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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葉又一猶豫,遲疑道:“不會是月事還未……過吧?”

她記得娘親嬸娘都是三至五天,柳五莫非是天賦異禀,一次流半個月的血?

賀蘭葉忍不住頂着夜色的昏暗使勁兒瞄着柳五的臉。

夜色再昏暗,也能讓賀蘭葉清楚看見柳五一臉的慘白,面無血色的她在黑夜中一襲白衣忽地出現,差點就能當做女鬼了。

“不是。”柳五鐵青着臉,她撩起珠簾走出,串珠的簾子發出碰撞的清脆響聲,在這靜夜中格外的清晰。

柳五走近兩步,賀蘭葉清晰的聞到了來自她身上的血腥味,幾乎是難以遮掩的濃郁。

清脆簾珠響聲漸漸停止的時候,柳五走到賀蘭葉面前站定,她面無血色的臉上漸漸浮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我受傷了。”

柳五的親口承認把賀蘭葉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盯着賀蘭葉震驚的眼神,神情自若道:“利用這幾天,我出門去和舊情人做了個了當,被刺了一刀。”

賀蘭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急忙掃視柳五,發現柳五的手按着小臂,而被血色漸漸染紅的衣袖,也證明了她的傷的确在手臂上。

“賀蘭,你傷藥放在了哪裏,我找不到了。”柳五蹙着眉,“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都沒有了。”

賀蘭葉知道這會兒不是該先震驚柳五受傷一事,她嘆了口氣:“這裏就放了家具,物件都還沒有擺置,那些小東西都搬在後院裏頭了,你随我來。”

為了在短時間內滿足柳五的要求,她這間房全部收拾了,裏頭別說傷藥了,連跟針都找不到。

柳五倒也順從,跟着賀蘭葉頂着清冷的月光沿着回廊走到了最後頭的一間小雜屋,狹小的房間堆滿了雜物,裏頭只有一張窄窄的床勉強是空的。

賀蘭葉點了燈去找了傷藥來,對着柳五揚了揚下巴:“坐。”

柳五站在門口打量了狹小的房間裏頭半天,最終還是面帶奇異走了進來。她坐在賀蘭葉的對面,伸出了手。

賀蘭葉剛要掀起她的袖子,柳五猛地縮回了手,傷口似乎引起迸裂,有一股血慢慢流了出來。

“怎麽了?”賀蘭葉拿着藥粉有些疑惑看着柳五。

不是受傷了麽,她幫着處理,怎麽她還躲?

柳五慢條斯理道:“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己來。”

賀蘭葉啞然。

這種時候,也虧得柳五還能記得這種話。

她把傷藥繃帶遞了過去,只見柳五移了移燭臺,自己背過了身去,小心裹着傷。

眼看着今晚的柳五是走不了了,賀蘭葉自覺的去把自己的床整理了下。幸虧她知道只在此住兩天,沒有把私人東西擺出來,免去了一番折騰。

“受傷了不回家,跑來我這裏,柳姑娘你就不怕你家人擔心麽,他們可找了你幾天了。”

賀蘭葉重新抱了床被子來,把自己剛剛睡的鋪在了地上,熟門熟路給自己搭地窩。

而且柳五說的說辭是什麽,去和前情人一刀兩斷?她真的是去見舊情人了?舊情人還不顧她這張風華絕代的容顏,說砍就砍?

柳五已經裹好了傷,有些嫌棄盯着自己衣襟上的血漬看,聞言漫不經心道:“回去了要被家人說,來你這裏幹脆些。”

“這可虧着我夜裏睡不着過去看了眼,不然柳姑娘你當真要帶着傷過一夜了。”賀蘭葉也慶幸。

柳五盯着賀蘭葉忙碌的背影沉思了片刻,過了會兒,慢悠悠道:“就算你邀功,我也是不會謝你的。”

賀蘭葉剛想說誰是為了謝,又聽見柳五慢吞吞補充了一句:“夫君。”

新婚前一夜,賀蘭葉徹底睡不着了。

天未亮前,一夜未睡的賀蘭葉叫醒了一臉疲憊的柳五,自己換了身衣裳蒙了臉,小心帶了一隊人悄無聲息趁着全城宵禁未解之時,小心翼翼的把柳五送回了柳家。

黎明之前幾乎橫穿了半個臨陽城的賀蘭葉剛回了家,困的眼皮子都睜不開,她撲到床上衣服都沒有換打算補個覺,還沒有睡熟,就被平氏搖醒了,頂着一臉喜氣洋洋的平氏雀躍道:“三郎!快些起來,你今兒的好日子,接媳婦兒了!”

賀蘭葉痛苦地呻吟了聲,她一點也不想接媳婦,她現在只想睡覺!

奈何她還是抵禦不了母親的興奮勁兒,天剛蒙蒙亮,她就被挖了起來,由着兩位長輩給她換了喜袍。

來自平氏周氏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喜袍貼身而精致,大紅袍子顯得她挺拔俊俏,格外精神。紮金革帶上難得墜着玉環琅佩,給她增添了兩份雅致。

平氏給她梳着頭,賀蘭葉打着哈欠,眼角擠出一滴眼淚,她剛把眼淚揩去,就見周氏舉着一盒脂粉來,要往她臉上塗。

“別塗這個。”賀蘭葉不喜歡脂粉,皺着眉躲開。

周氏難得在賀蘭葉面前硬氣了回,強把她臉塗白了一圈:“那可不行,大喜的日子,哪裏有素着個臉的,塗點粉氣色好。”

“嫂子,把胭脂拿來,我給三郎揉揉臉。”

賀蘭葉叫苦不疊,趁着平氏轉身,她一頭起來轉身就跑了出去。

重新躲在後頭雜屋裏的賀蘭葉伸手揉了揉臉,一點細白的脂粉粘在她手上,她盯着手發呆。

其實她以往也塗過胭脂,在她還有人庇護的時候,小女兒家愛俏,父兄又寵她,家中沒少胭脂水粉。

只是她現在不是以往的她,這些容易讓她想到過去的東西,還是不沾的好。

免得弱了她的心,動搖了她的信念。

新婚當天最早開始忙碌的一般都是新娘家,畢竟要在白天裏就要嫁娘出閣,娘家謝客。而賀蘭家早上沒有太多事,就是把家裏頭打點好,陪着賀蘭葉一起去接新娘的人盤好,高頭大馬上大紅花紮好,就能去迎親了。

賀蘭葉還躲在後頭的時候,早早兒就被她選做迎親郎的友人們都到了,嘻嘻哈哈的,熱鬧松快,各個都一副喜氣洋洋的和镖師們說說笑笑。

外頭熱鬧的很,家中的婆姨們給大家煮了飯,忙前忙後着準備晚上該擺宴的,後頭賀蘭葉借着傷重未愈躲着沒有出來,硬是補了個覺。

直到中午,賀蘭葉起身後重新把自己拾掇了番,出門與友人們一道去接新嫁娘。

從小東樓起,賀蘭葉的禮隊一路吹吹打打,敲鑼打鼓,為首的她騎着高頭大馬身着大紅喜袍,頭簪玉冠,為了病态塗白了的臉上也難掩俊俏,賀蘭葉打馬而過時,街道兩側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不斷傳進她耳中。

“這就是萬倉镖局的賀蘭葉?長得人模人樣的,難怪攀上高枝兒了。”

“不是聽說還有個公主……他可真行啊!”

“也不知道那公主和柳丞相家的姑娘受了他什麽好了……”

類似的竊竊細語不斷,賀蘭葉耳朵多少聽進去了一些,她只當沒有聽見,騎在馬背上挺直了背,毫不受幹擾。

她身後的幾個迎親的友人都聽不過去了,面面相觑後,商會的佟彩低語了兩句,叫來了幾個跟在後頭的下人,吩咐了一番。

走了沒多久,後頭忽地喧嘩了起來,兩邊圍觀的百姓們不知道看見了什麽,都一窩蜂往後擠,各個嘴裏頭都說着祝福的詞兒,沒有一個再提起公主不公主的。

賀蘭葉覺出了不對,她也沒有勒馬,只回眸看了眼,這一看,她愣了愣。

只見那幾個友人們都端着一袋子的銅錢,走一截給底下的人撒一堆。銅錢不算多值錢,但是在白撿的面前,就頂了天的惹人愛,那些百姓們都圍了上去,發現了幾個公子哥兒只給說好話的人給,都學乖了,一句句祝福的詞兒都冒了出來,一時間,整條街上都充滿了對賀蘭葉與柳五新婚的祝福。

賀蘭葉看着她的這幾個賣力幫助她的友人,心裏頭湧上了一股暖意,一直抿着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她勾着嘴角,終于有了一絲大喜日子新人該有的喜氣。

高頭駿馬沒有停下,在一路吹吹打打的鑼鼓喧天中,賀蘭家的迎親隊伍走過了長街,即将抵達中府。

眼見着太陽從正中略微偏西,賀蘭葉心裏頭微微松了口氣,還有不多時,就能從柳家迎走柳五,結束這一天的喧鬧了。

迎親的隊伍前頭是整齊的兩排徒步樂人,他們賣力氣的吹奏着歡快的曲子,給後面長長的迎親隊伍迎着路。

賀蘭葉騎着馬跟在前隊伍的後頭,被圍在最中間,她一路慢慢悠悠,時不時擡起袖子擦擦虛汗,不忘做出一副重傷未愈的病态。

她走着走着,忽地發現前頭隊伍停了下來,導致整個迎親隊伍被迫都停了下來,一時引起了騷亂。

“怎麽回事?”她身後的任佳楊敏都伸着脖子問,“前頭有人堵路要錢麽?”

賀蘭葉騎在馬背上,能夠看得見很遠的前面。

她面帶笑意的輕松漸漸被面無表情的冷漠替代,目光幽幽落在堵在迎親隊伍最前面的一人一馬,淡淡扯了扯嘴角:“堵路的人估計不是要錢,是要人。”

大紅的迎親隊伍前,一個黑衣的青年牽着一匹黑馬,手提一把彎刀,牢牢死守了去路,他的眸,穿過整個隊伍,穩穩地落在了賀蘭葉的身上。

冰冷的,猶如寒冬凍人。

帶刀侍衛,吳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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