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95

凱恩在萊爾床邊眯了兩個小時，醒過來的時候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長期失眠的後遺症潮水一樣湧來，他按着太陽穴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找回自己的知覺。彎腰吻了吻萊爾的額頭，凱恩回到卧室洗了個澡，卧室裏他的東西都還在，凱恩對着成雙成對的洗漱用品，輕輕地嘆了口氣。

剛打算出門的時候，文森特攔住他，“卡什先生半個小時以後來看萊爾，他說要見你。”

凱恩并不意外，就算萊納德沒有特地打聽過他，在伊爾維斯跟他聯系過之後，萊納德也一定知道他沒死的事情。

凱恩實在太累了，聞言索性轉身回卧室，打算抓緊一切時間補眠，在見到萊爾之前，他根本沒心思睡覺，現在萊爾雖然沒醒，好歹在他身邊，他心裏畢竟安定很多。

“文森特，卡什先生到之前叫我。”凱恩吩咐。

萊納德過了接近一個小時才到，外面正在下雨，萊納德的保镖舉着一把深藍近黑的大傘，護送着萊納德從車上走到門口。

凱恩和文森特一起站在門邊。

“夏天的天氣真是多變，誰也摸不準下一秒是藍天白雲還是電閃雷鳴，就像人的行為一樣難以捉摸。”萊納德随口感嘆，接着目光轉向凱恩，“坎貝爾先生，好久不見。”

凱恩伸手去跟萊納德握手，萊納德正好一轉身錯開，自顧自地走向客廳。

“萊爾情況怎麽樣？”萊納德問道。

凱恩收回手，轉身走向客廳，在萊納德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文森特說現在還不能确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凱恩的手指無意識地相交握緊，腦海裏浮現出了文森特原本的說辭：不知道能不能醒來。

萊納德突然“噢”了一聲，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對了，我還沒祝坎貝爾先生‘起死回生’。”

凱恩沉默片刻，低聲道歉：“對不起。”

萊納德擺擺手，“別這麽說，你活着有什麽好對不起我的，說得好像我希望你去死一樣。”

萊納德是個溫和古早的老紳士，就算不完全像賈斯帕先生，至少也跟賈斯帕先生像了七成，像現在這麽咄咄逼人甚至刻薄是從來沒有過的，但凱恩能理解。萊爾沒有親人，身邊類似長輩的只有一個萊納德，萊納德覺得萊爾吃了虧傷了心，唯一能幫萊爾站出來說句話的只有他自己。

凱恩覺得自己無從辯解，颠來倒去還是那句：“對不起。”凱恩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哪怕他心裏有再多的想法、感情，表達出來的都只有輕飄飄寥寥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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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德又不輕不重地諷刺了凱恩幾句，終于開始表明來意：“螢石雖是個非政府組織，但很多地方都要和政府交涉，最近，政府開始不計代價地阻撓螢石的運轉，哪怕損失民心也在所不惜，螢石現在舉步維艱，能幫到萊爾的恐怕有限了。”

凱恩實在不知道要怎麽接過這個話頭，所幸萊納德也根本不需要他說什麽。

“伊爾維斯還是供萊爾差遣，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會給萊爾最大的權限和自由。”

凱恩身體微微前傾，誠懇地說：“謝謝你，為了你為萊爾做的一切。”

萊納德冷哼：“希望你有資格為萊爾說這一聲謝謝。”

萊納德說完就走了，他的保镖站在門邊，為他撐開那把深藍近黑的打傘，隔開絲絲縷縷的雨幕，凱恩看着他蒼老堅毅的背影，大聲問：“卡什先生不去看看萊爾嗎？”

萊納德沒有回頭，只是側過臉，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凱恩：“我怕我看了萊爾之後會忍不住想一槍崩掉你。”

凱恩啞然，目送萊納德走後才回身來到醫療室，萊爾依然安靜地躺在雪白的床單上，面容天真美好，凱恩吻了吻他的唇，溫柔地說：“寶貝，你要快點醒來，不然在你的家長面前，我恐怕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了。”

還有太多事情要做，這次，凱恩沒有在醫療室呆太久，跟萊爾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因此也就沒看到，在他轉身的瞬間，萊爾放在被子邊沿的小指輕輕地動了動。

***

民與官鬥，難如登天，雖然萊爾不是一般的“民”，但他要對付的更不是一般的“官”，在螢石也被牽制之後，他們可利用的資源越來越少，要不是因為有丹尼爾的貝塔飛行器制造集團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現在他們的處境才會是真正的舉步維艱。

阿瓦納政府現在最大的弱點就是“民意”，羅拉、萊爾先後被刺殺，尤其萊爾還在奧瑪醫院被刺殺，無數公民義憤填膺，要求為螢石領導人讨回公道，特別行動部隊早在第一時間把責任推到了恐怖分子身上，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五花八門的言論甚嚣塵上，就等羅拉和萊爾康複之後給一個說法了。

螢石總部，萊爾的辦公室裏，凱恩坐在辦公椅裏快速浏覽着公民的種種言論，麗芙懶洋洋地靠在辦公桌上玩兒槍，伊爾維斯戰戰兢兢地站在辦公桌前，視線不由自主地往麗芙手中的槍上飄。

“現在有證據嗎？”凱恩問。

“嗯？”伊爾維斯一時沒反應過來。

“暗殺萊爾的那些政府特工，有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的身份？”

伊爾維斯還沒回答，麗芙首先開了口：“你說呢？作為曾經的政府特工，難道你還不清楚他們的做事方式？難道他們還會在口袋裏放名片表明自己的身份？”

凱恩靠到身後的椅背上，“特別行動部隊很多東西都是統一配給的，槍械尤其如此，就算得到了他們的槍，順着查下去要麽線索斷在半途，要麽那槍幹脆登記在某個無辜市民名下，沒多少用處。”

麗芙翻個白眼：“那你還說個屁啊！”

“但他們的無線電聯絡器是軍方配給，軍用配置，有反追蹤的功能。”

麗芙皺着眉回想了一會兒，說道：“我沒記得他們用聯絡器。”

凱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近距離作戰的時候，聯絡器會用耳塞型的。”

麗芙不想贊同凱恩，但又不得不承認凱恩提供的确實是一條線索，表情複雜難受至極，不過凱恩沒讓她糾結太久，接着問，“艾德伍斯呢？那些特工的資料我們搞不到手，任務資料倒是可以試一試，要是保密程度不太高的話，或許我們能直接搞到任務內容。”

凱恩看麗芙的表情變得十分詭異，問道：“怎麽？”

“我好像忘了艾德伍斯在醫院。”

***

羅拉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艾德伍斯的病房在她隔壁，能下地之後經常也會晃到羅拉病房裏，凱恩來看羅拉的時候正看到艾德伍斯坐在羅拉床邊，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羅拉正爽朗大笑。

看到凱恩，艾德伍斯向羅拉無奈地笑着攤手：“終于有人記起我的存在了。”

凱恩毫不尴尬地假咳一聲：“看上去你們相處不錯。”

羅拉穿着病號服，但一點也不顯得病弱，她向凱恩揮揮手：“坎貝爾先生，你還活着真是太棒了，我由衷地為萊爾感到開心。”

“謝謝。”

“坎貝爾先生，我剛剛正在跟艾德伍斯說打算出院，還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不想躺在這裏浪費時間。”

“我想這得由醫生說了算。”

羅拉狡黠地一笑：“今天早上醫生剛剛松了口，我想我晚上就可以開始工作了，讓特別行動部隊等着瞧吧，會有‘天大的驚喜’等着他們的。”

不知道麗芙是怎麽跟他們說的，反正羅拉沒問萊爾的病情，一副篤定萊爾沒什麽問題的樣子，凱恩不禁松了口氣，他一點也不希望別人一遍遍地問他無法回答、甚至逃避面對的問題。

***

羅拉出院之後，艾德伍斯也跟着出了院，并且主動提出跟大塊頭一起保護羅拉的要求，凱恩知道羅拉是目前的一大戰鬥力——言論的影響有時候比武力更甚，因此不僅沒拒絕，還加派了好幾個身手一流的保镖在奧瑪政治網的工作室周圍巡邏。

羅拉出院兩個小時之後，一篇“這不是一個新聞人，而是一個受害者的自述”的文章橫空出世，刊登在奧瑪新聞網的首頁，新聞采用的照片是羅拉在病房裏的自拍照，藍白條紋的睡衣、蒼白的臉色讓羅拉顯得異常虛弱，但她的眼神是與此截然相反的堅定無畏。羅拉在新聞裏說，或許她的生命脆弱渺小，但公民的民主和言論自由終将是強大而不可遏制的，她将戰鬥到最後一刻，為了阿瓦納星球！因為她始終堅信，限制公民言論正是星球政府疲軟落後的征兆！

萊爾家書房，凱恩仔細浏覽奧瑪政治網的首頁，邊看邊問旁邊站着的伊爾維斯。

“你說羅拉是真的這麽想，還是只想戳中群衆的g點，讓他們集體高`潮？”

“……不知道。”伊爾維斯表情尴尬。

“這也不重要。”凱恩看完了以後關掉網頁，轉身問伊爾維斯，“喬·托蘭有沒有被特別行動部隊抓到？”

“目前還沒有。”

“那我們或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坎貝爾先生，你的意思是……”

“讓卡梅倫把傑弗瑞的行蹤賣給他。”

“喬·托蘭不一定會買。”

“他會的，卡梅倫跟他的目标有交叉，只要卡梅倫稍微有那麽點兒說服力，那他就一定會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