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着魔(八)【二更】

景瑜緊緊抓着陸北津的手臂, 腦袋埋入男人的懷抱,聽着與平常相比,要虛弱許多的心跳聲, 呼吸不由得粗重。

就像是野獸嗅到了獵物的味道, 發自血脈的興奮。

陸北津知道自己傷得越重,景瑜便會越心疼,便又裝得更加虛弱。

景瑜的呼吸果然一緊。

緊的不光是呼吸。

陸北津自然而然地按住景瑜的頭,想親親他, 品嘗他的滋味。

少年卻好似身子支撐不住重量, 微微顫抖着偏頭躲開。

景瑜丹田內的魔氣,像是為了躲避陸北津的探查,悄悄縮了起來。卻附着在景瑜的神識上,只等兩人向對方打開神識時, 沖進去攪碎陸北津的識海。

陸北津的神識在景瑜的識海外逡巡,靈蛇一般想要頂開景瑜的神識。

少年卻退避得滴水不漏。

陸北津将他按在地上, 制住他的四肢,聲音沙啞, 已經帶上了些威脅的意味:“景瑜。”

他感受得到, 随着他的動作,景瑜的身子難以自制地彈動, 像是被人完全掌控了反應一樣。

這點微妙的取悅,讓陸北津的語氣軟了一點:“讓我進去療傷。”

景瑜沒有回應他。

陸北津一進來他就感覺到了, 這人根本沒受傷。他一怒之下直接切斷了自己的五感。

是試探還是刻意欺騙, 或者兩者兼有。景瑜懶得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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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被殺死陸北津的希望沖昏了頭腦, 現在才發現了不對勁。

陸北津做什麽一向不告訴他, 他才會一聽到陸北津受傷就相信。

但陸北津沒受傷, 那他是給誰要的心頭血?

趁着陸北津喘息, 景瑜恢複了五感,猛地掙開他。

“師尊,你——”

陸北津衣衫淩亂,喘息粗了些,看向景瑜的目光帶了些冷意:“你找死。”

少年這才感受到男人的恐怖,景瑜撿起外衫裹住自己,手腳無力地往後退。

在陸北津的威壓下,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能無助地縮到牆角,然後看着男人帶着怒意,将他圍困在方寸之地。

盛怒之下,陸北津捏住景瑜的下巴,逼迫他承受怒火。

景瑜哭得說不出話來。

他用手臂捂着泛紅的眼睛,身體崩潰地打着哭嗝。

陸北津回過神來,看見少年這樣可憐的一副光景,也生不起氣來,反倒有些驕傲。

他俯下身抱起景瑜,少年神志不清,控制不住自己的呓語。

“你不是冷酷無情的北津仙君嗎……”

陸北津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側耳繼續偷聽。

景瑜委委屈屈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為什麽停不下來啊……”他越說越氣,嘟嘟囔囔地罵陸北津:“你根本不會疼人,殺了你……”

他不小心暴露了真實想法,陸北津卻只當他在玩鬧,輕揉了揉他的發絲,笑道:“可你剛才快被我殺了,一直喊着自己要死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景瑜就想起這些日子的滿腹辛酸,一心只想離開,卻又逃不掉。于是哭得更加傷心。

在他體內,一直沒有等到兩人神識雙修的魔氣,同樣十分傷心。

另一邊,君婉收到了一封傳訊。

上面寫着,從樊樊身上得到的訊息,如他們所料,景瑜被魔氣影響神志,在陸北津要取心頭血時,提出與陸北津雙修。

但他們并沒有神識雙修。

如果這兩人的關系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們的棋恐怕是廢了。

君婉捏着傳訊符,面上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才舒展開。

景瑜真是個廢物。

不過不急于一時。

大不了等君卿進入了景瑜的身體,再讓他誘導陸北津,也是一樣的。

無念峰。

景瑜縮在床上,從被褥裏探出了個腦袋。

正巧和樊樊對對視。

小狗崽:“汪?”

景瑜笑了笑:“沒事,陸北津走的時候禁制沒關。”

樊樊開心:“汪唔!”可以逃出去了。

看着小狗崽真心為他高興,景瑜眸光溫柔了些。

把魔氣的事情告訴樊樊,怕是會讓它擔心。

之前只以為是普通的魔氣,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這玩意有能影響人心智的功用。想要破解,恐怕還得回無極宗。

在那之前,想讓君卿奪舍他的陸北津更危險。

所以景瑜打算順水推舟了。

景瑜随意攬起頭發,衣裳穿得極潇灑,一邊對樊樊道:“你先出去找個地方躲着吧,我去找陸北津。你問為什麽……我和他還有點事情沒解決。”

“有人想對付陸北津,我順水推舟。”

“危險……”景瑜笑了笑,“陸北津是最大的危險。但他現在不會殺我。”

殺了他,君卿去哪裏找這麽合适的身體呢。

“我走了。”景瑜朝着樊樊揮了揮手,走出偏殿的大門。

然後惡狠狠地對着陽光和灰塵打了幾個小噴嚏。

他在主殿之中見到了陸北津。

今日主殿好像有什麽要事,召集了許多人。景瑜還沒有一次性見過烏壓壓這麽多人,在他進去時都朝他投來視線。

所有人都很驚訝,包括陸北津。

誰不知道北津仙君的這個準道侶,被看護得極嚴密,不讓任何人看,就連合籍大典的喜服也沒讓人量身裁定。如今忽然出現在主殿之中,不知道北津仙君會不會遷怒于他們。

圍觀的人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暗罵自己倒黴,怎麽就趕上了今天。

男人緊緊盯着景瑜,眸光嚴肅得讓人發冷:“你怎麽來了?”

景瑜走到大殿中央,朝着主座上的陸北津淡淡道:“我來找師尊啊,難道師尊不想見我?”

陸北津冷哼一聲:“胡鬧,回去。”

少年站在殿宇中間,倔強得不可思議:“我等不及了。”

此言一出,在場有人哈哈打着圓場:“看來是仙君道侶合籍心切,耐不住寂寞,便來看望仙君——”

陸北津看向說話的人,那人立即冷汗涔涔地閉了口。

陸北津維持着仙君的儀态,漫不經心道:“你最好考慮清楚,你要說的話有沒有登上大雅之堂的價值。”

景瑜差點當場笑出來:“也是,我确實登不上臺面。我今日來,也只是想和師尊說一句悄悄話。”

話雖如此,景瑜卻用目光掃視過滿堂的人,淡聲開口:“你好像忘了,我從未答應過做你的道侶。”

這話不啻于一道炸雷,震得在場之人頭腦嗡鳴,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被陸北津發現他們的存在。

陸北津的臉色沉得宛如暴風雨之前的天空,他站起身來,走向景瑜:“你最好解釋清楚。”

別讓他知道,這就是景瑜為了證明自己愛他的一場小把戲。

景瑜攬起自己的頭發,朝着陸北津粲然一笑:“像嗎?”

少年的笑容像是陽光一樣,帶着極強的感染力。陸北津腳步微頓。

但轉瞬間,景瑜收起了笑容,看向陸北津的目光中帶着點諷刺:“看起來挺像的。”

景瑜想看陸北津被拆穿以後羞窘憤怒的神情。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陸北津。

但男人仿佛全然不覺得,用景瑜來代替君卿有什麽不對的,眉眼之中的怒火,更多是對景瑜忤逆的不悅。

“确實是像。”陸北津被氣得不輕,爽快承認了,“不然當初,你以為自己憑什麽進得來無念峰?”

景瑜氣得渾身都在顫抖,指尖變幻出靈力,狠狠朝着陸北津劈去。

卻被男人抓起雙手,攬進了懷中。

周遭的景象逐漸變換,景瑜被扔回了偏殿的床上。

男人狠狠按着他的身子,居高臨下地告訴他:“我告訴過你許多次,不要和君卿比較。你卻總将自己與他放在一起。”

陸北津用力太大,景瑜渾身泛起疼痛,咬着牙不肯洩露出痛呼。

男人俯下身來,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與自己對視。

景瑜從陸北津的眼中看見了被鉗制的自己,脆弱而無力。

他聽見男人低沉的聲音帶着怒火:“如果你非要比,又怎麽能比得上他?”

少年睜大了眼睛,像是被這一句話打懵了。

黑紫色的雙眸之中,安靜地流出熱淚。

景瑜等這一句話很久了。

終于。

他死心了。以後或是離開陸北津,或是殺了他,他都不會再後悔。

他其實想過,與陸北津徹底撕破臉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況。他會不會對陸北津還有留戀,又或者陸北津真如他所說,對自己有幾分愛意。

如今全都清楚了。

平靜而解脫。

他胸膛起伏着,無聲地笑,看起來卻像是抽噎。

他将這個人弄壞了。陸北津不期然産生這種感覺,怒其不争地按上景瑜脖頸之上,他從前的指痕:“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麽莽撞地暴露自己。糾結一點無關緊要的事情,看不清真正該在意的是什麽。就是因為你一直如此,我才不敢将你放出去。”

陸北津力氣大到幾乎要将景瑜扼死,少年的長發被帶動,在身下蹭動。身下人濕潤的目光中,陸北津讀出了些許令人毛骨悚然的解脫。

平時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快死了卻如此釋然。

陸北津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對景瑜的教育,是不是出了問題。

因為力氣太大,松開手時,陸北津的指尖有些顫抖。

新鮮的空氣重新進入身體,景瑜目光空茫地張大口吸着空氣,臉色蒼白得好像會被陽光曬化。

陸北津沒想過殺他。

他甚至沒想過折磨景瑜。如果可以,他希望景瑜在他面前開開心心的。但景瑜一直很委屈,不願意聽他的話。

陸北津一直覺得,那是景瑜性格的問題,他能容忍景瑜這麽久,已經非常不可思議。

但就在此時,在景瑜被他按在床上,脖頸上落下深刻掐痕時,他忽然發現了一個,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或許景瑜的委屈,是因為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你夢醒了啊狗攻,那給你鼓鼓掌呗(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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