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睡得好嗎？

03

“做夢？你認識他？”程淩問。

“不認識。”姜閑搖了搖頭。他就是因為不認識才覺得奇怪，不然他也不會在看清那張臉時，魯莽地一把将人抓住，還問了個傻逼問題。

程淩：“……”

我信，我信了你的鬼。

“不認識你做哪門子的夢？”程淩覺得有點好笑，“哦，老流氓的春天到了是吧？”

姜閑神色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找抽呢你。”

程淩嘿嘿地笑了兩聲，擡手看了看表，又說：“時間不早了，還喝嗎？不喝的話咱就撤吧。”

的确不早了，想到明天還要上課，姜閑也沒再多留，“走。”

方才造成的小騷動已經随着人被抓住而平息，酒吧又恢複了先前的熱鬧，兩人穿過躁動人群走到酒吧門口的時候，已經從圍觀群衆的只言片語裏了解到了方才發生了什麽事兒。

姜閑沒有太在意，程淩叫的代駕來得迅速，兩人出了門就直接上車。因為順路，姜閑也就沒有自己打車。

“對了，我聽我爸說後天要在東方宴會樓給姜叔過生日，”等紅燈的時候，程淩忽然開口問：“你去不去？”

“不去。”看着窗外的姜閑拒絕得幹脆利落。

程淩瞥了他一眼，嘆了一聲問道，“還是因為你背着他換了研究生專業的事？”

聞言姜閑微微皺了眉頭，視線掃過對面街道上的一抹亮橙，頓了一瞬就又将視線挪回去，落在亮橙身旁的那個穿着米白色面包服的背影上。

程淩知道這是默認，一邊敲鍵盤給回消息，一邊又感慨道：“你換都換了，還僵着幹嘛呢。要我說你就應該直接畢業，跟我一起創業，你看咱們大學那會兒開的奶茶店生意多好。不過姜叔一直希望你能接他的班，在化學上做出點東西，你想直接畢業他估計更不同意。”

說着發現姜閑沒動靜，程淩側眸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正望着對面的街角出神，循着視線看過去，程淩認出那個穿着白色面包服的矮個子少年，正是方才姜閑将人拉住的那個。

“這是剛才那個？”程淩收回視線看着姜閑揶揄道，“還真是春天到了，做了個春夢吶。”

夢的內容其實姜閑早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記得一個長得挺可愛的少年，抱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光球一臉緊張。

夢境荒誕，無從考據，可偏偏姜閑今天遇見了這個在他夢裏出現過的少年，面容衣着都和他夢裏的人一模一樣。

這就有點詭異了。

但畢竟只是個夢，是人類還無法解開的謎，誰又會把夢境當真呢？

“春風一起，春夢來啊這是。”見他不否認，程淩又感慨。

車輛啓動，姜閑收回視線，微微挑起眉梢側眸看了一眼程淩，“是啊，春夢，要不要再跟你詳細描述一下我的雄風？”

“……”程淩一言難盡地看着他，然後豎了個拇指，“騷還是你騷，我沒這個福氣領略，您別處顯擺去吧。”

姜閑懶得和他貧，酒勁兒上來就閉着眼假寐。沒過一會兒他忽然聽見程淩對司機說讓他在前面路口拐彎去澤蕪大學接個人。

不用問姜閑就知道這人肯定是程淩新交的女朋友。

車輛在學校門口停下的時候，姜閑頭暈得有些厲害，懶得當電燈泡直接下車，“我先走了。”

正在回消息的程淩頭也沒擡，“你去哪兒？你搬學校來住了？”

“我打車。”姜閑剛走出兩米又回頭對程淩說：“你後天去的時候把我之前買的那套青瓷茶具帶過去。”

程淩反應了兩秒鐘才知道這是說他爸過生日的事兒。

“行。”

陶知樂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險些一頭栽倒在地，好在他平衡力不錯穩住了身形。

“這司機要是再猛一點，我指不定得吐他車上。”出租車司機剛一掉頭離開，李子明就開口吐槽。

“夠猛了，我已經要吐了。”陶知樂的目光已經完全迷離，臉色緋紅，氣若游絲。

他酒量本來就不好，随手招來的出租車司機更是個節奏大師，油門剎車蹦迪似的來回踩，踩得陶知樂酒勁兒上頭，頭暈目眩，面如菜色。

“你這酒量真是拉胯。”李子明嘲了一聲，拎着人往學校走，瞧見學校門口的超市還開着，他又說：“還行不行？我去買杯酸奶給你。”

陶知樂眯着眼睛“嗯”了一聲。然而李子明還沒走出兩步忽然被一位女生叫住。

是方才在酒吧差點被騷擾的學姐，顯然這位學姐是來道謝的。

陶知樂嗓子難受得緊，非常識趣兒的留他倆在這說話自己走去了超市。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他感覺自己現在站在着都能睡着，那種疲倦的、想要閉眼的欲望愈發強烈。

超市裏沒什麽人，陶知樂迷迷糊糊地走到酸奶櫃前，找了好久才在最上面和貨架上看到自己常喝的酸奶牌子。陶知樂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七五，這貨架的設計太過反人類，他墊着腳都夠不着。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買其他牌子将就的時候，身後忽然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是要這個嗎？”

“嗯。”陶知樂點頭，忽然覺得頭頂的頭發蹭到了什麽，他沒再動，看着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從紙箱子裏拿出袋裝酸奶遞到自己面前。

這人的手也太好看了，五指修長，如玉筍，如蔥白，簡直是夢中情手。不像他自己的手，又短又肉，跟發育不良的藕似的。

“不要？”姜閑見他不動，又問。

“要的，謝謝。”陶知樂乖乖點頭，接住酸奶的時候指尖擦到了他食指骨節，嘀咕了一句，“手真好看，我手怎麽不長這樣。”

姜閑眼睫微垂，目光落到陶知樂的小胖手上，一直抿着的嘴角忽然翹起細微弧度。

“你說什麽？”

“沒什麽。”陶知樂搖了搖頭，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他，心說這人臉也好看，尤其是一雙眼睛。

但怎麽有點眼熟？

“我們是不是見過啊？”他忽然小聲問了一句。

“……”

這什麽記性？魚嗎？

姜閑眉梢微動，有片刻地無語。但看到他朦胧呆滞的目光也就知道這小孩兒多半是酒喝多了。

“見過嗎？”他反問。

酒精作用下陶知樂腦子裏的理智所剩無幾，壓根沒認出眼前的人是誰，“沒有吧。”

姜閑：“……”

“陶知樂！”外面傳來李子明的呼喚，陶知樂吓得一激靈，搭在貨架上的手直接碰倒一瓶酸奶，他下意識伸手去抓，然後就被同樣伸手的姜閑握住手背。

姜閑手指修長，手掌寬闊，幾乎完全将陶知樂的手攏在手心，溫度瞬間侵染，陶知樂手心忽然燒的厲害。

姜閑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很快就松開了手，視線落在他淡粉色的圓手頭上，看着他将酸奶放回原位，

肉肉的，還挺軟。

“陶知樂？”沒得到回答的李子明又喚了一聲。

“在這，來了！”陶知樂高聲應着，離開之前還又對姜閑說了句謝謝。

姜閑看着他的背影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三個字，忽然有點好奇是哪三個字。

回到宿舍，洗漱完，陶知樂幾乎是沾床就睡。第二天醒來直接将這個小插曲忘得一幹二淨。

這一晚他又做夢了。

還是那片熟悉的灰霧。

不過這一次，他眼前的場景多了一棵通體銀白的大樹，是他在夢裏見過會吐出光球的那棵。

這棵樹散發着柔和又純淨的光芒，吐出一顆白色光球，直接飛向陶知樂面前。他忽然就信了那什麽送夢使，是真的有這麽回事。

不然這些夢為什麽都朝他飛來？

甚至于在觸碰到手裏那顆光球時，他腦海裏自動蹦出了一個地址，他知道這是這個夢将要被送去的地方。

眼前的光球越聚越多，大大小小，顏色各異，全部都圍繞着陶知樂轉圈，陶知樂也從一開始的驚奇逐漸變得驚慌。

太多了，他幾乎都要被淹沒。

最關鍵的是他昨天只顧着驚訝，完全忘記了該怎麽去往那條銀色的河流，去将這個夢送到他本該去的地方。

就在他思考着到底該如何處理這些夢境的時候，忽然瞧見那棵銀樹朝南的某根枝丫亮光盛了那麽一瞬。

陶知樂眼神一亮，立即從光球堆裏掙脫出來。随着他靠近那棵樹，那根朝南的枝丫又閃了一瞬，這一回陶知樂幾乎可以确定，它是在給他指路。

他抱着最開始的那顆光球，便循着那方向去了，這時候他才忽然發現，回到宿舍時那種睜不開眼的困倦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精神的跑個兩千米不在話下。

然而他還沒跑出兩米，手裏那顆光球就又不受控地朝着銀樹的方向飛了回去。

“……”

試了幾次都是不能将夢帶走，陶知樂十分郁悶，但他竟然一反常态地反複試驗，來回奔跑，直到消耗完旺盛的精神，坐在樹下的時候才忽然發現自己剛才有點反常。

反複的失敗下，他竟然沒有一點想要撂挑子的想法。

不太對勁兒，這裏處處都不太對勁兒。

腦子裏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陶知樂很想找到昨天那兩個數字人問一下，但很顯然，此時夢境世界只有他和這棵樹。

而且昨晚那個編號110的男人還說了什麽簽訂契約，陶知樂後知後覺地開始慌了。

“快點醒，快點醒，快點醒。”

陶知樂在心裏不停地念叨，再睜眼眼前還是那棵銀色巨樹。

“天靈靈地靈靈，小陶小陶快快醒！”

“念叨什麽呢你？”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陶知樂唰地睜開眼睛，110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眼前，正一臉不解地看着他。

“你來了啊！”陶知樂喜上眉梢。

掃一眼這力到處亂飛的夢球，110心裏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昨天忘了跟你說怎麽送夢了。”說着他在身上摸了摸，像是在找什麽東西，然而沒找着。

110皺眉“啧”了一聲，“算了，你還要上課是吧，先回去吧，明天晚上七點過來我給你……嗯……做個入職培訓。”

陶知樂：“……”

七點他還在上課啊。

“能換個時間嗎？”陶知樂問。

“不行，我忙得很。”110一點兒不近人情，“行了，你趕緊走吧，再不走都要報警了。”

之後就是一陣熟悉的失重感襲來，陶知樂“唰”地睜眼開眼，入目就是兩張放大的臉，如出一轍地皺着眉頭滿面擔憂。

“我草，你終于醒了！”章超率先長舒了一口氣兒，“再叫不醒我就要打120 了。”

李子明說：“你怎麽回事，喝的假酒嗎？”

陶知樂這會兒明白過來，110說的那句“報警”是什麽意思了，所以110還能知道現實世界的事兒？

章超見他睜着個大眼睛一動不動，又說：“你要是醒了你就眨眨眼？”

陶知樂還是沒反應。

李子明忽然高聲喊了一句：“矮子樂！”

“你大爺。”陶知樂立刻罵道，抄起枕頭就朝着李子明砸了出去。

李子明一把接過枕頭，冷靜地開口：“行了，還活着，也沒傻。”

“快點吧，還有十五分鐘上課。”章超催促着，“何仙姑已經替咱們占好座了，趕緊去。”

聽到這話陶知樂迅速下床換衣服刷牙洗臉，李子明不和他們一起上課，就先走了。

陶知樂和章超趕到教室的時候正好打鈴，一進門就看到何耀迢身旁還空着兩個座位。兩人剛擠進去坐下沒一會兒，老師就來了。

線性代數的老師是個嚴厲端莊的中年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對待學術也是一絲不茍，對學生更是如此，所以沒人敢逃他的課。

翻開課本沒一會兒，陶知樂就又開始被那種困倦感侵襲，更別說老師講課時習慣平鋪直敘，沒有什麽抑揚頓挫的，非常催眠。

小時候因為喜歡鋼鐵俠迷上了機器人，陶知樂立志做個科學家。等他費勁兒的考上澤蕪大學人工智能專業，線性代數、離散數學等等等複雜的專業課直接讓他夢想破滅。

陶知樂趴下沒一會兒就要眼皮就開始發沉，他在睡與不睡之間反複橫條。

恍惚間似乎聽到了老師介紹了一個人，說是這學期的助教，教室裏也随之響起了一陣低呼，很是雀躍的樣子，不過陶知樂已經毫不在意了，他最後還是認命。

算了，睡醒再學。

在閉上眼之前，視線盡頭似乎出現了一張讓陶知樂覺得有些熟悉的臉，而他似乎還和那雙桃花眼對視了那麽一瞬間。

等他再次睜開眼，眼前還是姜閑那雙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睛，只不過放大了很多倍，就在他眼前半米的距離。

“睡得好嗎？”姜閑語氣含笑。

陶知樂睡眼惺忪，唔哝回答：“還行，就是有點冷。”

話音剛落，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了一聲嗤笑，同時陶知樂也感覺到自己胳膊被搗了一下，他側眸就看到身旁的章超正拼命朝他使眼色。

這時候睡懵逼的陶知樂才發現他還在上課，而講臺上站着的老師正皺着眉頭盯着他。

“學長，他的作業在這。”章超幹笑着從陶知樂的書裏拿出作業遞給姜閑。

姜閑接過那幾張打印紙，離開之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下回可以帶床被子。”

“……”

等人離開，陶知樂咬牙低聲說：“你幹嘛不早點叫醒我！”

章超扶額，“你也要我能叫醒啊，我胳膊都快搗麻了，你跟個豬一樣一動不動。”

陶知樂：……

完全清醒過來的陶知樂觑了一眼講臺方向，看到姜閑那張好看臉時，昨晚被遺忘的記憶悉數浮現。

天吶嚕。

姜閑拿着收齊的作業離開教室，經過老師身後時還側眸往他這邊看了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不懷好意。

“……”

陶知樂心道涼涼。

這科得挂。

作者有話說：

有你老攻在，挂不了。

這本是個新挑戰，前期節奏可能比較慢（但也不會太慢，和初戀那本節奏差不多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