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簡邪個人覺得今天過得還是挺豐富多彩的。
雖然他現在才發現一直以來的心理醫生其實不是人,而且本人都是個需要去看心理醫生的特A級患者,但他在就診時給他的建議卻依舊被簡邪保留了下來。
畢竟長達一年,已經都養成習慣了,讓他想改一時間也改不過來。
那就是寫日記。
李醫生告訴他,無論當天過的有多麽無聊,也務必要寫下至少三行字,然後在下次會診的時候一并交給他,以便他能夠判斷他現在的精神狀态是好是壞,也可以順便解壓。
當然,如果不想暴露自己的個人隐私的話,也可以用自己才知道的潛臺詞來粗略代指人和事。
估計這辦法也是它從哪本心靈雞湯的書上看到的。
簡邪一邊捏着硬幣,一邊陷入沉思,在他面前放着一本攤開的褐色硬皮筆記本,已經被主人用了接近一半了。
只見他猶豫了一下,狀若斟酌之後,鄭重地拿起筆寫了起來。
[星期六,晴,李醫生請我吃了章魚。好吃。下次會再來。]
章魚?李醫生的影子确實挺像的。
【……】
随後,簡邪丢開了筆,阖上了本子,面無表情地把它放回了抽屜裏。
敷衍的習慣也保留了下來,整挺好的。
就是不知道下周李醫生看到這份日記,表情會不會再次扭曲了。
就在他正準備關上抽屜的時候,簡邪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了放在裏面的昂貴腕表上,想到了什麽,他的動作下意識地頓了頓。
【不準賣。】祂直接道。
不需要更多語言,祂輕而易舉就看透了他在想什麽。
“……”
被戳破想法,簡邪決定據理力争:“我是高中生,戴着也太招搖了。”
就算是他班裏那些條件很優越的同學們,也從未見過誰會把這種價格的表戴在手上,他并不想特立獨行。
【啧。】
“而且這是送給我的禮物,所以現在是我的了。”簡邪頓了頓,說道,“而你應該不會在意人類的社交禮儀吧?”
把別人送的禮物賣掉,簡邪不會這麽低情商,畢竟禮物無論貴重都是別人的心意,絕對不能草率,就連冒出這種想法都是很不應該的。
但祂送的禮物?
簡邪覺得大概不能用人類的想法去衡量祂。
……
是錯覺麽?祂眯起了眼睛,感覺簡邪似乎已經完全不像最開始那樣和祂說話束手束腳了。
祂在他的身體裏耐心地潛伏了一整年,除了沒有什麽令祂感興趣、值得出手的狀況出現以外,祂選擇沒有和簡邪直接交流,也有考慮到對方是一個精神脆弱的人類的緣故。
從祂蘇醒以來,借助簡邪的眼普遍觀察到的情況來看,人類是一種觸碰就會受傷的易碎品。
面對無法理解的事物,哪怕身體沒有遭到任何微小的攻擊,但極具沖擊、違背常識的事卻可以直接摧毀他們的理智。
充盈血液的溫軟身軀,脆弱纖細的潔白脖頸,弱不禁風的冷淡面孔……
因為是人類,所以需要小心對待。
格外,小心對待。
祂不想讓自己的人類在祂的庇佑下出任何事。
【為什麽。】半響後,祂問道。
“……?”
簡邪怔了怔,不明白祂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祂的聲音懶洋洋的,似乎在勾唇:【為什麽不怕我。】
“這不是很顯然的麽。”簡邪面無表情道,“我都死過一次了,還是你救活的,反正無所謂了。”
這就是典型的債多不愁。
從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來看,祂似乎在刻意保護他、投喂他,雖然簡邪不知道祂是出于什麽目的,但總不會因為他想争取一下他們生活條件的改善,就突然變得勃然大怒,然後把身為宿主的他給幹掉了吧。
都是一具身體,簡邪過的舒服一點,祂應該也能舒心一些。
當然,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他根本感覺不到害怕這種情緒。
簡邪默默地想,就算現在有一把上膛的槍抵在他的太陽穴上,他應該也無法覺得驚慌,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不能賣。】那是一周年紀念禮物。
雖然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但祂卻緊接着問:【你想要什麽?】
簡邪下意識回答:“wifi……還有空調。你住在我的身體裏,不會和我一樣覺得熱麽?”
其實對于這個問題他注意了有一會兒了,畢竟今早起床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房間的窗戶是打開的。
沒有從外面暴力撬開的跡象,那很可能是祂因為忍受不了躁熱的夏日才自己開了窗。
還有吃飯。
祂也能嘗到自己舌尖上飯菜的味道麽?
甚至是……
在簡邪洗澡觸碰自己的時候,祂會有同等的觸覺嗎……?
“……”
等一下,怎麽感覺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危險了。
察覺到自己臉頰和脖頸都染上了不正常的熱度,簡邪頓了一下,試圖把自己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清空。
但就在這時,祂突然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随後,暗示性十足地懶倦道:【看起來你有很多問題。】
……果然,祂能夠知道他在想什麽。
“你這是侵犯大腦,”簡邪頓時皺眉,下意識“刷”地一聲拉上了外套拉鏈,遮住了燒紅的半張臉,留下仍然泛紅的耳尖,聲音隔着布料,不由帶上了一點沉悶,“……是極度不尊重人權的行為。”
【我不是人類。】祂毫不在意道。
簡邪:“……”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雖然對方毫無實體,但他卻有一種祂在饒有趣味地打量他泛紅的皮膚的錯覺,讓他仍舊裸露在外面臉頰上的皮膚發燙,不由再往衣領下面躲了躲,眼神飄忽走了。
祂似乎總能讓他覺得不自在。
察覺到了簡邪的抵觸,祂開口了。
【只是一些模糊的想法和關鍵詞而已。】
完全可以從祂的語氣中想象出來對方正在挑眉的模樣,祂似乎有意頓了頓,讓簡邪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祂的身上,才繼續音調慵懶道:【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對祂來說,都是一些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
更何況,明顯簡邪并不會輕易對事物産生依賴,而就算如此,祂反而對此樂見其成。
【你需要做的,只是說出來。】
“……”
這話讓簡邪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如果是個體貼的女生,他會覺得這是在向他隐晦的表白,但顯然祂不是。
祂甚至連人類都不是。
身為某種未知的存在,祂的思維做法和他完全不同,說不定這種令人誤解的話其實并不是簡邪想的那個意思,
好在自己還能繼續躲在外套裏,而對方也看不到自己滾燙的臉。
簡邪讓冒煙的臉頰冷卻了一會兒,直至心情終于平複,才呼出了一口氣。
他重新拉下了拉鏈,露出了下半張臉,就像一只警惕的小動物那樣冒出頭,聲音故作冷靜道:“其實我沒有向你要什麽。只是我們現在住在一起,我是為了提高我們兩個人的生活水平才會這麽說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消失在了空氣裏。
“……”說不下去了。
“算了。”簡邪很快就自暴自棄了,将額頭磕在桌子邊緣上,“當我什麽都沒說。”
好在沒讓他尴尬多久,簡邪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成功将他從這樣奇怪的場景中拯救了出來。
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直起身解鎖了手機屏幕,發現還是來自班長的電話。
見狀,簡邪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他想起了自己在上午答應的事情,他明天要和班委們一起去醫院慰問受傷的英語老師,但對方并沒說好确切的時間。
簡邪沒問,對方就沒說,想來可能會在他們的班委專群通知。
不過後面他去幹別的事情了,所以并沒有點開班委群的公告看,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對方才會打電話找他吧。
“你好。”簡邪一邊想,一邊接通了電話,“班長,是關于明天的活動麽?”
電話那邊寂靜無聲,好像沒有聽見簡邪說話一樣。
簡邪頓了頓,又拿開手機看了一眼信號,是滿格,所以不存在信號不好、電話連接中斷的問題。
但他卻能在電話裏聽到一些信號不良的滋滋電流音,仿佛有人正在拿尖指刮擦黑板一樣令人不适。
這樣怪異的情景總給簡邪一種熟悉感,讓他無端想到了不久前才經歷的外賣事件,臉上的表情不由冷了冷。
“……不、不好意思,我剛才不在手機邊。”
班長幹澀的聲音終于在電話那頭響起了,他顯得有些緊張,從手機聲音忽高忽低來看,他似乎離手機有一段距離。
既然不在電話邊,那是誰給他打的電話?
似乎知道簡邪在想什麽,班長幹笑了幾聲,極其艱難地解釋道:“是我媽媽。”
“嗯。”簡邪道。
“我只是想告訴你,見面的地方改了,不用看班群通知了。”班長吞咽了一口口水,含糊地說道,“你提前到我家來吧。我……我家附近有花店,我們一起選了花再去醫院門口找其他人。”
話音落下,電話卻安靜了下來。
簡邪沒有說話。
班長的聲音變得磕絆起來:“……怎、怎麽了?你是文藝委員,我覺得讓你幫忙選花可能更加合适——”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簡邪已經直接打斷了他的聲音。
“為什麽要撒謊?”他冷冷道,爾後,他頓了頓,和緩了語氣,“你在緊張什麽?”
“不,沒有……”班長極力辯解,“只是覺得這麽晚還要打擾你,覺得不好意思而已……”
“是你旁邊的‘媽媽’嗎?”
聞言,班長大驚失色,手一抖,沒穩住,手機竟然“啪嗒”一聲摔落在了地上。
“……”
他絕望地看向了已經碎裂的手機屏幕,滿腦子被“他要死了”這個恐懼的念頭充斥了。
因為,簡邪的電話被他不小心挂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啓,箭頭回避術!
某非人類:啧,難道就因為我不是人所以沒有告白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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