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秘密交易

近地聯首都地區，廢墟之下，是徘徊時代修建的防空洞，永生時代将其改建為地下倉庫，也不知是在哪年哪月，軍方接管了這一地區，并将其改造為軍事基地。

永生363年的第一天，一次絕密會面就在這裏舉行。

說實話，許甬不是很願意到別人的地盤交易，因為那是脫離自己掌控的地方，一旦有事，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這次他沒有選擇。

很多時候，許甬都是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作出選擇，今天也不例外。

廢墟之下的地方，完全感覺不到廢墟之上的戰火，這裏是另一種程度的緊張、窒息，人待久了就會變得易怒、敏感。

來參加會議的除了許甬，還有其他一些組織和個人，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組織和個人大多是具有一定實力、不滿現狀、單憑一己之力又無法扭轉局面的，急需要一股強大勢力的支持。

主持會議的是近地聯軍政府的高級代表，許甬記得，此人在政變之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陸軍參謀，政變之後跻身權力核心，軍政府成員名單上有他的名字。

899嗤笑一聲，聲音很小，不關注的人不可能知道。許甬環顧四周，會議尚未正式開始，于是悄悄問：“你笑什麽？”

刺殺從獲失敗後，鄭澤邑向許甬推薦了899（實際上抛棄了899），899就到了許甬身邊，二人并肩作戰，經歷了幾回生死之後，終于變成了可靠的同盟者。

只是信任程度比較高的盟友而已，899也好，許甬也罷，誰也沒有過問對方的私人生活，誰也沒問誰的過去，就好像任務結束馬上散貨的臨時同盟，偏偏又堅固的很。

所以，這其實是許甬第一次問899的想法。

899冷眼看着許甬，一句話不說。此人屍山血海裏殺出來，視人命如草芥，身上自然帶了一股殺氣，不過由于段位較高，殺氣這種東西已經能夠收放自如。

許甬能感覺到899的不悅，他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多嘴。”

這是在認錯道歉了。許甬轉移視線，忽的想起了從獲，自從上次見了一面，甩下的豪言壯志至今未能實現。

他一直認為，從獲的處境極其屈辱，以從獲的個性，多半是要采取行動的，誰知一段時間觀察下來，倒是自己想太多。那國滿的手段果然厲害。

許甬暗自感嘆，倘若此刻的盟友是從獲，事情也許好辦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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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人做夢罷了。

會議開始了。也許是為了打破企圖隐藏在人後的龌龊心思，所有參與會議的人，必須以真面目示人，所謂“坦誠相待”。當然，對于這些人身份的核實更加嚴格。

會議的主旨就是為了組建一個對抗現有體制的聯盟，除了主辦方——近地聯軍政府代表發言，還有各大勢力輪流發表意見，當然也包括許甬。

許甬覺得，這些人要不是場面話說太多了，就是把這個會當成訴苦大會，不停地表達自己被壓迫的凄涼困苦。虧得那位軍政府的代表鎮得住場子，否則還不知什麽時候能結束呢。

“下面，請五聲島的代表發言。”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許甬身上（也有可能是順便看看他身後的899），有期待的，有冷漠的，有不屑的，只有少數幾個保持了淡定。

許甬心下冷笑：這樣的人也能成事？他面上不動聲色，将準備好的稿子聲情并茂地背了一遍，輔之以恰到好處的肢體語言，成功将全場氣氛帶起來。

“各位，保持冷靜。”

那位軍政府的代表終于發聲，算是對許甬的話進行了總結。許甬則熟練地表達了歉意，建議會議進行下一項。

會議的下一項，就是舉行簽字儀式，宣布“反強權聯盟”的成立。

許甬對這個名字是很不滿意的，他認為既然要師出有名，就得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反強權聯盟”這個名稱雖然有幾分正義，但它首先将參會者至于弱勢一方，實在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寓意不吉。

無奈的是，微弱的個人力量無法動搖大衆的審美，許甬也只好舉雙手贊成。

899全程一副保镖模樣，未曾發表意見。

會議在皆大歡喜的氣氛中結束，許甬也準備拍拍屁股走人了，這時候，有人請他過去小坐一會兒。

許甬打量那個人，沒有穿軍裝，一身便服，也不知是哪一派的。不過，在近地聯軍方的秘密基地裏邀人，想來不會是外頭的人。

作為一個稱職的被保護者，許甬其實很想征求一下899的意見，誰知899仍舊是一副冷臉，好像在說“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這可不是一個優秀保镖該有的表現。

許甬大概是忘記了，899本質上一個廉價殺手。

為了一頓飯就可以殺一個人的那種。

來人領着許甬、899二人穿過一條長長的隧道，七拐八彎轉到一扇門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門是關緊的，許甬心下好笑，也不知這門後邊有何方神聖，就讓他這麽進去，還有點慫。他看了一眼那位“向導”，“向導”只是固執地再做了一遍“請”的動作，用眼神示意許甬自己推門進去。許甬頗為無奈，只好推了門。

他力度不大，因為不知道這門能承受多大的力，再者，這也沒什麽暗號，要是被襲擊就糟糕了，還是小心一點為妙。

門開了，隐約能看見燈光，許甬走進去，裏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到，他略回頭，發現899已經被人攔在外邊。當初并未簽訂正式合同，許甬也沒有按時付給人家工資，所以899現在很沒有保镖的自覺，就那麽自在地待在外邊了。

說不定是恨不得重操舊業，再找一個便宜雇主呢。

許甬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從容推開了前面一扇門，然後就看到了要見他的人——近地聯軍政府的高級代表，不就是剛才主持會議的那個人？

難道是有什麽還沒有交代？又或者對許甬有所不滿，準備采取行動？幾秒的時間裏，許甬腦海裏已經閃過多個想法，甚至一度出現血腥場面。

對方首先打了招呼，彼此寒暄幾句，出人意料地迅速進入正題。

那位軍政府的高級代表給了許甬一疊文件和一疊照片——在永生時代，這類型的東西不是具有保密價值就是可以做紀念品，一般很鄭重。

許甬有了解過永生時代的風俗，所以并不驚訝，只是好奇，到底是什麽東西，需要眼前這個人親自交代。

許甬先看了照片。出于某種目的，照片上标注了時間，都是永生時代之後，最近一兩百年的東西，主角是何琂。

照片上，何琂與多個男男女女舉止親密，動作暧昧，像極了緋聞八卦中的女主角。看到這些，許甬忍不住在心裏嘆息：還是沒有拍到重點啊。

那位代表只是靜靜地觀察着許甬，此刻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許甬微微皺眉，拿起文件略看了一遍，文件內容就火爆許多，什麽手段都有，主角也是何琂。與照片不同的是，有幾份文件多次提到一個名字——徐守烨。

徐守烨，西海岸國家聯盟現任最高執政，與許甬的前任雇主鄭澤邑新成了盟友，難道此人之前與何琂竟是這種關系？

許甬又拿起照片仔細看了一遍，照片上很清晰，是徐守烨本人沒錯了。

他內心冷笑：論龌龊，五聲島那些人的段位顯然是太低了。

“要我揭露西海岸國家聯盟的政壇醜聞？”

有些事最好別讓對手抓到把柄，所以指使個替死鬼是個好辦法。雖然近地聯軍政府和聯軍現在鬧得你死我活，說不定哪天就握手言和了呢。

凡事還是要留些餘地。

那位代表點頭，頗有些孺子可教的意思，他提示了一句：“最好在大選之後放出來。”

許甬立刻明白了。

理論上，在大選之前丢出政敵的醜聞，是一種克敵制勝的辦法，不過那是內部鬥争的做法。近地聯作為正經的外部勢力，只能影響到西海岸國家聯盟的選舉結果，卻不能阻止對方選舉出新的最高執政。而到了選舉之後再丢出醜聞，就意味着無論是誰，都可以質疑此次選舉的結果，進一步質疑當局的用心，順帶激起民憤什麽的。

果然是好手段。

問題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徐守烨順利當選的情況下。近地聯的軍政府也能決定西海岸國家聯盟最高執政的選舉結果？

還是有別的秘密？

這些當然不會讓許甬知道，不過他适時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位代表解釋說：“不管選出來的是誰，只要結果出來，就可以散布消息。”

這倒是間接回答了許甬的猜測，許甬不信就這麽簡單。

“我可以得到什麽？”

按照敬業精神，許甬沒有問背後的含義，只是問了報酬。以他現在的身份，做這種風險極大的事，沒有相應的報酬，是劃不來的。

那位代表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他說：“無論發生什麽，只要軍政府還在，就會為閣下——乃至于島上那些人提供庇護。”

是很好的報酬，對許甬而言，意義非凡。不過，這就等于将自身命運與近地聯軍政府綁在一起，誰又知道這個軍政府能活到幾時？

要做決定的時候，就不能猶豫了，許甬答應了。

此時此刻，國滿已經帶着從獲出去度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