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他的貓挖坑

“是時間膠囊嗎？莎莉在書上看過！”

小貓圍着紅色的圍巾, 又長又暖, 毛茸茸的, 手上拿着鏟子新奇的鏟土。

聊天的時候, 漢尼拔無意脫口的話，被莎莉聽進去了, 像發掘寶藏似的，從倉庫拿了老舊的鏟子, 興致勃勃的要挖東西。

漢尼拔童年時在庭院的樹下埋了一個鐵盒子, 沒什麽有趣的東西，男孩子愛玩的玩具，木頭小人偶，或者畫，或者幾支筆。

如果二十歲的漢尼拔回到了莊園, 可能會一時興起挖出來。

但現在, 除了莎莉還有興致之外, 漢尼拔只自顧自的在院子裏架了個烤肉架。

他的貓叽叽咕咕的說着聽不清的話。

漢尼拔在處理肉和調料。

格雷諾耶不在這。

“你怎麽對這個一點興趣也沒有，明明是你自己埋下去的……”

“好深啊, 你是給你的玩具埋了一個大坑嗎？”

“……一點都不公平, 你是看着莎莉長大的，莎莉卻沒見過你小時候的樣子, 一定醜死了，又愛鬧騰，超讨人厭的家夥！”

莎莉嘟囔着不停，似乎真的在專注挖土, 然而在漢尼拔調醬料的時候，莎莉忽然急切的制止：“不要加丁香！！”

漢尼拔：……

一個廚子真不太喜歡做菜時有人在旁邊發表個人喜好十足的意見。

漢尼拔皺了皺眉，但還是放棄了丁香，選擇另一樣代替丁香但莎莉不讨厭的香料。

男人習慣縱容他的貓，并且在适當範圍內犧牲自己的喜好。

習慣，一旦養成，不容易改。

等漢尼拔意識到時，醬料已經調好了。

莎莉的鏟子也碰到了鐵盒，小貓扔了鏟子，将盒子從泥土裏撥出來，是個正方形的鐵盒子，時間久遠，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盒子外層包裹着厚厚的鐵鏽。

已經無法用正常方式打開了，鏽的太嚴重。

莎莉打量了一會兒，直接拿起來，徒手掰開。

泥土濺到了莎莉的臉上，白皙的小臉上一兩個棕灰色的印子。

莎莉敷衍的抹了抹，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盒子裏的東西吸引。

“玩具？”

手工制作的小人偶，幾張圖畫本，幾支款式複古的鋼筆，還有兩個相片。

一張是一個小男孩的獨照，黑白相片看不出其他顏色，小貴族式的打扮，白襯衫，深色的背帶短褲，坐在樓梯上，朝着鏡頭有些害羞的微笑。

令人驚訝的微笑。

莎莉的指尖不自覺的碰了碰男孩的唇角。

看不出來嘛。

漢尼拔小時候笑起來的樣子好像瑞克。

莎莉下意識擡眸望了望烤肉架旁的漢尼拔，小男孩長成了大人，成熟富有男性魅力的大人。

莎莉：長殘了，小時候多可愛，長大一點都不可愛，可兇了，可壞了。

大壞蛋。

莎莉嫌棄的撇撇嘴，小心翼翼的将相片收進自己的口袋裏。

另一張是全家照，父親母親，和妹妹。

莎莉挑挑揀揀，将自己感興趣的玩具撿出來占為己有，剩下的包括那張全家照，重新放進盒子埋進土裏。

小貓幹淨的鞋子邊沾滿了泥土，衣服上也濺到了，連臉上也跟小花貓似的。

“發現什麽了？”

莎莉仰着小腦袋，乖乖的讓漢尼拔擦臉，“好多玩具，還有你小時候的相片，莎莉想帶走，可以嗎？”

烤肉的香味已經出來了。

莎莉有點不太堅定的舔了舔唇瓣。

漢尼拔表情冷淡：“先換衣服，莎莉，你應該注意自己的儀表。”

“可是，這裏除了你，沒人會看莎莉了呀。”

莎莉嬌滴滴的耍賴，“莎莉想先吃肉肉~莎莉想吃肉~吃肉肉~吃肉吃肉~~”

小姑娘跟個毛團子似的纏着漢尼拔，蹦上蹦下，還特惡劣的将自己衣服上的泥點子蹭到漢尼拔的身上，被捉包了，頂着漢尼拔嚴肅的視線，還沒心沒肺的一抹亮出大白牙的燦爛笑容。

生氣嗎？

氣。

太任性了。

但自己的貓，自己撿回來跪着也要撸完。

漢尼拔這輩子也擺脫不了他的貓了，伴随着各種因為莎莉養成的壞習慣。

漢尼拔想掰正這一點，但基本上沒可能。

于是他們都弄髒了自己的衣服，在庭院裏吃完了晚餐。

漢尼拔的手藝很棒，莎莉也曾試圖改正自己離開了漢尼拔就不習慣其他食物的壞習慣，但也基本上沒可能。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漢尼拔就是貓咪的豪華天堂。

夜幕籠罩了莊園。

漢尼拔在庭院收拾烤肉架，當然，這種飯後收拾的活兒，莎莉從來不幹。

她先一步進了屋，心情愉快，長發未束，微卷的白色長發，随着走動，發梢劃過冰冷的空氣，似乎連空氣也被感染了青春，變得明媚起來。

小貓剛上一階樓梯，就停下了腳步。

臉上暖暖的笑意逐漸冷淡。

格雷諾耶坐在樓梯的最後一層，手裏拿着一個巧克力夾心面包，幾乎整個人藏在不易發覺的陰影裏，昏暗的燈光也無法拯救他幾乎為零的存在感。

他從來不和漢尼拔莎莉一同吃飯。

他習慣了等級分明的生活，也習慣了一個人在黑暗的角落默默窺伺陽光和溫暖。

他大口大口吃着面包，他對食物沒有太大的要求，能果腹就好。

看着挺可憐的。

但小貓對格雷諾耶并沒有産生同情這種東西，她對格雷諾耶的厭惡超乎想象。

“你擋着路了。”

莎莉的話近乎刻薄。

小貓讨厭一個人，可以有理由，也可以毫無理由。

正如人喜愛一只貓，你想去觸碰它，摸摸小貓可愛的小臉，卻被毫不留情的狠狠撓了一爪子。

也許貓讨厭你身上的氣味，也許是你的手在不久前碰過狗。

莎莉喜歡漢尼拔，但不代表小貓天生喜愛獵人。

小動物本能的對任何危險的人或事物保持警戒。

不能怪莎莉讨厭格雷諾耶。

少年本身就有問題。

雖然他确實可憐。

“抱歉，夫人。”

格雷諾耶離開那節臺階，他後退幾步，站在樓梯口一側，他唇角還沾着面包屑，清澈的灰藍色眼睛注視着莎莉，看起來有點呆。

莎莉并未因為格雷諾耶的呆萌就放松警惕，她擡腳走上樓梯，一步一步，她感到格雷諾耶的視線落在她的頭發上，像黏糊糊的蛇，又順着發落在莎莉的脖頸。

兩人擦肩而過時，莎莉攥緊拳頭，突如其來的攻擊，在少年陰郁單純的臉上留下三道血痕。

格雷諾耶下意識躲避，但因為未知的原因，躲避的動作慢了半拍，疼痛感襲來，點點猩紅從傷口滲出。

他遲鈍的舔了舔流到嘴裏的血，忽然腼腆的笑了。

莎莉感覺有點滲人。

“再那樣看着莎莉，就挖了你的眼睛。”

小姑娘冷漠警告着。

她比格雷諾耶還矮了一截，然而仰視着少年可半點不輸氣勢。

格雷諾耶扯扯嘴角想笑，可卻笑不出來。

“我很喜歡小夫人。”

格雷諾耶有些無措，他的目光很悲傷。

空氣裏彌漫着淺淡的不易察覺的香味。

先前不覺得，此刻靠近了格雷諾耶，莎莉才嗅出來，小貓鼻子一向靈敏，讓她現在才嗅出味道的香味，定然淡的普通人類無法發覺。

莎莉默默離他遠點。

“喜歡莎莉的人多了去了，你算什麽。”

莎莉不想和格雷諾耶扯東扯西，她上了最後一節臺階，往卧室的方向走。

一步，兩步，三步。

莎莉頭有些暈，視線裏走廊的燈光也開始發散發虛。

鼻端淺淺的香味，很好聞，不讨厭。

好困啊……

莎莉下一步落了空，摔倒在地上，困倦的合上了眼皮，視線中最後留下的是少年朝她走來的腳步。

她從未有過這般安靜的樣子，在格雷諾耶面前，褪去了鋒利的爪子和敵意，像個天真的天使，狼狽又美好，呼吸也格外香甜。

然而她是屬于先生的。

格雷諾耶無法擁有她。

少年半蹲下來，将女孩抱起。

她很軟很輕，抱着也下意識小心翼翼，格雷諾耶有些沉醉小夫人的觸感。

但沒關系，他無法擁有小夫人，但他可以将小夫人的香味永遠保存下來。

生命和青春可以逝去，唯有香味經久不散。

格雷諾耶拿生命在博。

他知道自己也許無法活着離開莊園。

先生和小夫人的度假，為什麽帶上他，在這個充滿腐朽血腥歷史的地方，格雷諾耶拒絕自己去思考。

不去思考，便不懂得悲傷。

先生，也許是了解他的。

良久。

漢尼拔收拾好烤肉架，他清理了庭院裏的垃圾，上樓喊莎莉洗漱。

小貓的洗漱沒人催她是不會自己主動的。

然而卧室空無一人。

走廊飄散着不易察覺的香味，漢尼拔隐約嗅到了某類花的花粉，迅速抽出帕子捂住口鼻。

陰影交織處，漢尼拔的目光古井無波。

作者有話要說：  少年搞事情了_(:з」∠)_，但，沒什麽卵用，嗯，就算不劇透你們也知道結局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