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着迷(一)(修)

景瑜還記得那一天。

陽光落在冷潭上,映得潭水波光粼粼。

北津仙君一襲白衣,坐在冷潭邊緣,淡色的眸中寫着景瑜看不透的冷意與審視。

“景瑜,”陸北津冷聲道,“我可以收你為徒,但有三個條件。”

景瑜跪在潭水中,身上的血與冰冷的水混在一處,無聲地彌散。

他仰頭望着陸北津,聲音裏帶着如釋重負的笑意:“好。”

“我給你五年時間,去極北之地。五年以內,以你的天賦,從入道到半步金丹,不算是難事。”陸北津指尖輕點,一道流光從他袖中射出,懸停在景瑜面前,“回來時,為我帶回一株還仙草。”

在景瑜無聲的疑惑中,他簡短地解釋:“我有一位友人需要它。”

景瑜接過玉簡,神識略略掃過。

裏面是培育一種仙草的方法。還仙草據說能活死人肉白骨,是修真界中頂尖的療傷藥草。

這兩件事都很難,幾乎沒有人能做到。就算是陸北津,想同時實現它們,也有很高的難度。

但景瑜早就知道陸北津的嚴苛,平心靜氣地詢問:“還有一件事呢?”

潭邊的人擡起眸子,掃過景瑜的身子。

少年渾身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還流着血。

殷紅的鮮血與白皙的肌膚,在冰冷的潭水之中随着呼吸微微翕張。

濕透的衣衫勾勒出少年纖細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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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津神色波瀾不驚:“第三個條件,脫了衣裳,過來。”

潭水受驚般,微微掀起了波紋。

“……仙君?”

五年後。

景瑜從極北之地回來,邁入了一間為修士準備的酒樓。

酒樓名為洞庭樓。

景瑜的指尖摩挲着指尖的儲物戒指。

他費盡心血培育出的還仙草就在裏面。

他已經守着還仙草走了許久,懷璧其罪,他一路上遇見了許多想要殺人奪寶的人。

而今日,在洞庭樓中這一切就要終結。

這時,滿堂神識向他投來,肆無忌憚地上下掃蕩。

……這酒樓比他想的還要兇險呀。

景瑜假裝沒有意識到,微微笑着,神識掃遍了整個洞庭樓。

他有些訝異,因為幾乎整個酒樓,從酒客到臺上的琴女,身上全都有着薄薄一層殺機。

還仙草可引不來這麽多人,洞庭樓裏想必還有陸北津的仇家。

北津仙君行事果決,近乎殘忍,從來都不缺少仇家。

景瑜落座在一個青年的面前。

只有這個人身上沒有殺機。

青年微微一怔,而後看向景瑜。

少年一襲柑子色外衣,氣息宛如陽光,讓人一看便心生親近。青年于是笑道:“小公子,在下陸清,想請你喝一杯。”

一杯碧綠的酒液,被推到了景瑜的面前。

景瑜看穿了陸清的試探。

原來也不是個局外人,而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看客。

景瑜不怕試探,因為他分辨得出那杯酒裏并沒有加什麽東西。他輕輕仰起頭來,望向遠處計時的鐘晷。

距離他與陸北津約定的時間,還差一些時候。

他于是有了心情,與對面的人周旋。

更何況那酒芳香馥郁,看起來很美味。他身上有些起熱,正需要一些酒來緩解。

景瑜笑着,眼睛亮晶晶的:“多謝。”

纖細的指尖捏緊酒樽,少年仰頭将整樽美酒一飲而盡,被辣得輕聲咳嗽。

仰頭時,他有意無意掃過計時的鐘晷,發覺還沒到他盼望的那個時辰,便又收回視線:“這酒不錯。”

少年眼角染上輕微的紅,黑紫色的眸子亮得出奇,宛若陽光投射過熟透的黑葡萄。

一時分不清是不是已經醉了。

“是。”陸清驚訝于他敢醉在此處,神色輾轉變了幾回,卻終歸帶着疑惑。他最終問,“還需要多來些酒嗎?”

景瑜眸中帶着笑意,很樂意看陸清盲目地猜他的意圖:“不必了,我不能醉得昏倒在這裏。我在等一個人。”

“等一個人?”

景瑜微微颔首,感受着周遭的氣息。

殺氣凜凜。各種殺氣分了派別,看起來雜亂無章,卻都瞄準着他。

他敢肯定,若是他此時起身,必然會死無全屍。

“等一個能感受到殺機的人。”景瑜的視線略過空蕩蕩的酒杯,有些遺憾地收回了視線,“他會殺了那些心有殺意的人。”

陸清笑了:“我聽過感受靈氣與魔氣,但殺機要怎麽感受?他不會殺錯人麽?”

“你笑,因為你身上沒有殺意。”少年托着下巴,抿了抿濕潤的唇,從中品到一點酒氣,便開心地勾起唇角,“但是有很多人笑不出來。”

他淡淡道:“我們可以一起看看,北津仙君會不會殺錯人。”

在提起陸北津的那一瞬,洞庭樓中的殺氣膨脹到了極致。

狂亂的殺機,瞬息之間凝成了實質的殺招。

所有人都知道,陸北津快來了。

所以他們只有在陸北津到來之前動手。

伴随着殺招的接近,耳邊響起巨大的轟鳴聲,景瑜輕輕垂上眸子。

殺意步步逼近,卻在一瞬之間盡數靜止了。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連呼吸也在這一瞬間被剝奪。

景瑜緩緩睜開眼睛。

不遠處鮮血層層濺開,滴落到地上便已結成了冰,像一朵朵淩亂的血色霜花。

方才的死局宛若一場空夢,清醒過來時,周遭已橫屍遍地。有的人的屍體甚至還在位置上,堪堪來得及站起,便已經跌坐回座上,頸口一線劍傷,屍首已結了冰。

酒樓大堂之內,除了景瑜與陸清兩人,再也沒有活人的氣息。

陸清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動也不敢動。即使他已經聽見了一聲清脆的歸劍入鞘聲。

他對上景瑜平靜的視線。

少年朝他彎了彎唇角,像是在告訴他,看,陸北津沒有殺錯人。

景瑜起身,眸中帶着笑意望向陸北津。

他有五年沒有見到陸北津了。

這五年很辛苦,他每天都在想着,什麽時候才能重新見到陸北津,來堅持下去。

他盼這一天很久了。

現在陸北津就站在不遠處。

男人一襲白衣,幹淨得宛如天邊的冷月。他腰間的長劍結滿了霜雪,震顫着,發出嗡嗡的劍鳴。

淡色的眸子盯緊了景瑜。

眸中興起點點波瀾。陸北津似乎有話想對少年說,但最終沉默。

骨節分明的手伸向少年:“拿來。”

景瑜失笑。他以為陸北津至少會和他說幾句話的。可他的眼中好像只有還仙草。

好吧,他與陸北津約定了,在此處清理了追殺景瑜的那衆人,而後便将還仙草交給陸北津。陸北津做的好像沒有什麽問題。

翠綠色的儲物戒被從指尖取下,轉瞬到了陸北津手中。

男人輕輕垂眸:“不錯。”

直到這一刻,景瑜才有了點實感。

那五年日夜修煉,放血培育仙草到幾近昏厥的日子,終于過去了。

他可以不再叫陸北津仙君。

陸北津帶來的霜花,随着風落在了少年的黑發上。紫黑色的瞳孔緊緊盯着陸北津,像是要将這人刻入眸中。

他想叫陸北津一聲師尊,卻近鄉情怯般猶豫了一瞬。

很快,少年清亮的聲音便響起:“師尊。”

但已經晚了。

陸北津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他沒有聽見景瑜的呼喚,更何談回應。

景瑜不明白他為什麽走得這麽急,陸北津平常不會這樣的。或許還仙草是要用在他很重要的人身上,是他師尊太念舊情……

但無論怎麽想,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震顫着,他只好垂下眸子,掩蓋內心的不安。

回到上玄仙宗再叫好了。景瑜喉頭輕輕滾動,将那點不合時宜的情緒壓下。

五年都忍了,不急于這一時的。

少年輕輕舒了口氣,走向被吓得至今沒敢動的陸清,揶揄地道:“熱鬧也不是那麽好看的。”

陸清苦笑着:“早知道北津仙君要來,我就不來了。”

景瑜輕笑出聲,指尖探入外衣,從衣袖中取出一樣東西,按在桌上。

那是一塊流光溢金的上品靈石,足夠買下半座酒樓。

景瑜認真地看着陸清:“多謝你請我喝酒。旁邊這些人,多少算得上是因我而丢了性命,曝屍荒野總歸不好,但我又得快些去追師尊……”

陸清苦笑:“好,我知道了。我這便拿了你這塊靈石,去幫他們下葬。”

一副後悔極了今日來看熱鬧的苦命相。

景瑜忍俊不禁,“多餘的靈石算是酒資……多謝。”

柔軟的衣袖垂下,遮住了少年空落落的指尖。他收斂笑容時,眼角眉梢便忍不住顯現出些許落寞。

他離開時,動作忽然凝滞了一瞬,像是在強忍着什麽痛苦。

又發作了。景瑜輕輕嘆了口氣。

陸清輕聲道:“你受傷了?他沒有帶走你……”

景瑜打起精神,輕輕搖頭:“都說了,不該看的熱鬧別看。我先走了。”

景瑜走到門口時,忽然聽見後面傳來一聲叫喊:“若是你哪日受不了北津仙君了,我再請你喝場酒,定讓你不醉不歸。”

景瑜怔了一瞬,沒有回過頭,只是輕輕擺手:“不會的。”

他早已經習慣了那副看似冷淡的态度,除那以外,陸北津沒有什麽不好的……吧?

想起那聲沒能得到回應的師尊,與走得太急的陸北津,少年自嘲地彎了彎唇角,垂眸掩去眼中的落寞。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作話太長你們會不看,但是火葬場文不寫點小作文怎麽應景:

0.開局是攻受已經認識一段時間後,彼此已經有一定的了解,火葬場前後部分比例差不多,或者虐攻多一點。

1.狗血火葬場文,日更每晚21:00。

2.文是狗血文,攻是大豬蹄子渣攻,但是不會(劃重點)出現性方面傷害受、兩個人殺了對方全家最後he、出軌等古早文劇情。不會換攻。

3.受情劫階段真愛攻,感情上有非人(自然孕育的靈體)設定,對人的複雜感情有從不了解到了解的過程。後期火葬場中受身份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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