爺爺說幾句話，爺孫都是冷情的人，親情少的可憐，關心的有限。

老爺子聞言，擡眼看向窗外，如今已經秋季，樹葉飄零，退掉外表的繁華，幹枯的樹枝在風中搖晃，顯得蕭索。

“他們小時候，家裏熱鬧的很，一點多不像現在，冷冷清清——”老爺子大概是想到了以前的繁榮光景，微微出神。“你奶奶年輕的時候很漂亮，那時候家裏窮，她也不離不棄。你爸爸小時候聰明，和你差不多的靈敏能幹。你二叔雖然不成材，但也機靈可愛，惹人歡笑……”話音一轉，他收回目光，仿佛是嘆息般，久久不落。“怎麽一轉眼這些都過去了。”

宋清遠對那些不感興趣，他在心底勾勒的确實另一幅景象，小時候自己很少見父親，哥哥死的時候，爸爸在別的女人那裏。直到第二天，爸爸才回家，哥哥都涼透了，因為死于非命，屍體面目全非，宋清遠那時候小，只是遠遠的看着，覺得哭泣的母親和沉默的父親都是悲哀的。

爺爺說起奶奶，宋清遠自出生就沒有見過奶奶，他那個奶奶死的早，無緣相見，但是三叔和二叔同年出生，爺爺和奶奶的婚姻談何恩愛圓滿？

“人果然是老了……”

“長次有序，宋氏集團，只認你是掌門人。”老爺子拍拍宋清遠的肩膀。“我名下的那些股份，改天讓陳律師過來一趟……”既然認準了是他，就讓他放下心，這個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心思太過沉重。那些人坐不住的人，也別怪他太狠心，浮躁永遠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他是老了，也累了，該放手讓小輩們折騰去吧！

“謝謝爺爺。”

宋清遠得到自己滿意的答案，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忙，比如查清到底是誰對自己下黑手，于是一杯茶喝完就離開了那陳舊古老的仿佛上個世紀的書房。

林沫又到了一個新環境，這可比林家要高端的多，這是宋家，赫赫有名的宋家。林沫剛抱着熱水杯，就聽見溫柔的女人聲音在身後響起。

“這是少爺帶回來的女孩？”

林沫回頭，看見穿着軟緞旗袍的女人，猜想是宋家主母，連忙放下杯子站起來，恭恭敬敬欠了欠身。

“阿姨好！”

“不礙事的，坐。”宋太太虛晃一下手指，算是禮節到了，也沒真的碰到林沫，這個女孩雖然不髒，但她并不喜歡。“叫什麽名兒？”

宋太太在林沫對面坐下，端莊大方，舉止有禮，極具氣質，溫顏看着她。“別拘束。”

“我叫林沫。”林沫不敢真的坐，就站在回道。

宋太太只是盯着林沫看，心裏有些微微的不舒服，宋清遠這孩子越來越沒分寸，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麽來頭？她想起了前一段家裏鬧的那些事，難道眼前女孩是宋城的私生女？仔細看，眉眼生的倒是精致。

心裏冷笑，麻雀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不成，面上不動聲色。

“多大年紀？讀什麽學校？”

“我——”

林沫剛要回話，只見管家匆匆走進來，俯身在宋太太耳邊說了什麽。剛才還娴靜淑雅的宋太太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有些難看，秀眉緊蹙，眸子裏竟然有着凜冽的冷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