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洛司澄

見楚輕只是傻傻地發呆，他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幾下，問道：“姑娘，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眼珠微動，楚輕清醒了過來，不管這個所謂的西域國到底是什麽地方，現在都不是她發呆的時候，輕輕轉動腦袋，可是渾身無力，連動下手指都做不到，更不要說是轉頭這種高難度的動作了。

眉心一陣抽搐，努力了好久之後依然一動不動，只能無奈地放棄，繼續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突然說道：“我餓了。”

“……”

雖然對楚輕的反應很是驚奇，但他還是揮手讓屬下們拿來了食物，放在楚輕的面前，見她好像連動都動不了，他甚至還很是好心地将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并将一杯水送到了她的唇邊。

旁邊的那些人全部都驚呆了，有好幾個人想要上前來将杯子從他的手中接過，天哪，怎麽竟然可以讓主子做這種伺候人的事情？而且竟然還是這樣一個渾身都沾滿污漬，比乞丐還要更加髒亂的人！

不過他只是一個眼神就制住了所有人的動作，然後繼續看着楚輕，對這個女子，他很好奇，而且還莫名的有種異樣的感覺。

楚輕只是投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毫不客氣地将杯子中的水緩緩地喝下，雖然只是小小一杯清水，卻讓她渾身都有種說不出的舒爽感，力氣也似乎恢複了一點點。

等到楚輕将水喝下，再過了一會兒他才将一塊糕點送到她的嘴邊，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似乎這些動作已經做了千百回，就算不用思考也知道下一步要如何，明明他從來就沒有做過這種類似于伺候人的事情。

楚輕恢複了力氣，自然就不用他再幫忙喂了，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就開始慢慢地填起肚子。

洛司澄瞪大眼睛，一臉驚異地看着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楚輕面前的幾個盤子都已經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少，只是一直如此緩慢地吃着，聽到洛司澄的問話，沒有任何思考直接脫口而出道：“六天。”

“……”洛司澄輕挑了下眉，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嘴角微掀，臉上的笑容帶上了一絲邪魅，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是不是這樣子把幾天的飯聚集起來，一次性吃個飽比較美味呢？”

楚輕連頭都沒有擡一下，依然慢悠悠地将食物塞進嘴裏，同時一字一句地輕緩說道：“我們被困在沼澤地一個多月，六天前所有的食物都吃光，有人開始吃人肉，我沒有吃。”

此話一出，身旁頓時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嘔吐聲，洛司澄的那些下人們紛紛轉過身去嘔吐，就算沒有轉身去吐的幾個，臉色也不好看。

洛司澄也是臉色微變，眼中有幾絲複雜的光芒閃爍而過，靜靜地看着依然面不改色地吃着東西的楚輕，卻是思索着她這句話的真假。

“那你為什麽不吃。”

手中的動作略微停頓，緊接着繼續往嘴裏送食物，輕聲說道：“我是人。”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那些在吃人肉的就不是人了？”

聞言，楚輕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殺氣畢現，也終于是擡頭睜眼看向了洛司澄，冷冷地說道：“如果你在那種壞境下被餓上六天的話，你也會變成不是人。”

這一刻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讓洛司澄不由得動容，而他身後的那些随從更是嚴陣以待，一只手甚至已經握上了劍柄，只等着主子的一句話，随時都可以将眼前這個有可能威脅到他們主子的女人碎屍萬段。

在擡頭的瞬間，楚輕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說不出來的怪異，卻找不到怪異的地方。

洛司澄很快将那精光收斂，突然湊近幾分，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邪肆地笑着，問道：“難道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報答？”

楚輕的眼神依然冰冷，輕抿着有些幹裂的嘴唇，神色之中滿是冷倔，說道：“多謝相救，也多謝你的食物，但如果你需要我報答的話，抱歉，我現在什麽都沒有。”

“可是以後會有的，不是嗎？”

洛司澄笑得如狐貍一般，然而楚輕依然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冰冷淡漠得讓洛司澄心底突然冒出了一絲寒氣。

“你要什麽？”

幹脆得讓洛司澄幾乎懷疑她說這話的誠意，但卻有莫名的相信她一定會說到做到，嘴角的笑意越發燦爛，說道：“只要你的幾個條件。”

“我并不認為你的這麽一點食物，值得我答應你幾個條件。”

“可這些食物卻是救了你的性命。”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洛司澄再一次的愣住了，眼神徒然淩厲似乎是想要望進她的心底最深處，可是讓他失望了，他什麽都沒有發現，除了她的淡漠，對所有事情的淡漠，甚至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

“不，我很在乎，我想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楚輕直言不諱，沒有人會不想要活下去，她當然也不會例外，但當遇到一些不可抗拒的事情的時候，她亦不會在意死亡。

洛司澄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些，臉上卻依然笑容滿面，說道：“既然你想要活下去，那麽就不應該如此對待你的救命恩人，況且，你應該明白，即使是現在，我想要你從這個世上消失，也不是件困難的事情。”

楚輕點了下頭，說道：“我明白，但那并不表示你可以憑借着這些而想要我将命賣給你，說到底，你只是碰巧救了我一命，僅此而已。更何況，就算你不出現在這裏，我想我也未必就一定會死。”

“恩？你說得似乎也有點道理，那麽你說該怎麽辦呢？總不能讓我白救了你吧？”

雖然洛司澄如此行為有些卑鄙，但他畢竟也算了救了她一命，楚輕對他還是有那麽點感激的，而且她向來不喜歡欠別人債，尤其是人情債。

“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但是那個條件必須是我能做到的。”眼看着洛司澄一副不夠的表情，楚輕直接說道，“別想再多，不然你可以直接殺了我。”

輕撫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後一臉勉為其難的表情，嘆息着說道：“那好吧，一個就一個，殺了你可就連一個都沒有了。不過，這個條件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到了再來跟你說吧。”

“可以。”

“那麽，我應該怎麽找到你？”

“那是你是事。”

“要不你就幹脆跟在我的身邊算了，等到什麽時候我想到了要你答應什麽條件，正好可以直接告訴你，也省得去找。”

“我拒絕！”

“那萬一你躲到什麽我找不到的地方了，怎麽辦？”

“我說了，那是你的事，我只答應你一個條件，別的事情我沒必要關心。”

看着即使在現在這個時候，依然冷漠淡然的楚輕，洛司澄有種感覺，這個人，總有一天會讓整個天下都知道她的名字。

将這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腦外，洛司澄略微沉吟一下，最終緩緩地放開了對她的鉗制，輕點了下頭，說道：“既然你這麽說，我也沒有辦法，不過你總應該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吧？也好讓我改天想要找你的時候方便尋找。”

“楚輕。”

“什麽？”

“楚輕，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