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忠直和紅燒肉 真是香甜軟糯,肥而不膩……

趙管家本來是在堂上極力勸說容母,希望她出面讓容可跟他們回京。但這半天的相處下來,他也看清了這母女二人中,容可才是那個說話算數的。

容母根本沒辦法做容可的主,她只是攥着手指想打聽親生女兒在國公府過得如何。

“三娘子過得很好,很得國公夫人的愛重,衣食住行樣樣在府中小娘子裏用得都是最好的……”趙管家點頭只說好,盡量讓容母安心,別想着去京裏找女兒。

他一面說一面還惦記着去廚房的容可。本來就心不在焉,說着說着,忽然聞見外面飄過來一陣異香,直往他鼻子裏鑽。

誘人的香味喚起了他們身體對于榮華酒樓那道黃焖雞的記憶,在座的都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

立在一旁的小厮率先問出了他們心□□同的疑惑和期待:“今天小娘子也做那香菇嗎?聞着香味似乎有些不同。”

如果說香菇的香味是介乎葷香、素香之間,此刻傳來的香味就是大開大合、侵略性極強的肉香。

随着香味越來越濃郁,趙管家說話語速也越來越慢,頭偏向外邊,眼睛一會一下地往外瞧。

這樣煎熬的等待大約持續了半個時辰,他終于聽見容可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吃飯啦”。

只見容可端了一只大陶碗,帶着誘人的香味過來,趙管家是伸頭一看,原來是做的燒豬肉。滿滿一盆豬肉,挂着紅油光亮的醬汁堆成小山尖,往桌上一放,肉山還微微顫動。

趙管家方才打的腹稿全忘得一幹二淨,腦袋裏就只剩下一個念頭——這肉汁拌飯得多好吃啊!

大抵美食之前人人心思都差不多,容可與他的想法一致。趙管家才想起來,大花就端來一盆白米飯并那棒骨瓦罐湯來了。

容可一邊盛飯一邊招呼他們:“農家陋室,也不講究什麽,幾位就一同入座吧。”

要知道,他們現在做的兩條板凳還是從李大娘家借來的,也實在沒條件講究。

國公府的小娘子同他們下人一起同桌吃飯,有愧祖宗……這念頭只在趙管家的腦海裏一閃而過,他很快就接過米飯坐了下來,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肉送進嘴裏。

第一口就将他驚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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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豬肉絲毫嘗不出尋常豬肉的腥臭不說,那濃油赤醬的肉香更是帶着蜜糖甜味,肥瘦相間的肉塊咀嚼起來也完全不覺油膩。

真是香甜軟糯,肥而不膩!趙管家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容可環抱雙臂,一雙大眼睛閃着得意的亮光,顧盼神飛地問道:“趙管家,我這豬肉如何啊?”

她這手紅燒肉可是外婆親傳的,從小修煉,期間更是吸收了上海本幫菜紅燒肉的濃油赤醬、湘菜毛氏紅燒肉中的炒糖色,博采衆長修成這殺手锏。從前無論是年夜飯,還是朋友聚會,拿出來都是大殺四方,連她大學那個吃遍五湖四海豬肉菜肴的老饕導師吃了也贊不絕口。

今日,她是拿出壓箱底法寶來,勢必要徹底扭轉趙管家對豬肉的偏見。

果然,趙管家此刻沉浸式體驗的表情,一看就是被紅燒肉完全征服了。

容可忍不住心中小得意,還是開口問他評價。

趙管家毫不猶豫:“小娘子燒的肉實乃一絕,勝過昨日那道黃焖雞,不,這道燒肉比國公府大廚燒的羊羔肉還要香!請教小娘子,這菜叫什麽名字?”

容可聽了這通彩虹屁,心裏舒坦,翹着嘴角回答道:“這菜叫做紅燒肉。”

“紅燒肉,妙啊,這肉正是誘人的紅。妙,妙,妙。”趙管家一連贊了三聲,又說:“只是才吃了一塊,具體妙在何處還未品得,容奴再吃幾塊,細細品來!”

說着他又夾了一塊飽浸醬汁的肉,放到米飯上,連肉帶着浸潤醬汁的米飯一道送去口裏。

這回他連“妙”也來不及說了,只一邊點頭一邊埋頭猛吃。

趙管家一行人風卷殘雲将桌上的菜一掃而空,剩下的肉汁也不放過,拌着米飯吃了個幹淨。

飽餐結束,容可伸出白淨的一只小手:“趙管家,五兩銀子。”

銀錢一交,她就開口送客,這次無論趙管家如何游說也無法再留,容母也垂頭不再說話。

趙管家萬分沮喪,卻也不能強搶民女,只好垂頭喪氣地離開。

他萬沒想到本來是輕而易舉的一趟跑腿,竟然辦砸了,這下不知道回京如何禀告。

趙管家情緒低落地上了馬車,想到今後在京裏再也無法吃到這樣的美味佳肴,辦砸事情的沮喪之外還帶了一絲可惜。

但他嘆了一口氣又很快想到,縱然容可随自己回去,那也是國公府的四娘子,未來的王妃,她親手做的菜,哪裏還輪得到自己品嘗?

想到此處,趙管家又嘆了好大一口氣,吩咐車夫出發。

正在此時,馬車之外忽然想起聲音:“等等——!!”

趙管家驚喜萬分地掀開車簾,看清來人是容母以後又洩了氣。

他道:“容娘子,三娘子在國公府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不用記挂。”

容母開始不說話,只是緊緊攥着手中的粗布包,過了許久才下定決心,将這個打開遞過去:“趙管家,這、這是他爹為他打的銀镯子,拜托您帶給她吧……不是什麽好東西,留着做個念想。”

不遠處,容可正在收碗。大花瞧着門前那一幕,在旁邊問她:“你娘把什麽東西給他們了,你不管?”

容可頭也不擡:“不管,她願意給就給。”

她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一個銀镯子。

那容老二當兵多年攢下來的一個镯子,臨死前囑托要留給女兒出嫁帶的。因為這個,從前容母過得多麽苦,她寧願把自己賣給別人做妾來換錢,也不願意賣了這個镯子。

那是容鐵留下來給他女兒的,給了就給了吧。

大花認真看了幾眼她的表情,然後“哦”了一聲,也收回視線。

她們收好碗筷要去廚房的時候,趙管家的馬車已經離開了,只留下容母還立在路邊望着。

可憐天下父母心。

容可搖搖頭,端着碗筷繼續走,忽然手裏的東西全被人接過去了。

那個小厮竟留了下來,端着碗筷,對她擠出一個機靈又誠懇的笑臉:“小娘子,奴叫忠直,原是先國公夫人的家仆,請小娘子留下奴。”

容可扭頭想去尋馬車,連個馬尾巴都瞧不見了。

而眼前的忠直已經流下了忠誠的淚水:“先夫人不再了,忠直原先有眼無珠認錯主,現在只願供小娘子驅使,報答先夫人恩德。”

頭疼,容可現在就是很頭疼。應對巧舌如簧的趙管家還好,對上眼淚,她真是有些無計可施。

忠直淚奔湧而出:“小娘子若不要忠直,忠直只能去黃泉之下!侍奉先夫人!”

這是什麽魔幻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容可撓了撓頭,頗為無奈地道:“我這條件你看到了,可發不起國公府的月錢,連個瓦房都沒有。”

“謝謝小娘子願意收留忠直!”忠直理解能力非凡,已經開始道謝了:“奴不用銀錢,能有口吃的、住在草棚就成!”

說着就捧起碗碟往廚房鑽:“奴先去洗碗去!”

容可無可奈何,望着他的背影,追了一句:“我這不要奴來奴去的,竈下有熱水!”

“我曉得啦!”忠直人已經瞧不見了,只聲音從廚房裏傳來。

容可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多一個壯勞力剛好下午一起修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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