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夢魇
他今天是來幹嘛的?
他把買好的手鏈放在上衣的口袋裏。也許某一天,仍會像之前一樣,巧合般遇見,然後再把這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送給她。可能是一個月後,也可能是一年。沒關系,東西在他手上,總有送出去的一天。他向來不會刻意強求——目的性太強。商業場有一點和情場很像,我們永遠都在等對方放低姿态,然後等着自己成為最後的贏家。一切交給老天好了。
很快老天就替他做好了決定——他今天來酒店視察的時候,恰好在客戶信息上看到了她的名字,他聽她說過一次,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沒放在心上,很多女人可以叫這個名字,這不足以成為一個預兆。前臺的員工在打印她的信息,他瞥見她的照片,緩緩從打印機裏印出來。
他真是好運氣。
許諾夢見了盛揚。
一張溫和缱绻卻笑容匮乏的面容,漸漸從腦海裏浮現,在回憶的褶皺中動蕩不安,表情模糊。幾年來,腦海中關于他大大小小的記憶,交織錯疊,神情不一的臉飛速一閃而過,餘影突然被放大。不太愉快的争執,失望,退步,求全接踵而來,而後抽絲剝繭,只餘下一張瘋狂中帶着悲痛的臉萦繞在眼前,看的她心驚。
她跟了他不算久的時候,她才發現他已有家室。她沒有見過那個傳說中的女人,再普通的故事,衆人上下嘴皮子一翻,都能傳頌成絕世佳話。他的桌子上擺着她的照片,定期更換一張。她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都生動起來。
但僅僅而已。她沒有試圖提過關于他的家庭,也不介意他将她怎麽安放。間接如試探的念頭都沒有動過。她唯一相信的是,這個男人,有能力把女人的關系處理得很好。否則,她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裏,活在他給她制造的假象裏,悠然自得。
六月的一天,天朗氣清,微陽初露。盛揚那天心情尚佳,他們正在一家名叫“AmourFlorale”的法國餐廳吃飯。她像是經歷了這世上最漫長的一分鐘,面前這個男人,他前一秒的淡然頃刻間被下一秒的怒火和悲痛摧毀,她還沒來得及追問原因,餐廳裏斜過來的燈光打在她身上,清冷孤寂,她才發現,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不知道什麽時候,只剩下她一個人。
那個女人自殺了。
原諒許諾這樣稱呼她。在此之前,她對她一無所知,她連她對自己的丈夫懷着什麽樣的感情都不曾知曉。她還沒有那個膽子去試探盛揚心底的情緒。一點一滴組成他的結構和思維她都沒有細細了解過。她對他身體的熟悉遠遠大過她對他內心的感知。
這個男人時時刻刻都在用柔軟的刺把自己包圍起來,他并沒有刻意去掩埋。他們之間偶爾的交談中涉及的未知,他往往輕描淡寫地帶過,他的妻子也不免遭受這樣的待遇。
許諾不是個天真地有些過分的女人,她不相信盛揚把愛情當成生命中唯一的信仰去供奉,他或許對自己的妻子有那麽幾分難言的情愫,他把她的照片放在桌子上,纖塵不染,他很少在外面過夜,他陪着她度過每一個漫長寒夜,他記得她的生日,精心為她挑選生日禮物……
但他有許諾,還有千千萬萬個許諾。他有一萬個愛她的理由,搖搖欲墜的防守,卻抵不過一個不愛她的理由,穩如磐石的攻擊。如以卵擊石,輕輕磕碰,碎如粉末。
這樣令人絕望的認知慢慢在她的心底生根,最後長成滔天巨網,将她牢牢吸住,吞噬着她的每一寸骨骼和血肉,痛不欲生。許諾很難用痛不欲生這個詞去形容一個女人對于盛揚的感情。
而那個女人确實這麽做了。利用她對他唯一的價值——對他仍懷有最低限度的疼惜和愛戀的一個最好的證明。
再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已是半年後。
半年啊。
她在心底長嘆,這簡直是一個讓人驚訝的數字。
時間在她手中翻了一個來回,日日夜夜悄然已過。他仍如半年前一樣眉目俊朗,溫和中透着淩冽,他輕輕一個眨眼,可以決定一個女人的一生或如史詩般壯闊或如蝼蟻般卑微。他消失得匆忙,歸來得同樣讓人措手不及。她有短暫的驚愕,但她把微小的情緒死死地壓了下去。
她跳着去親他的脖子,表現得史無前例的殷勤讨好。
他壓着她就狠狠地親了下來——他對她的奉承那麽受用。此刻的兩人像久經別離的愛人,用最原始的方式不斷向對方索取時間和距離帶給他們的思念。
她勉強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心底的悲怆。但從何而來?他愛他的妻子,他在得知她微弱的生命跡象時表現地那麽愕然——他害怕她的離開,卻從不正視她的存在。
她用了不太短的時間來整理那樣一個時刻他帶給她的震撼和她不能忍受的煩躁。她不記得哪本書上說過,愛情死了,才能活過來。她的愛情死了,可沒能活過來。也許曾經有跳動的跡象,她用半年的時間來證明,那不過是寂寞在暧昧的慫恿下自己編織的幻覺。
他的離開,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她理智地掐斷了自己的錯覺,沒讓愛情的荷爾蒙鑽了自己的空子。
他的悲痛清醒地給了她一巴掌。
她是許諾啊。
他拿出一個包裹,裏面大大小小地禮盒,晃得她眼花缭亂,透明的絲帶纏繞在她的指尖,瑩潤剔透,她拆了最大的一個盒子,扯掉上面的絲帶,三兩下把絲帶綁在頭上,笑得張揚:“好看嗎?”
他吻着她的鼻尖:“好看。”
盛揚拉着她的手一一拆過那些盒子,他向來甚少耐心:“這是我在瑞士給你帶的表,你手上那塊該換換了……”
“法國的香水,紅酒,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這個嗎……”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日本的和服嗎?我很想看看你穿上它的樣子……”
她差點要尖叫。
臉色難看到極致。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笑的溫柔:“你不喜歡嗎?”
她不語。
“那就扔掉……”
“沒有,”她斜了一眼他手中的物什,開始整理桌子上的東西,“我很喜歡。”
她又輕聲地重複了一遍:“非常喜歡。”
那些包裹被她永遠地鎖在了公寓櫃子的最底層。
她從來沒覺得他這樣殘忍,殘忍地可怕。
他撫摸着她柔順的褐色長發:“聖托裏尼島真是個浪漫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她面無表情:“是不是這樣你會覺得特別開心?”
他一怔:“你不……”
她吻他的嘴角,笑起來:“我喜歡……很喜歡,不過……你不用費盡心機地試探我,你去過哪些地方我不想知道,你這半年來和她做過些什麽我也不會過問,可以了?”
不等他回答,她抱着那些禮物一步步上了二樓。
他隐約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有細微的變化——她眼尖地捕捉到了。她不明白他這樣近乎脅迫性的炫耀是在警告她還是試圖說服他自己。
暧昧和永遠真是兩個對立面,它比金魚的記憶還短暫。她的自殺來得那麽及時,讓他們在纏綿中清醒,無所不用其極地逼對方遠離自己的世界。
許諾在恍惚中看見了一個女人或喜或悲的臉。或許也有她為了配合女人的表情自編出來的幻想,總之,分不清,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她從未好好地分辨過。
她暈暈沉沉,大腦像超負荷運載一樣承受着過往的是是非非帶來的情緒接收和傳播,忽然間,另一個女人的面目在細細探索後輪廓漸漸深刻,眉目間有她熟悉的溫柔親和,她前幾天還在醫院碰見她,她雙眼通紅,神情悲戚,匆匆忙忙地與她擦肩而過。她現在身邊睡着的那個男人名義和實際上的妻子,她苦笑,又多了一個可以對着她義正言辭,厲聲批判的人了。
唐婉清的面目始終模糊,神情凄厲決然地瞧着她。她頓悟,一些被她忽略的細節似乎已呼之欲出。
醒來的時候,許諾大汗淋漓。心在胸腔裏重重敲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正蜷縮在譚玉琢的懷裏,她抱緊他,莫名心安。
“怎麽了?”他似乎睡得正沉,被她輕微的動作驚醒。
她搖頭:“好像是鬼壓床。”
她捏她的鼻子:“哪有什麽鬼壓床,自己吓自己。”
語氣別樣的輕柔。她鼻子一酸,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隔着兩條街的距離,是一家午夜Pub。窗外濃墨般的深夜,遠遠近近的星光鑲嵌在寒風陣陣的夜空中,深冬光景冷蕭蕭,偶爾有支離破碎的歌聲透過寒峭傳到她耳裏。
午夜是老歌循環的時間。她側了個身,讓他的手緊緊環住她的腰。嘴裏輕輕哼着。
他清了清嗓子:“不睡了?”
她看着窗外的潑墨深夜,細細地聽着飄過來的曲子。窗戶透開的一絲縫隙,撲面而來的刺骨涼風,她清醒了不少:“在我的印象中,我媽很愛唱歌,這些歌詞我閉着眼睛都能背下來,我聽着她唱這些老歌長大,到現在我都記得她的模樣。”
她緩緩地說着,聲音在這樣的深夜裏散發着一種筆墨不及的空靈清幽。
他沒反應過來:“你媽?”
她轉頭,眼睛睜得老大:“你有沒有在聽?”
他終于回憶起她剛剛說的話:“怎麽突然提到你媽?”
“可能……我有一點想她,雖然我并不承認。”
“好吧,”他無奈,“那我就沒聽見。”
她不做聲,把頭埋進他懷裏,指尖微涼。
他拍拍她的頭:“真那麽想她?”
她搖頭:“還行,”又稍稍退開,長發落在他肩上,海藻般搖曳,她輕笑,“這話你得信,我可從來不玩小女孩兒的那一套。”
欲蓋彌彰,真是欲蓋彌彰。
她跳下床去倒水,冰涼的地板凍得她牙齒打顫,黑夜裏響起熱水沸騰的聲音,竟讓人心底有暖起來的跡象。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熱開水,直到喝下整整一瓶水壺,才又踮着腳尖跑回床上。
他把她摟進懷裏:“大冷天的不穿鞋蹦跶什麽……”
她哆哆嗦嗦:“喝口水暖暖胃。”
“瞎說,”他嗤笑,“誰剛剛說自己是病人的?”
“正因為生病所以才要暖胃啊……”
他的手搭在她腰間,使勁兒地掐了一下。
“哎喲,”她叫起來,“你真下得去手啊……”
他輕哼:“現在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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