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94

凱恩正大光明回奧瑪的消息，不出半天，該知道的全會知道。

客廳裏，布萊恩一邊擦槍一邊擡眼看對面牆上挂着的複古式大鐘，大鐘上顯示已經九點五十了。

布萊恩随口說：“我覺得凱恩不會來，他現在恐怕沒那個心情。”

麗芙冷笑：“從來沒聽說過出任務還要看心情的。”

布萊恩撇撇嘴，仍然對此持保留意見，“你知不知道凱恩這段時間是在哪兒的？”

“這個得問凱恩自己。”麗芙頓了頓，說：“好在他還有點腦子，到了這附近才沒再掩飾行蹤，不然全世界都知道他這段時間去了哪兒，不過我猜，他應該是去追蹤坎蒂絲的下落了。”

布萊恩擡眼看了看大鐘，“快十點了，我覺得凱恩不會跟我們一起了。”

麗芙把狙擊槍用一個黑色大包裝好，甩在後背，手槍插在腰間，利落地說：“不等他了，我們走。”

麗芙想要幹些偷偷摸摸的事情的時候從來不會從正門走，花園裏有個供園藝工人通過的小門，麗芙習慣從那裏出去，小門周圍長滿了藤蔓，僅容一人通過，麗芙貓着腰通過的時候，裝着槍的大包被藤蔓勾住，藤蔓偏偏還帶着毛刺，用手很難把它扯開，麗芙低低地爆了聲粗口：“操！”

“要我幫忙嗎？”

麗芙擡頭，發現她以為不會來的凱恩站在她面前，她翻了個白眼，“幫我個忙，讓開點，別擋着月光。”

凱恩沒聽，彎腰一把扯開纏在黑色大包上的藤蔓，低聲說：“不用謝。”

麗芙又翻了個白眼，回頭叫布萊恩：“快點。”

凱恩準備了車，剛打算鑽進駕駛位的時候，麗芙把他擠開，露出個假惺惺的笑容，“這是我的位置。”

凱恩攤攤手，始終對麗芙愛當司機這件事難以理解，幹脆地坐到後座閉目養神。

布萊恩湊過來，看到凱恩眼下一圈青黑，下巴生滿胡須，一副很久沒大理自己了的憔悴模樣，他拍了拍凱恩的肩膀，“夥計，你是多久沒睡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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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即使我三天三夜沒睡覺，也不會影響任務。”

“我不是這個意思……”布萊恩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求助似的看了麗芙一眼。

麗芙詫異的目光從後視鏡裏看過來：“那你是什麽意思？”

布萊恩的肩膀猛地砸到靠背上，放棄似的說：“沒什麽，我就是這個意思。”

麗芙收回目光，解釋道：“‘警醒者’搞到了特別行動部隊的任務信息，今天的兩場任務一個在北區一個在東區，我們負責把東區的兩個特工解決掉。”

“他們的任務目标是誰？”凱恩閉着眼睛問。

“喬·托蘭，塔圖人，一年前父母雙雙死于車禍，今年十二歲，天才數學家，智商比我們一車人加起來都高，至于阿瓦納政府為什麽要殺他……你知道的，在阿瓦納政府眼裏，特工從來不需要知道這些。”

“我看到網上說政府的特工名單可能外洩，是真的嗎？”

“真的，名單在‘警醒者’的頭兒卡梅倫手裏，但他沒有公開，應該在私下裏找買家。”麗芙輕輕拍了下方向盤，用一種追悔莫及的口吻說，“早知道這樣，我就跟萊爾打那個賭了。”

凱恩也沒問那個賭是什麽，合上雙眼，打算在行動之前養會兒精神。

麗芙從後視鏡看了他好幾眼，終于忍不住問：“既然你活着，為什麽不回來？”

就在麗芙以為凱恩不會回答的時候，凱恩緩緩說：“等萊爾醒來，我會對他解釋。”

“啧，我覺得相比較聽你解釋，他更願意讓你再死一次。”

麗芙邊說話邊看着窗外，當看到一家名叫“伯克霍夫之謎”的咖啡店時，她把車緩緩停下了，“伯克霍夫之謎是上個世紀一道未解的數學謎題，喬在十歲的時候解開了它，為了紀念這一成就，給自己的咖啡店改了名字，就叫‘伯克霍夫之謎’。”

布萊恩小聲嘀咕：“愛現的臭小鬼，智商高了不起啊。”

麗芙拿出一個小碟子，上面放着三個無線耳機，三人一人拿了一個塞進耳朵裏。

凱恩說：“麗芙，你去對面樓上找個适合狙擊的位置，我跟布萊恩去那小鬼的住處，他就住在咖啡店上面吧。”

麗芙驚訝地說：“你怎麽知道的？”

凱恩擡眼指了指咖啡店二樓陽臺上晾着的內褲：“看內褲的尺寸，那兒住的應該是個小鬼，周圍晾曬的幾件都是小孩的衣物，可以判斷二樓就他一個人居住，而一個人住的小孩可不太多。”

麗芙拎着黑色大包跳下車，“希望你的推理能力能幫你幹掉兩個特工，別等到我出手。”

凱恩沒說話，他能感覺到麗芙對自己的惡意，也能理解，等麗芙走開之後，凱恩示意布萊恩：“先下車，你去咖啡店看看，我去二樓看看那小鬼的住處，有什麽異常或者看到可疑的人立刻跟我聯系。”

要不是因為咖啡店外偶爾還有路人經過，凱恩三兩下就翻到二樓陽臺了，但現在，他只能先進到大樓裏，到了二樓之後發現左右兩邊各有一套公寓，左邊是喬·托蘭的公寓。

凱恩按了下耳機，問：“麗芙，能不能看到房間裏的情況？”

麗芙正在對面四樓一間儲物室裏，拿着望遠鏡看喬·托蘭公寓的情況，喬·托蘭家的窗簾正好沒拉，麗芙剛調好望遠鏡就看到拿槍的女特工走到窗邊拉上窗簾，喃喃道：“噢……我們貌似慢了一步。”

凱恩當機立斷一槍打向門把手，在槍聲中說：“布萊恩，你最好快點上來。”

布萊恩一邊跑一邊喘氣：“現在就來！”

凱恩剛踹開門就有子彈迎面射來，但一對二的槍戰根本難不倒他，他靠在牆邊，根據子彈射來的方向判斷了兩個特工的位置，大略摸索了下子彈的頻率，找準時機猛地沖進公寓，兩個特工邊開槍邊向陽臺後退，但是先拉開窗簾的人瞬間就被對面樓射來的子彈斃命，

凱恩當機立斷，一連兩槍解決掉剩下的特工。

幹完這一切，他立刻滿公寓地找喬·托蘭，但他大概猜到不會找到，邊挨個房間地翻邊說：“布萊恩，別上來，注意點樓下的情況，喬·托蘭不在公寓裏。”

凱恩在喬的卧室發現了一個暗格，這種藏東西的手法他再熟悉不過，打開暗格，他看到了裏面的兩套證件和關于傑弗瑞的所有消息，他把暗格重新關上，邊往外走邊說：“別找了，收工，喬·托蘭早就逃走了，他是塔圖的特工，目标是現任特別行動部隊隊長傑弗瑞。”

***

剛回到萊爾家，凱恩脫掉外套，擡腳就往醫療室的方向走，被麗芙打了個手勢叫住。

麗芙正在跟卡梅倫通電話，“看來很多人都想要小禿頂的命。”

“噢，說得好像你真的關心似的，萊爾的狀況不勞你操心。”

“該給你的錢不會少你一分，請放心。”

麗芙狠狠地挂斷電話，嘟哝了一句：“該死的財迷。”

說罷，麗芙把一次性手機随手扔給凱恩，幹脆地轉身就走，“既然你回來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交給你了，身為萊爾的姘頭，這是檢驗你合不合格的最佳時期。”

***

凱恩在書房跟伊爾維斯視頻通話了兩個小時，主要讨論了公關方面的一些問題，完了之後伊爾維斯還想讓凱恩做螢石的一些決策性工作，被凱恩毫不猶豫地切斷了通話。

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拉開書房的窗簾，發現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親自體驗過，凱恩才知道萊爾的工作并不輕松，萊爾在他面前一向任性而又随心所欲，直白而全情投入，他從來不知道萊爾的工作這麽枯燥乏味，充斥着人情、事故、利益等等萊爾厭惡的一切東西，日複一日地消耗着生命和激情。萊爾從沒對他抱怨過這些，以至于他就理所當然地視而不見。

凱恩想象着萊爾在這個房間裏工作、蹙眉、發脾氣摔杯子，想象着萊爾煎熬地來回踱步，壓抑着自己的脾氣反複地做着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從前有他在的時候，出了這個房間，萊爾可以抛下工作上的一切煩心事，從背後抱着他的腰撒撒嬌就會露出滿足的笑容，以為他死了之後，萊爾恐怕更願意關在這裏工作，也不想回到空蕩蕩的卧室。萊爾接近瘋狂地愛着他，或許會通過自殘來發洩心裏的痛苦。

凱恩近乎自虐地在腦海裏描摹着這一切，胸口又悶又痛，幾乎喘不過氣，他幾步走到窗邊，點燃一根煙，接近兇狠地猛吸了一口，又緩緩地吐出，仿佛将郁積于胸的煩悶也吐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萊爾，但與此同時，他不得不承認，一直在罔顧萊爾的意願的那個人也是他。

讓萊爾以為他死了，讓萊爾孤獨地面對這一切，無論他有什麽理由，都不可原諒。

平生第一次，凱恩對自己的行為産生了悔意。

一根煙抽完之後，凱恩來到醫療室，萊爾還在昏迷，肺部插着淡黃色的管子，他整個人陷在雪白的床鋪裏，頭發漆黑如墨，更襯得臉色蒼白虛弱得可怕。

凱恩用棉簽沾着水在萊爾幹裂的唇上滾了滾，彎腰在萊爾唇上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個吻，半蹲下身，将萊爾的手握在手裏，反複摩挲，直到那只冰涼的手逐漸溫熱起來。

“萊爾對不起。”凱恩輕聲說：“我自以為是地愛你，其實一直在傷害你，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