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想到死,連隐煉腦中最先閃過的還是順子塞給自己的任務,他必須死在聶臨風手裏,還得是特定的道具,多難。

死又是什麽感覺呢?會疼很久嗎?人死後會有靈魂嗎?如果他變成鬼去爬聶臨風的床,聶臨風會害怕嗎?會不會還是這麽兇巴巴的?會不會找法師來除掉他?他會再死一次嗎?

連隐煉忽然打了個寒戰,他不能做鬼!

“你、你、你別亂來。”連隐煉端起皇帝架子來,繃着精致的臉兇巴巴的,但看聶臨風的目光卻怯生生的,睫毛微顫,“殺、殺了我你可、可是死罪,一定有人查得到的!到時候你就慘了。”

聽他這軟綿綿的威脅,聶臨風就想笑,但面上卻是斂了笑意,擺出一臉的漠然來:“我為什麽殺你?”

“我怎麽知道,你想要我命難道還……”

“我不想要。”聶臨風打斷了連隐煉,目光向下掃去,在連隐煉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圈,“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命。”

連隐煉心稍稍安下一點:“那你想要什麽,妃子的話只要她本人同意,我可以給你們……”他每說一個字,聶臨風眸色便冷一點,看得他後頸發涼,後面兩個字根本沒敢說出來,直接拐了個大彎,“還是你想要……皇位?”

他說完,看聶臨風唇角翹了翹,頓時安心下來。

皇位是小事,早晚都是要給的。

但聶臨風下一句話,又把他的心提了起來:“得了皇位,難道有什麽區別?”

連隐煉一想也是。

皇帝要幹的活基本都是他在幹,雖然挂着個攝政王的名字,但朝廷和宮裏基本都是聽他的,想做什麽直接自己拟旨蓋個章就完事,除了稱呼跟那張硌屁股的椅子,他跟皇帝根本沒區別。

那聶臨風到底想幹嘛?

連隐煉忽然到聶臨風剛才掃視他的目光,有點像是在店裏看上某樣心水的商品,他面色一白,驚恐道:“你不會饞我身子吧?”

他就那麽随口一猜,猜完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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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聶臨風卻是笑了,模棱兩可道:“誰知道呢。”

連隐煉被笑得更害怕了,難道真讓順子說中了,聶臨風根本是個彎的,他幫自己完全就是出于喜歡?

見他這驚恐的模樣,聶臨風心情大好,終于舍得退開,收回手時指尖掠過連隐煉耳尖,忍不住輕輕捏了一下,換來眼前人的顫栗後更是滿意,待到手垂至身側,臉色才冷了下來,淡淡道:“想太多。”

連隐煉還是有點不信,仔細打量了一下聶臨風的臉色。

他又是那張冷冰冰的死人臉,眼中的情緒斂了,只剩一層浮冰凝結眼底,看着連隐煉的眼神又恢複了那種看物品一樣的冰涼。

這還是連隐煉第一次感覺到聶臨風這種目光的和善,以至于他忍不住想,可能剛才的聶臨風只是一個錯覺,可能他只是受了環境的影響。

“回、回去吧。”連隐煉小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聶臨風“嗯”了一聲,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連隐煉只好硬着頭皮掉頭回剛才的房間,扒在窗邊等着。

他忽然有點惱自己的無能,明明都這樣了,想回去還是得聶臨風帶着。

但他等了好一會,卻沒等來聶臨風,而是一個面也沒見過的陌生的男人跪在他面前,低着頭恭敬道:“王爺命我接陛下回府。”

連隐煉微怔,忽然想起聶臨風方才的反常,再比着現在這情況,倒有點像瘋過後清醒了,後悔地劃清界限。

他想到那雙眼睛裏的那種壓抑不住的愛慕,以及聶臨風冷着聲音說“他死了”時的表情,心裏忽然生了那麽一點難過,如果聶臨風白月光的死真的跟自己有關,那他殺了自己,好像也沒那麽奇怪了。

他想得太紛雜,以至于根本沒注意到來人說的是“回府”,而不是“回宮”,所以馬車停在大将軍府前時,他都愣了。

“不、不是回宮嗎?”連隐煉看着那塊匾額,差點沒閃着舌頭,看着趕車人的目光無辜又有點責怪的意思。

那人只是低着頭,說:“這是王爺的吩咐。”

行吧,對牛彈琴。

連隐煉認命地下車,跟着這人進了将軍府,七拐八拐的終于拐到了一個房間,聶臨風已經換了衣服,就坐在屋裏喝茶,見他們來,也只是輕輕撩了一下眼皮。

但連隐煉就是覺着不自在,站在門口拘謹得像個怕生的小孩。

“沐浴更衣。”聶臨風說着沖屏風的方向揚揚下巴。

連隐煉看過去,發現那個屏風後有熱氣升騰,不遠的凳子上還整齊疊了套衣服。

他默然看着聶臨風,沒動。

但聶臨風也沒有動的意思,他伸手端了杯茶,說道:“宮門已落鎖,明早再回。”

“這……我回家還要這麽麻煩嗎?”連隐煉有點糾結,他這皇帝是不是有點太慘了。

聶臨風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帶腰牌出來?”

連隐煉:“……好像沒有。”

“宮門守衛只認腰牌,沒有腰牌,你就是皇帝也沒用。”

連隐煉聞言目光下移,落到聶臨風腰間,目光在他腰上的墜子一掠而過,沒多說什麽,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聶臨風作為攝政王,是可以自由進出宮門的。

“你用我的腰牌進宮,明天整個朝堂都會傳遍,今晚的事也會暴露,你确定嗎?”

聶臨風的語氣很淡,說不清是事不關己還是單純的想看戲。

趕緊練了一聽,立刻拒絕了,忘帶腰牌事小,但他女裝混出宮還差點把自己送走的事要傳出去,他就不用活了。

“那不然你送我回去嘛。”連隐煉聲音軟了一點,比起商量更像在撒嬌,“你輕功那麽好,咻咻兩下就把我帶回去了。”

“擅闖宮闱是死罪。”

“那……我免你死罪?”

“不必,我也沒有送你的打算。”聶臨風說着目光又從屏風的方向甩了甩,眼神催促連隐煉趕緊去換衣服。

連隐煉沒轍了,但還是沒動:“你出去。”

“你以為我會偷看?”

怎麽不會?你剛剛還饞我身子呢!

這話他不敢說,只能梗着脖子道:“我害羞不行嗎?我就喜歡一個人沐浴不行嗎?你出去,這是聖旨!”

聶臨風眸子一暗,心裏生了點不滿,他想說這是他的房間,憑什麽要他出去?但轉念一想,人是他自己帶回來的,現在說這話,不打自己臉嗎?

最終他還是一甩袖子,走了。

連隐煉這才脫衣服翻進桶裏,等脫了衣服他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味道很怪,菜葉子混上脂粉味,說惡心到也不至于,就是不大好聞,虧了聶臨風剛剛居然還下得去口,喜好是不是太奇怪了。

瞎想了一下,連隐煉就開始走神,目光穿過屏風的間隙看到外面輕躍的燭光,就算點了好幾盞,屋內的光線也依舊有些暗,他在燈火通明的現代生活慣了,看到這樣的光線潛意識總覺得是睡覺的時候了,腦子也跟着昏沉起來。

今天出這一趟宮,收獲頗豐。

順子那十分是穩了,只是怎麽處理他還得再想想,劉福伺候原身那麽長時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劉福多少是知道的,他這皇帝還得再當一段時間,一天兩天能蒙混過去,時間長了說不定還得倚仗劉福。

再就是聶臨風,他今天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口中的“念念”是什麽人,他們三個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聶臨風後來篡位的原因真的是因為大義嗎?還是摻雜了私情?

如果他要讓聶臨風殺了自己,到底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行?

得找個時間試試……

連隐煉想着嘆了口氣,從水裏起身,帶起一片水聲,赤腳在地上踩出幾個濕漉漉的腳印,朝着放衣服的凳子過去。

原身的衣服大多深色,聶臨風也如此,連隐煉一直覺着很悶,拿起衣服看見那一身蔚藍時還愣了一下,轉念一想這衣服八成也不是聶臨風的,便釋懷了,随意披上衣服便準備出去問問自己睡哪。

推門時他餘光瞥見書桌上堆着奏折,又是一愣。

說起來遞到他那的大多是請安折,其它折子聶臨風都搬回府上了,那些裏面又是寫的什麽?

秉着認真好學的心态,連隐煉又掉頭回到桌旁,這些本來就是他的,他看看應該沒關系吧?

給了自己底氣,連隐煉這才翻開折子,第一份就很長,連隐煉看了幾行就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立刻放下去看別的,但幾乎每份都差不多這樣。而聶臨風的回複言簡意赅,但考慮周全所以有些長,看得連隐煉自愧不如。

他很清楚,自己就不是治國理政那塊料,大易能有今天的繁盛,除了前幾代人的努力外,聶臨風同樣是功勳卓著,要真讓原身或他這個皇帝來打理,那才真的要完。

連隐煉連着翻了幾份,也只看了個懵懂,直到看見壓在折子底下的一本書,有幾個字被擋住了,他随意到了一眼,就掃到房什麽術,等想再細看時,屋外忽然出現了聶臨風的聲音。

連隐煉吓了一跳,腦中自動将方才看到的詞補全,閃過一些讓他臉紅心跳的的畫面,耳朵瞬間紅了,急忙忙重新把折子堆回桌上,結果一下沒堆好,“嘩啦”一聲倒了一片。

這聲音一下驚動了外頭的人,連隐煉趕緊蹲下去撿,指尖碰到折子的同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陛下。”聶臨風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連隐煉:你居然偷偷看這種書!

聶臨風:我不該看,實踐出真知。

連隐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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