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翩翩公子(1)

第四十三章:翩翩公子(1)

慕容彩蝶對慕容興衡還真有了感情,猛地四目一對上,就像是看到了最值得信賴的人,眼眶瞬間就紅了,幹澀的嘴唇剛微微翕動,慕容興衡已經收回目光,他再次恭敬拱手,卻是對着始終沒開口的皇太後。

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條理分明,“啓禀皇祖母,兩個月前恰逢孫兒母妃四十歲生辰,孫兒就進宮給她道賀,孫兒許久沒看到母妃,一時高興就多喝了兩杯,雖然人已半醉,可是謹記着宮中的規矩,在宮門落禁前,孫兒連夜離宮,哪裏知道在經過長公主的彩蝶宮時,忽然有個宮女撲撞到孫兒的懷中。”

慕容興衡說到這裏,忽然就嘆了口氣,懊惱之色溢于言表,“您說孫兒酒後亂性也好,血氣方剛罷,孫兒沒把持住,糊裏糊塗就要了那個宮女,本來這次孫兒進宮就是打算求娶她為孫兒的側皇子妃,哪裏知道……”

他故作傷神的嘆了口氣,很知分寸的沒有繼續朝下說去。

那個主動投懷送報的宮女,毫無疑問就是慕容彩蝶的貼身宮女,已經死掉的冬梅。

好個死無對證!

孫夢梅被他紅口白牙的颠倒黑白,氣的臉色鐵青,手揚起來,直接朝慕容興衡臉上打去。

皇後要打皇子,天經地義的事,慕容興衡并沒有躲閃,硬生生地接下那一巴掌。

蘭貴人沒敢阻止,只能發出一聲驚呼。

孫夢梅是武将門第出身,自幼又是在馬背上長大,這麽多年的後宮生涯,雖然讓她不再舞刀弄槍,那雙手依然孔武有力。

這一巴掌下去,慕容興衡的嘴角滲出血絲。

蘭貴人眼睜睜看着兒子被人掴掌,自然很心疼,看他流血,直接叫出聲的同時,也拿出絲帕去給他擦嘴角,眼眶立刻就紅了。

慕容興衡并沒有避讓,皇太後在眼前,他最要做的就是母慈子孝,他曾聽說,皇太後當年之所以願意以外甥女的身份嫁給自己的親舅舅,就是因為她是個非常孝順的人。

“母妃,兒臣沒事的,倒是讓您受驚了。”他抓住蘭貴人擦拭的手,乘機給了她一個眼神。

蘭貴人雖然卑微懦弱,卻不笨,不然為何能以奴婢的身份順利懷孕,并生下皇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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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了然,收回絲帕時,對着皇太後重重磕頭,“禀太後娘娘,這件事,衡兒曾經和臣妾提起過,因為皇上去江南巡查未歸,才一再的拖延。”

有了她的證詞,慕容興衡轉眼就由浪蕩的輕薄之人,扭轉成了有情有義之人。

“蘭貴人!”孫夢梅額頭上青筋都暴了起來,她怎麽都沒想到性子軟弱到連得寵一點新人都敢去欺負的蘭貴人,居然敢聯合着慕容興衡一起睜眼說瞎話,“你這個賤婢,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蘭貴人被孫夢梅淩冽的語調吓壞了,伏在澄亮的地磚上,不敢擡頭,肩膀瑟瑟發抖,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吓,“請太後娘娘明查,臣妾若有半點虛言,就讓臣妾不得好死,死後無葬身之地。”

她道只是個尋常的嘴皮子扯一扯的發誓,卻沒想到很快一語成谶,她當真不得好死,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皇太後似乎被她們各執一詞,吵的頭疼,她示意蔡醫女過來扶她。

蔡醫女扶起她,就朝殿門外走去。

孫夢梅看她忽然撂攤子,不由心慌了,上前拉住她的衣袖,用細細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哀求着,“母後,彩蝶可怎麽辦呢?”

兩個月了,不能再拖了。

皇太後看着她,聲音有些澀啞,似是累極了,“皇後,你是中宮之主,本來後宮之事都應該由你來處理,但是,現在關系到了皇子,依哀家看,還是等皇上定奪吧。”

“母後,可是皇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孫夢梅拉着她的衣袖就是不肯放。

皇太後剛要開口,殿門外傳來急沓的腳步聲,“啓禀太後,皇上醒了!”

……

和孫夢梅貼身太監預想的一樣,宮裏真的變天了,速度之猛,讓人措手不及;涉人之廣,也讓人心有餘悸。

先是長公主慕容彩蝶忽然暴斃,再接着皇長子慕容興衡忽然失足從城樓上掉下去,經太醫搶救,雖性命無憂,兩條腿卻廢了。

更詭異的是,向來與世無争的蘭貴人在趕去看大皇子,途徑禦花園時忽然遭到惡狗襲擊,盡管宮人全力驅趕,依然遲了,蘭貴人被惡狗咬斷了喉嚨,而且……屍身被惡狗吞食到了肚子裏,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這三條消息一經傳出,文武百官一片嘩然,皇帝子嗣本就稀少的可憐,現在健全的就剩下兩個了,儲位就将在兩個實力本就不分伯仲的年輕人身上産生。

衆人紛紛猜測,太子頭銜到底是落在二皇子慕容興平身上呢?還是最終花落已經封王的宸郡王訾容楓身上?

這不,消息一經由宮裏傳到民間,大大小小的賭坊都開始賭有大将軍舅舅作為靠山的慕容興平,和深受皇上寵愛的訾容楓到底誰最有希望成為儲君。

兩個身量嬌小的年輕人,就在一陣開押的鑼鼓聲中,大模大樣的走進了京城第一大的賭坊。

“小……”跟在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身後的小厮,時不時左右張望,一看自己的主子進了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剛想出言勸說,被人一個眼風掃到臉上,“你剛才叫本少爺什麽?”

紫菊有些困難地咽了咽口水,“少爺,奴才剛才叫您少爺,少爺我們出來很長時間了,該回去了,要不讓老爺知道就不得了了。”

化裝成風度翩翩少年公子的正是暮雪瞳。

第四十四:烏鴉要嗎

當真以為她那麽好心的提醒孫慶梅,展媽媽在後院接受私刑嗎?當真以為紫菊是為了找她,而在府裏亂跑嗎?更以為她不知道掠影在什麽地方嗎?

種種的假裝不知道,只是為了她能順利出府,如果暮尉遲不是去了後院,所有下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後院去了,她哪裏會那麽容易就出府了。

鑼鼓聲再次響起,咚咚,清脆的聲音就像過年時放的鞭炮,暮雪瞳響起上輩子過年時的情景,整個人一下就興奮了起來。

她回頭,剛想問紫菊身上帶了多少銀票,卻看到她一臉緊張,自己那小身板根本還不及她,卻努力為她左遮右擋着人流,心裏暖暖的,在陌生的異世能遇到這樣真心實意對自己的人,感覺真好。

看她實在是太緊張了,就想讓她放松一點,像個浪蕩公子一樣,用手裏那把用來裝風流的扇子柄,輕輕挑起她的下颌,媚眼如絲,“哎呦,好俊俏的小官人?”

紫菊急的都快哭了,緊緊咬着嘴唇就是不說話,暮雪瞳看她眼眶通紅,也真不忍心再逗弄她了,拉上她的手,直朝賭桌走去。

眼快離那張賭桌越來越近,暮雪瞳心裏的感嘆也越深,想她上輩子多天真無暇一警察,怎麽跑到這個世道就背道而馳成了賭棍。

想歸想,做歸做,就像許多人喜歡嘗試新鮮事一樣,她對上輩子深惡痛絕的賭博,忽然也感了興趣。

感興趣的後果是什麽?

出自京城第一繡坊——錦媛坊的外衫抵債了;出自京城第一包包店——愛死馬的錢包也被抵債了。

幾個虎背熊腰的債主,掂量着手裏兩樣價格不菲的東西,上上下下把眼前這倒黴蛋又打量了一番,幾張嘴,異口同聲吼道:“還不夠!”

就銀子方面,紫菊到底要比暮雪瞳懂很多,護主心切,她叉着腰,對着幾個彪壯大汗,怒道:“你們可別欺人太甚,就光一件錦媛坊的外衫就足夠抵消我家公子剛才的欠下的賭債。”

“哎呦。”有人YIN笑,“真想不到還有這麽細皮嫩肉的男人,要不你跟大爺一次,剛才的債就兩清了,放心吧,大爺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那人說着還真伸出手去捏紫菊的臉頰,紫菊其實是可以躲開的,但是,她只稍微偏了一下,就不再動了。

看她不動,另外一個男人猥笑着,搓着手也圍了過來。

暮雪瞳怎麽不知道紫菊的心思,她是怕她一躲,那些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

感動啊,稀裏嘩啦的。

所以,沒等那只肮髒的手碰到紫菊的臉,就在半路被人截住。

好事被人打斷,那人很生氣,惡狠狠地朝多事者看去,卻對視上了一張帶着非常真誠和讨好的臉。

臉的主人笑着說:“這位大哥,你別着急嘛,我還有好東西沒給你看了。”

“什麽好東西?”那人看暮雪瞳把手朝中衣衣襟裏伸去,真的已經迫不及待了,外衫和錢包已經是極品,不要說藏在這麽隐秘地方的東西,他貪婪的咽了咽口水。

大歷民風保守,雖有妓院,卻不像另外兩個國那樣有男妓館,也許正是因為行業的缺失,越導致了它的神秘,就連許多原本不好男風的男人,每每聽人提起另外兩國的男妓館,也是心如貓抓,癢癢難耐。

他光看暮雪瞳露出來的白皙通透的手腕,就感覺到一陣燥熱,這男人皮膚怎麽比娘們還好。

他和其他的幾個猥瑣男,正瞪大眼珠等着看所謂冰雕玉琢的肌膚,卻不曾想,一個黑黝黝,油亮亮,毛茸茸的小腦袋,忽然大煞風景地跳進眼眶。

大煞風景的同時,随着暮雪瞳的一句話,他們也集體惱羞成怒。

暮雪瞳說:“我這裏還有一只烏鴉,你們要不?”

她已經大概知道大歷的風俗,對烏鴉這種鳥類的認知,基本和二十一世紀差不多,反正就是不讨人喜歡。

雖說她已經知道掠影不是烏鴉,還是這樣說了。

掠影一聽,率先激動起來,睜大烏溜溜的眼睛,看着暮雪瞳不可置信地發出嘎一聲尖叫,還頗有幾分高傲的仰起它的小腦袋。

暮雪瞳覺得很好笑,壓低聲音湊到它小腦袋邊,飛快說了句,“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看重自己是什麽品種,先将就一下吧。”

掠影絕對是通人性的,還當真不再有聲音,與此同時,那幾個猥瑣的大漢,邊撸衣袖,嘴裏邊不幹不淨噴着糞朝暮雪瞳走去。

暮雪瞳眼疾手快,上輩子沒能真正一展的身手,在這個世道終于一展而開。

掠影也不含糊,被暮雪瞳甩出去後,只在空中稍微暈乎了半秒鐘就撲掕着翅膀,以閃電般的速度,俯身沖去,用它的喙朝最近那個男人的眼睛啄去。

它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眼睛比它一只鳥還小的人類。

第四十五:俗套認識

一聲殺豬似的哀嚎聲立刻充斥在賭場裏,暮雪瞳在一腳踢飛妄圖拿板凳襲擊她的人後,還沒忘,對盤旋在半空物色下一個被啄對象的掠影豎起大拇指,眼睛裏都是贊賞。

很快,暮雪瞳就知道什麽叫做扶不起的阿鬥,掠影那家夥絕對的是,也不知道多久沒被人表揚,鳥巴一翹,再次下嘴,直接啄到人臉上去了。

被啄者大怒,反手就去抓它,眼看驕傲自滿到反應明顯慢了一拍的某鳥,即将要被人抓住,暮雪瞳眉頭一皺,抓起手邊的骰盅就朝那人手腕打去。

瞄點很高,那人痛的臉都變形了,骰盅是貨真價實由鐵鑄造而成,外加上暮雪瞳的力氣又大,估計骨折了。

另外一些人看同伴遭殃,見識到了一人一鳥的厲害,都沒了上前的膽量,你看我,我看你,是在等出頭鳥。

打的不行,他們就開始來罵的,幾個大男人叉着腰,剛要破口大罵,暮雪瞳已經搶先一步開口,這一張嘴,噼裏啪啦罵了很長的一串,仔細聽來把這幾個人的祖宗十八代,一代不落,全都罵到了。

“你這個小白臉,老虎不發威你還真當是病貓!”祖宗被罵,真有人跳出來當了出頭鳥。

暮雪瞳怕什麽,論吵架,還真沒幾個人是她的對手。

上輩子唯一可以稱的上特長的東西,終于找到發揮的地方,她也有些洋洋自得,渾然沒察覺有人抓了只花瓶從側面對她偷襲。

紫菊早吓傻眼了,想開口提醒暮雪瞳,硬是沒能發出聲音,這個愚忠的小丫頭,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自己的身子去給暮雪瞳抵擋危險。

砰!

一聲悶響在耳邊響起,紫菊卻沒察覺到痛,她睜開眼睛惶恐地看去,只看到剛才手執花瓶的男人已經倒在地上,巧的很,他自己剛好躺在了花瓶的碎瓷片上,鮮血長流,殺豬似的哀嚎聲連連。

紫菊暈血,“啊”的一聲,頭昏目眩地就朝暮雪瞳倒去。

暮雪瞳本能地伸手接住她,這才看到身後的一幕,好險,如果不是有人好心出手,只怕現在血流如注的就是紫菊了。

“滾!”随着一聲威嚴厲斥,幾個流氓抱頭竄走。

暮雪瞳這才看清出手相助的人,是個很年輕的一個男人,她的詞彙量很有限,可是,面對這樣一張好看的臉,也文绉绉的擠出豐神俊朗,長身玉立,既溫和又儒雅,這樣一系列的形容詞。

“兄臺你沒事吧?”

不高不低,好聽的像是天籁的聲音傳到耳邊,暮雪瞳忽然就別扭了,具體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為自己現在是男兒打扮,又或者是懊惱自己剛才很粗魯的打鬥吵架。

反正,她就是很後悔。

慕容興平笑了笑,走到賭桌邊,把那幾個人忘了拿走的長衫遞給暮雪瞳,“天氣寒冷,兄臺還是先把衣服穿起來再說。”

……

暮雪瞳和慕容興平就以這樣俗套的方式認識了。

要問像慕容興平那樣只喜歡吟詩作賦的斯文人怎麽會出現在賭場,也當真是機緣巧合,他帶着小厮本來是要去參加京城一年一度的吟詩大會,沒想到在經過這家賭場時,他的小厮忽然腹痛難忍。

大歷皇朝是經濟繁榮,國泰民安,在公共建設,尤其是公廁這一塊卻是有缺失的,這不,導致那個腹痛的快憋不住的小厮,只能去借用賭場的廁所。

慕容興平正邊等邊醞釀着最新的詩作,忽然就看到很多人跑出賭坊,裏面還傳出打鬥的聲音,以為是他那個愛惹事的小厮,上個廁所上到和人鬥毆了,就跑了進去。

他進去時剛好看到暮雪瞳在拿懷裏的黑漆漆的小鳥戲弄那幾個彪壯大漢。

沒忍住,他嘴角浮出了笑意,真是個有趣的男子,他本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這次卻有了在一邊旁觀的興趣。

真的沒想到看着和那麽纖瘦的身板,速度和力度都出乎人意料之外。

看到有人偷襲她,想都沒想,直接就出手了。

生在皇家,哪怕是他再怎麽不喜歡學武,從小還是被逼着學了,第一次,覺得會武功還挺好,至少在關鍵時候,可以幫到想幫的人。

……

暮雪瞳讪笑着接過衣服穿上後,對慕容興平道謝,拱手,學着他剛才那樣,同樣稱了他一聲,“兄臺,請問尊姓大名,今日之恩,改日有機會定然回報。”

慕容興平勾唇輕笑,“舉手之勞,兄臺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小厮,邊提着褲子邊跑到他身邊,“二……”

皇子兩個字還在喉嚨口,慕容興平就打斷他,“怎麽去了這麽久?”順帶着給他擠了擠眼睛。

小厮也是個聰明人,當即知道慕容興平不想人知道他是當今的二皇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奴才昨天晚上蹬被子着涼了,有點拉肚子。”

暮雪瞳強忍着才沒笑出聲,這都多大的人了,還好意思說睡覺蹬被子。

不由得一聲感嘆,這架空的大歷皇朝的人,還真是那麽的與衆不同。

慕容興平是個體貼下人的主子,一聽他拉肚子,當即讓他回去休息,小厮走後,慕容興平也對暮雪瞳告辭。

暮雪瞳想了想,走到他面前,施施然道:“剛才幸虧兄臺出手相助,如果兄臺不嫌棄,就讓在下替你做一下跑腿。”

慕容興平一向不喜歡陌生人和自己這麽親近,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當暮雪瞳提出這個建議時,他鬼使神差的點頭同意了。

紫菊雖知道救命之恩不能不報,可是,小姐身份尊貴,讓她去做小厮,而且是一個陌生男子的,她當然不樂意,很難得嗓門洪亮的插上話,“公子,還是讓奴才去吧。”

暮雪瞳差點把另外一個小“拖油瓶”給忘了,手朝半空伸去,被人忽視了好久的掠影萬分委屈的就停到了暮雪瞳的手臂上。

好歹也是功臣,卻被人忽視了這麽久,它能不生氣嗎?

“掠影,小寶貝,你看看你的毛都怎麽髒成這樣了,就這邋遢樣,你讓你們鳥族其他的男性同胞怎麽喜歡上你。”暮雪瞳探出食指輕輕摸過掠影的翎毛,還狀似很嫌棄的砸了咂嘴。

掠影,堂堂神鳥後裔,雖說真正知道它是什麽高貴品種的人已經很少了,依然過不了自己虛榮心那一關。

所以……

很快,暮雪瞳就利用掠影的愛美之心,再加上紫菊的忠心,把一人一鳥給支開了。

第四十六:講究效率

走出去幾步,她回頭一看,只見掠影雖然在紫菊的懷裏,卻很不老實,撲展開翅膀,小腦袋東扭西扭,似乎在聞自己身上到底有沒有異味,至于紫菊更是一臉苦瓜狀。

讓她帶一只鳥去浴室洗澡,她能不苦瓜樣嗎?

慕容興平也回頭看了眼,輕笑出了聲,“好可愛的烏鴉。”

暮雪瞳愣了下,繼而附和着幹笑兩聲,“是好可愛的烏……”那個鴉字終究沒說出口,如果讓掠影聽到了,估計又要急的上蹿下跳。

身後,悶悶不樂的紫菊忽然對她喊了句,“少爺,記得早點回家,少夫人還等你一起吃晚飯的。”

暮雪瞳再次回眸看去,含笑着點點頭,臉上的笑,怎麽看怎麽別扭,這丫頭,真以為她好色,用少夫人代替姑爺,提醒她是有婚約的人。

慕容興平不知所以,呵呵笑道:“真看不出來,兄臺年紀輕輕已經成家了。”

暮雪瞳笑的很勉強,“哪裏,只是定親了,還沒過門,不過啊……”她左右看了看,踮起腳湊到慕容興平耳邊,很小聲說道:“可當真是很兇悍的婆娘,我很無奈啊,都是被逼的。”

對她忽然靠的這麽近,慕容興平有些不習慣的朝邊上退了兩步,臉上不經意的染上紅暈,看着她的眼睛,狐疑道:“不會吧,這年頭還有女子硬要嫁給男子的嗎?”

大歷王朝女子向來比男子要稀少,所以,只有男子娶不到,絕對沒有說女子嫁不出去。

暮雪瞳很郁悶的點點頭,“是啊,還是那個女子的老爹親自給提的親。”

她說的其實就是自己。

慕容興平正想問是哪一戶人家,需不需要他出手解圍,有小厮打扮的匆匆跑到他身邊,“平公子,您可算來了,就等您一個人了。”

慕容行平淡淡道:“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小厮彎着腰在前面帶路,很快就到了江邊的一條畫舫上。

暮雪瞳雖說水性不錯,可是這大冬天的,要掉到水裏去,滋味肯定不好受,正猶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走在前面的慕容興平忽然朝她伸過手,“兄臺,如不嫌棄,可以拉着我的手。”

暮雪瞳把手伸過去的同時,也察覺到什麽不對,主動對他說:“我姓晚,名雨目,平公子你直接喊我雨目就行了。”

慕容行平知道她沒有說真話,因為大歷皇朝根本沒有姓晚的,也沒戳穿她,笑着報上自己的字,“既然晚兄不拘泥于小結,日後喚我平岸就可以。”

暮雪瞳了然的笑道:“好,平岸兄。”

他的手不似她的那幫冰涼,暖暖的感覺讓暮雪瞳忽然想起那個夜晚,那個被她倒黴撲到的人,他的手也很暖。

……

等真正走進畫舫,看清眼前的架勢,暮雪瞳在心裏忍不住又爆了粗口,尼瑪,這真能折磨人的老天爺,前面才誇過他,立馬又給她擺了一道。

如果早知道這個平岸帶她來參加的是什麽賦詩大會,打死她也絕對不跟來。

這下怎麽辦呢?

一看就知道,已經落座的幾位,就是走文藝路線的所謂文青,暮雪瞳有種拔腿就跑的沖動。

慕容興平就在這時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麽,讓她驚訝的同時,也放心的坐了下去。

其實,慕容興平也沒說什麽,無非是看透她的心思,就說了五個字,“放心,有我在。”

莫名其妙的就心安。

有人看了暮雪瞳一眼,呵呵笑着問慕容興平,“平兄,這位是……”

暮雪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覺得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慕容興平倒是很大方,“這位是我的遠方表親,晚目雨。”

暮雪瞳捏緊嗓子,用很中性的聲音和在座各位打招呼,就這樣,算是彼此認識過後,賦詩大會也開始了。

有些事,真的只有自己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比如眼前這賦詩大會,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一個挨一個的站起來作詩。

一個空酒觞放在桌子上,由上一個人傳到下一個人手裏,一側專門有人負責彈琴,等琴聲停下時,那只空酒觞落在誰手上,就是誰站起來作詩。

雖然有慕容行平的安慰在,暮雪瞳看着那只酒觞,還是很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心裏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停在我面前。

也許真是應了怕什麽,什麽就來。

悠揚的琴聲停下,那只酒觞不偏不移剛好傳到暮雪瞳手裏。

怎麽辦?

她看着手中的空酒觞,既悲又憤,老天爺,你讓我穿越,難道就是為了看我出笑話嗎?

都到這地步了,就算是把觀音,外加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抱怨一遍也沒用了,有小厮替她在空酒觞裏斟滿酒,她腦中閃過第一個念頭不是求助慕容興平,而是抄襲。

她知道抄襲可恥,想着現在自己又是混在小說中的女主,抄襲這條路似乎行不通,她當即決定改成借鑒。

思來想去,正想着拿哪首詩篡改最合适,手上的酒觞忽然被人拿了過去。

那人的手指很溫暖,很無意的碰到她冰涼的肌膚,忽然就有些不自然。

慕容興平似乎沒察覺到,暮雪瞳還低頭臉紅時,他已經舉着酒觞站了起來,“諸位,我表弟初來此地,這杯酒和詩都由在下代替他,也算聊表地主之宜?”

在座的各位自然都是知道慕容興平真正的身份,既然是他的遠房表情,那也是皇親國戚,他們雖說也都是權貴子弟,卻還不敢得罪皇室,一幹人,欣然點頭同意。

暮雪瞳知道在自己那個時空,歷史上有個曹植可以七步成詩,卻沒想到一個人可以在一杯酒入喉間,就信手捏來一首絕佳的詩句。

她仰頭看着嘴角溢着恬淡笑意的慕容興平,居然從他深邃的眸光裏看到了微微的波動,像是傷感。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子,從他的舉手投足看的出來他的出身肯定非富即貴,為什麽又夾雜着淡淡的憂傷和無奈。

慕容行平做出的詩,自然毫無任何瑕疵可挑,畫舫裏響起一陣掌聲,就連不懂詩詞平仄押韻的暮雪瞳也只覺得很好聽。

在衆人交口稱贊中,暮雪瞳自我斟滿酒觞,對着慕容興平舉起,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平岸兄,小弟敬你。”然後一口飲進。

她很少這麽快的就認定一個朋友,這自稱平岸的人卻是個例外。

慕容行平愣了下,當即明白她的意思,也斟滿自己的酒觞,淡淡笑着,也同樣一口入喉。

……

“主子,宮裏傳來消息了。”宋越走進書房,拱手把剛才得到的消息,字無遺漏的重複了一遍。

訾容楓拿書的手微微頓了頓,擡頭朝宋越看去,“慕容興衡從城樓上摔下,慕容彩蝶忽然暴斃?”

“是。”宋越察覺到主子口氣裏的淩厲,吓的低頭看地,不敢和他的視線有任何接觸。

良久,訾容楓的聲音才再次在書房裏響起,“宋越,你想到了什麽?”

“主子,屬下……”宋越猶豫了一下,腦子裏那個大膽到足讓常人肝膽俱裂的想法,終是沒敢說出來。

“無妨,想到了什麽說來聽聽。”

宋越再次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訾容楓聽後,俊美紫菊的臉上挂上一層千年寒冰,宋越單膝跪地,“主子,屬下有罪。”

“你說的本就是事實,何罪之有。”訾容楓轉移了話題,“左相府可有任何動靜?”

在已經趨于白日化的儲位之争中,訾容楓根本不關心暮尉遲會站在哪一方,他之所問,是以他對那個丫頭的那麽一點點了解,直覺告訴他,她不會那麽輕易的就接受賜婚。

宋越正想開口,書房外傳來聲音,“啓禀王爺,屬下有事禀告。”

不需要訾容楓開口,宋越身形一閃,已經躲到房梁上,他是訾容楓的暗衛,這麽多年,除了訾容楓,真正見過他原本面目的,大概也就只有暮雪瞳一人,那一次,也是因為時間倉促,只稍微易容了一下,和本來長相還保八九分的相似。

他趴在房梁上,看到自己主子的臉色,随着侍衛提到暮雪瞳現在正和慕容興平一起在吟詩大會,就變得很難看。

他本就對暮雪瞳沒什麽好感,這一下,更是鄙夷了,這個女人,先是把他的主子那個了,現在又和慕容興平走到一起,還真是放……

那個蕩字,在想到她極有可能就是自己未來的女主子時,戞然而止了。

更讓宋越絕倒的事還在後面。

他的主子,聽完侍衛的報告,丢下手裏的書,就出門了,他放心不下,就跟了上去。

他以為讓性子沉着穩定的主子着急成那樣的事是宮裏出的大事,沒想到,他的主子直接朝小侍衛禀告的畫舫而去。

心裏五味陳啊,要是那個女人能明白主子對她的一番心就好了。

可惜,沒主子的命令,他不敢冒冒然地做什麽。

……

再說暮雪瞳那裏,因為有了慕容興平的袒護,那個彈琴的青年也多了個心眼,明明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酒杯是在暮雪瞳手裏,他會格外拉長音調。

暮雪瞳不是個懂得欣賞風雅的人,也覺得此景甚美,酒觞中的酒也越發的甘甜可口。

最後,她只覺得在優美的琴聲中,自己所在的世界好像颠倒了。

她拍了下額頭,想讓自己清醒,結果,酒勁一上來,直接朝桌子上倒去。

頭在即将要碰到硬邦邦的桌面時,被人一把接住,她睜着醉醺醺的眼睛看去,看到是慕容興平,咧開嘴吃吃的笑了下,就閉上眼睛睡着了。

慕容興平斟酌了下,還是把她抱起,在伸手把她抱進懷裏時,神情驀地一僵。

有眼力尖的以為他也喝多了,承受不住那麽大的分量,雖然那個男人看起來像女子般嬌小,想伸手幫他。

慕容興平拒絕了,起身,任身後在座的各位如何覺得掃興,都沒多停留片刻。

他走後,那些人就議論開了,大概的意思,圍繞的也是慕容興平身為皇子,為什麽到現在府中不要說皇子妃,就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一個,看他剛才對晚雨目的态度,約莫着是好男風。

衆人意見一致後,對着慕容興平離開的方向一致望去,又一致惋惜,當今聖上本就子嗣稀少,奈何,還出了個好男風的二皇子。

此八卦消息一經傳出後,碎了滿京城一地的芳心。

……

右相孫少辛得到長公主慕容彩蝶暴斃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趕進宮。

他是國舅,又是朝廷重臣,很順利就到了皇後的寝宮,他剛想讓人去通報,就看到孫夢梅貼身的宮女,眼眶通紅的走出來,“右相大人,您可來了,快去勸一下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呢?”自己的親妹妹,他很了解,就是一根筋,當年為了暮尉遲,拒進宮當皇後,弄的滿朝皆知,現在唯一的女兒死了,還指不定要弄出多大的纰漏。

宮女擦了擦眼角,在前面帶路,“皇後娘娘在長公主那裏。”

孫少辛匆匆趕到彩蝶宮,就看到自己的妹妹正抱着慕容彩蝶的屍體不放,像是瘋了一樣,誰上去,就打誰。

一幫太監和宮女站在一邊,就是沒一個敢上前,孫少辛不由蹙緊眉頭,當着宮女太監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出聲勸慰,“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皇後娘娘節哀。”

孫夢梅聽出是自己哥哥的聲音,這才把頭從慕容彩蝶身上擡起來,孫少辛被她的模樣吓了一跳,發髻淩亂,雙目紅腫,妝容猙獰,這哪裏還是一國之後,只怕是市井潑婦都比她好看上許多。

“你們都先下去。”他知道這個樣子下的孫夢梅極有可能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宮人都屏退下去。

果然等宮人退盡,孫夢梅不顧皇後禮義,咧開嘴就嚎啕大哭,“哥哥呀,你終于來了,我的彩蝶死的冤枉啊,嗚嗚……”

孫少辛上前,想把她拉起來,她就是死死的摟着斷氣的慕容彩蝶不放。

孫少辛也是個當爹的人,自然理解父母對子女的愛,可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有的時候愛也只是一種利用。

看孫夢梅癡癫的厲害,他揚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的女兒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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