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雞豆花與書院 這道菜講究的就是吃雞不……

“這道菜可不好做,您那個胖弟怎麽不來呢?”容可在處理雞的時候問趙掌櫃。

這可不是她誇大其詞。

光是看雞豆花那一長串的頭銜——四川廚菜看家菜、“中國菜”四川十大經典名菜之一、國宴菜品,就知道它的步驟不會簡單。

她當初被朋友帶着去在川菜館裏吃過一次,這道雞豆花完全打破了她對于川菜都是辛辣的固有印象,那清淡、鮮香、醇厚的味道讓她回去之後一直念念不忘。後來查了許多菜譜,又看了許多破站上的美食博主教學視頻,來回反複研究許多次,刀下不知道添了多少雞的亡魂,才終于成功複刻出這道名菜。

趙掌櫃捧着紙筆在旁邊:“今日樓裏有客人定了大菜,廚房離不了他,我全記下來。這雞豆花究竟是雞還是豆花啊?”

“是雞。”容可為他解釋:“這道菜講究的就是吃雞不見雞,待會你看成品就明白了。”

做這雞豆花,首先要取雞胸上兩片雞脯肉,用刀去了筋,再用刀背捶成紅茸。這裏就得換大花上場了,以容可的臂力捶不細這雞茸。

她把刀交給大花,松了松手臂,對趙掌櫃講要點:““制茸”這步可是一道關鍵。肉末捶茸,如筋未去盡,就不可能有豆花式的細嫩之質。”

“雞茸捶成之後盛入碗內,加一小碗蔥姜酒水解散,再活入雞蛋清、濕澱粉、細鹽一勺,攪成雞漿。”趙掌櫃一邊記一邊讀。

容可接話道:“這兌的比例也很關鍵,你記得與胖師傅說,得根據雞肉的水分略微調整,靈活機變。不然,待會下鍋要麽散開要麽成坨,無法成花,”

趙掌櫃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雞茸漿調好以後再過一遍細蘿,讓它的質地更加細膩,出來的口感更加滑嫩。然後燒旺火,往鍋裏注入先前讓忠直在旁邊同步熬的雞湯。

“這是臨時來不及吊湯,你們自己做可以用熬足時辰的高湯。”容可說着往湯裏加細鹽。

等湯燒沸,她再将雞茸漿倒入鍋內,執勺在湯面輕輕地推動幾下,燒至微沸,再将竈火壓成小火。一屋子人都圍在鍋邊,在不斷升騰的鮮香霧氣中,盯着鍋內的雞茸漿,見它逐漸凝結,變得色如白雪,狀若豆花。

“成了!”

容可歡快地宣布,然後将白雪一般的雞豆花舀出來,放進鋪了嫩菜心的大湯碗,再注入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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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手對身旁之人示意:“趙掌櫃,這就是雞豆花了。”

“難怪叫雞豆花啊。”趙掌櫃握着勺喃喃重複着。

他不斷聳動着鼻翼去捕捉雞肉的鮮味,若不是這雞肉的鮮香過于濃郁,他也無法相信這碗中嫩滑白潤的不是豆花,而是雞肉。那雞豆花在勺中就如同真的豆花一般會微微顫動,入口也會極為滑嫩,但細抿又能感受出有別于真正豆花的肉感,還有浸潤在其中的雞湯的鹹鮮。

趙掌櫃用心細品,一句多餘的話也顧不上說。倒是忠直在旁邊風卷殘雲地先吃完一碗,把碗一放,脫口一句:“好家夥!鮮得我舌頭都掉了!小娘子,我往日只吃甜豆花的,今日吃了你這個才覺出鹹豆花的美味!”

趙掌櫃也點點頭:“又鮮又嫩!而且正如容小娘所說的,吃雞不見雞,真是妙啊!”他一聲聲誇贊之中,似乎已經遇見了這道菜大賣、食客紛至沓來的景象。

“十兩!容小娘子,我出十兩銀子買斷你這份菜譜!”說着,他啪地在桌上拍下一錠十兩紋銀。

“成交。”容可笑眯眯地答應了,就在趙掌櫃打包雞豆花的時候,她拿過他的筆墨紙張,在竈臺上又寫下了一道菜譜。

“容小娘子,你還識字呢。”趙掌櫃抱着裝好雞豆花的瓦罐,湊過來一瞧,讀出當頭的幾個大字,“羊肉餃子!這是……”

“贈品。”容可兩頰梨渦一顯,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趙掌櫃大氣,我再搭給您一道菜。這羊肉餃子福安縣還沒有人做過,新奇,但是很簡單,容易學會,算我送您的。”

“好好好,光看菜譜就覺得好吃!容小娘子你真是仗義!”趙掌櫃小心地把這份菜譜也收進懷裏,然後猶豫了一下,提出來:“容小娘子,我再與你買一些那香腸吧。”

容可她知道這只是趙掌櫃的客氣,他并不是真心想要在酒樓裏推出香腸。她擺擺手,也不談價錢,給他包了十根臘腸,放上馬車。

“這也當做是贈品吧,您帶回去嘗嘗,若是覺得好,我們再談買賣。”

趙掌櫃再三謝過,架着牛車離開了福安村。他一走遠,忠直就拍着大腿可惜那十根香腸:“不識貨的家夥,小娘子剛剛就應該拿菜譜交換,讓他把所有的香腸都買下來!”

容可搖搖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買賣,我不想做。罷了,靠人不如靠己,我自己把這些豬肉香腸推出去!”

“小娘子有法子了?”

“有一點,”容可脆聲答道:“明日我們就進城去找找法子吧!”

忠直應了一聲,還是覺得可惜:“白對那掌櫃好了,送了十根腸,還多搭上一道羊肉餃子,虧大了!”

“不虧~這羊肉餃子送給趙掌櫃,我有大用。”容可梨渦彎彎,摸了摸那錠銀子。

次日大早,容可就帶着容母、忠直一起架牛車進城去了,大花依舊不願進城,獨自留在家裏喂豬了。容母本來也不想去,但架不住容可堅持,一定要帶她去找趙大夫複診。

容可給容母掖了掖圍在身上的厚被子,哄她開心:“阿娘,我們看完大夫,再去廟裏上柱香好不好?你不是之前一直想着去還願麽?”

容母這才點頭:“是該去。當時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在心裏發過願的,祈求菩薩保佑你醒來。現在你好了,我們是該去給菩薩上柱香。”

忠直趕着車,聽見這話,回過頭來:“我聽說小娘子前些日子摔了腦袋,在床上躺了七八日都沒醒。”

容母心有餘悸:“是呢,兇險得很,後面幾天人怎麽都喊不醒了,水也喂不進去,還好菩薩保佑,最後醒來了。”

“我們家小娘子這是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忠直吹了一通,好奇地問:“小娘子,聽李大娘和容娘子說,你從前也不怎麽下廚,也沒見你寫過字呢。”

容可知道遲早會有人對她的變化起疑的,她也早早準備好了解釋:“原先是這樣的。可那回我摔了腦袋,睡了許多天,夢裏見到了很多神仙菩薩,這菜譜啊、字啊,都是夢裏神仙教的。”

這事編得有些神奇,但古來話本裏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傳說,而且容可切切實實是在床上躺了八日,沒有被掉包過。

容母聽了她這說法,立刻就信了,雙手合十,口中稱謝:“謝謝菩薩,謝謝,觀世音大士慈悲。”

忠直也點點頭:“小娘子果然是福大,神仙都來幫忙。”

容可笑着接受了這誇贊,問他:“你今日不是也要進城給阿慧寄信麽,要不要我給你寫?”

忠直擺擺手,有些得意地一甩頭:“不勞煩小娘子,我也略識得幾個字。那驿站人來人往的,別沖撞了兩位娘子,我獨個去把信和香腸寄了就是。辦好了事,我去廟裏尋小娘子。”

“成呀。”容可點點頭:“想不到你也是個識文斷字的文化人。”

忠直嘿嘿笑着:“略懂略懂。”

牛車晃晃悠悠駛入福安縣,忠直将容可和容母送到回春醫館,然後便獨自去了驿站。他人在驿站外邊繞了一圈,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直接從後牆翻進院子,在裏面待了一個時辰才出,徑直往城東的清淨寺去。

忠直到清淨寺的時候,容可已經與容母拜過了菩薩,正抱着一只小土狗在山門前等着。小狗一身絨絨黃毛,眼睛又黑又圓,水潤潤得,看着可喜人。

忠直伸手去摸了摸:“小娘子怎麽還抱了只小狗來?”

容可颠了颠懷裏的小狗:“上香的時候,它自己個爬到我腳邊的。廟裏的小沙彌說這是廟門前的流浪狗生得,也沒人養,我就抱來了,剛好給家裏看家護院。”

忠直輕輕一拍它圓乎乎的腦門:“這麽小,誰看誰呢?”逗了狗,他去把牛車牽了過來:“那我們現在去哪呢?小娘子你不是說要尋賣香腸的法子麽,尋到了麽?”

“現在去尋。”容可抱着小狗,直指市坊:“去逛街!”

容可來到福安縣第一次逛街,可是撒開了歡的,一路逛吃逛吃。三人直奔福安縣最繁華的祥滿街,才逛了一盞茶的功夫,忠直手上就提滿了東西,糧油米面不用說,點心也買了三盒,路上遇到小攤販,現烙的圓餅子、新蒸的栗粉糕又買了兩份。

容母看這一路流水花出去的銀錢,心痛不已,沒想到容可還不願止步,張口說還要去布莊:“再扯上幾尺布!等過年,家裏每人都做件新衣裳。”

“別買了!可兒,我們今個花夠多錢了,那香腸倒是沒見你賣出一份呢。”容母有些着急。

容可擺擺手:“香腸不急,這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

三人在布莊裏遇到了熟人——趙寶柱,他是進城來送繡品的。

趙寶柱先見到他們的,迎上來打招呼:“容娘子,可丫頭,來扯布嗎?”

容可笑着點點頭:“趙大哥這是要回去了麽?”

趙寶柱搖搖頭:“不是,我還得去書院給弟弟送些東西。”

“書院?”容可黑亮的杏眼機靈地一轉,問:“趙大哥,書院附近可多賣吃食的小攤販?”

趙寶柱答:“可丫頭你怎麽知道?這書院就在祥滿街東頭,山腳下可多小攤子了,熱鬧着呢。”

也是,她先前怎麽忘記了,古往今來,當然要數學校附近的小吃攤最熱鬧。逛了這麽許久,總算讓她找着了。

容可梨渦一深,笑得大眼睛都彎起來:“趙大哥,那我們随你一道去書院邊上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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