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見

接到太白金星帶來的禦命，何文淵就覺得自己是虧大了。

以往他什麽閑事都不理，就已經要從年頭忙到年尾了，原以為若是玉帝降個罪，他也許能夠扔下這地府事務一段時間，怎料這所謂的懲罰竟是要他在兼顧地府事務的同時守護靈寶天尊的凡身不受妖邪傷害。

他突然能夠理解前任閻王卸任時雀躍的心情了。

太白金星見他如此有些失落，以為他這是因為被責罰而傷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到：“閻王何必如此，這助天尊渡劫可比去那天牢受刑來得輕松。況且，若是你這次做得好了，玉帝沒準還會有賞呢。”

何文淵無力扯了扯嘴角，卻還是只能扯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是什麽事情？他能拒絕嗎？他可以拒絕吧？拉着太白金星的衣袖撒撒嬌有沒有用？

“閻王？”太白金星見眼前的閻王一臉呆愣，以為他擔心事情辦砸了，随即寬心道，“放心，我會時常來看你的。”

在太白金星走後，何文淵抱着公文在閻王殿裏傻站了半天，殿內的鬼差也見怪不怪了。本來陪同一旁的判官暗戳戳地整理起公文來，然後帶着一堆還沒有批完的批文起身離開。笑話，這太白金星是随着他一同來到地府的，再留在這閻王殿，難保閻王拿他出氣。

“判官！你給本王回來！”

剛走出閻王殿，殿內閻王的鬼哭狼嚎就如約而至。判官縮了縮脖子，将手中文件換了個手，頭也不回的溜了。

夜裏鬥轉星移，何文淵又一次站在奈何橋頭眺望那彼岸花海，他手中拿着的是那份太白金星送來的玉皇大帝的禦命。又想起當時身邊的男子淡漠的神情。

不知道那人長長一生的記憶是怎樣的，是否也曾出現過令他難以忘懷事和念念不忘的人。那人當初一口氣喝下孟婆湯前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知不覺中，他的腦海中想着的都是那個僅僅是有過引路之緣的上古仙人。

橋頭的孟婆瞥了一眼又站在那裏發呆的閻王，決定還是眼不見為淨比較好。

靈寶天尊的事情能夠找到方法解決，這讓玉帝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走出淩霄寶殿都覺得門外的雲海格外的柔滑可人。

神色輕松的來到瑤池，就見到七個妙齡少女在花間嬉戲，笑聲悅耳動人，心中更是寬慰。遙見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側躺于軟榻之上，玉帝一喜，掩去行跡想要靠近。一旁最小的紫衣女娃看到父皇如此行徑，甚是奇怪，正想叫出聲卻被姐姐捂住了嘴。其餘幾位少女也都注意到了這邊，賊兮兮躲在花叢中，那些個模樣可真像那些聽牆腳的凡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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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寶天尊的事情解決了？”

還差一步，西王母慵懶的聲音就這麽傳進了玉帝耳中。自知已經行蹤敗露，玉帝也不覺得尴尬，笑着坐在王母身邊為她捏肩。

“是啊，朕發現閻王有辦法壓制天尊的仙氣，就讓太白去找人商量去了。”

王母輕飄飄地瞅了一眼睜眼說瞎話的玉帝，也沒有拆穿他：“之前靈寶天尊跌落誅仙臺，就連天庭都發生了震蕩，想必凡間影響更是明顯。玉帝，我擔心那處封印也受到了波及。”

經由王母這麽已提醒，玉帝一愣，這才想起，才展開沒多久的眉間又皺了起來。

一只嫩白的玉手撫上了他的眉心，為他撫平褶皺。

“父皇別皺眉，老。”将幼女抱在自己腿上，玉帝有些哭笑不得。世人都知神仙的外貌年齡可随心而化，他一直維持在三十多歲的外表卻被自己女兒如此評價，也只能輕嘆一口氣，逗弄其自己女兒來。

“回頭我派人去那處看看。”沒有忘記王母說的事情，玉帝也沒有在瑤池停留多久。

見玉帝走後，王母這才回過頭來，佯怒道：“女孩子家家就學會了偷窺，想什麽樣子，是不是想背天規了？”七個仙女見狀瞬間作鳥獸散，哪裏還找得到影子。

西王母輕嘆一聲，又合眼睡去。

那頭玉帝即刻派人前往幽華山查看封印。

幽華山地處九州之外，介于人界與妖界之間，是人氣和妖氣混合之地，氣息混沌不堪，寸草不生。幽華山體由衆多奇異怪石堆接而成，主峰是一顆巨大的尖石，形若龍似蛟，朝天怒吼。

兩名天兵領命前往幽華山，卻被濃郁的妖氣抵擋在山門之外。兩人見狀便想強行沖破妖氣，他們手中帶有玉帝交給他的加固封印，如今此處妖氣濃厚成霧，那封印必然破損嚴重。再不及時修補，只怕就要困不住那東西了。

好不容易突破妖氣屏障進入山腹地，在走下雲端踏在實地的一瞬間，一聲震天怒吼從山體深處響起，整座山随之顫動不已，兩名天兵還沒有站穩就被不知被什麽纏住，一路拖向山體之中。

“啊——”

幾聲凄厲的慘叫聲過後，山中又恢複了平靜，兩名天兵也從山中原路退出，神色木然地駕着雲彩回天庭複命去了。可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這山間彌漫的妖氣更勝從前。

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就是六年，何文淵數着日子也差不多了，整了整好不容易從凡間搗騰來的一件長衣布衫，踏出了鬼門關。

事隔百年踏上這凡塵土地，何文淵倒是有種近鄉情怯的感受。入眼的是一座小有規模的城鎮，擡頭一看，城門上“彩雲城”幾個大字倒是明顯得很。進了城門就是熱鬧非凡的鬧市區，倒是和地府有異曲同工之妙。何文淵在各個攤販之間走走停停，覺得這百年時間，這凡間變化還是挺大的。

“聽說了沒，褚将軍又打勝仗了！把要欺負咱們的外族打得找不到北，真是大快人心！”

“褚将軍的确厲害。只是，咱們這日子還是難過啊。一年高過一年的賦稅到底什麽時候能降啊，我們家這個月連肉都買不起了。”

“唉，也是啊。本以為咱們這裏曾經天降祥瑞過，至少是個好兆頭，沒想到這日子還是一樣難過。”

“就是。”

無意間聽見身邊走過婦人的談話，何文淵立刻聯想到了靈寶天尊的轉世投胎。

“這位夫人，你方才說這彩雲城出現過祥瑞之兆？”何文淵頂着一張溫潤的笑臉上前詢問道。

兩名婦人哪裏見過長得如此俊秀的少年，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之前他在地府雖然用轉世鏡尋找過靈寶天尊的轉世，卻也只能大致定位到這個城鎮。他雖為閻王，但在這凡間也不敢随意動用法力，怕動了凡人氣運。本來還想着要挨家挨戶的去找，卻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從兩位婦人口中得知，在六年前正值外敵進犯之際，褚将軍的夫人為了讓丈夫安心打仗，打算挺着肚子回到娘家來養胎。誰知那夫人的肚子不過八個月，肚子裏的孩子就等不及的想出來。

孩子出生那時正是一個天朗氣清的早晨，那時有不少趕早市的百姓看見了天上瞬間聚起的朵朵祥雲環繞着彩雲城。随着一聲響亮的啼哭聲，褚家二公子就這樣誕生了。只是褚夫人卻因為産後大出血，失血過多而死。

當褚将軍打了勝仗歸來，抱着懷中朱唇粉黛的娃娃，心中亦喜亦憂。得知孩子出生當天祥雲繞城，于是他就給這個孩子取名褚雲辰。而這褚雲辰則從小就跟随在父親身邊學習萬般武藝。每逢生辰，小雲辰都會在父親的允許下和哥哥一起回到母親的娘家探望年邁的老人，今年已是第六個年頭。

走在去往方府的路上，何文淵卻覺得天庭是否太過緊張這靈寶天尊。他都已經站在這方府門口了都沒有感受到一絲仙氣，想來這靈寶天尊仙氣外洩的情況也并沒有想象中嚴重。

何文淵在心中暗自竊喜。

他一個翻身跳上牆頭，潛入方府尋找那個六歲孩童。兜兜轉轉找了一個來回，連柴房都翻了，他也沒有找到任何一個身上帶有仙氣的孩子。何文淵不禁心中疑惑，難道是找錯地方了？

就在這時，一股清新的仙氣闖進他的感官，并且以極快的速度變濃了。只聽到一聲馬匹嘶鳴聲之後，一個半大的孩子拉着一個小孩就這麽走了進來。

“哥哥真厲害！我也要像哥哥一樣上馬提槍！哥哥快教我騎馬！”

“哈哈，辰兒想學騎馬，回頭哥哥給你找個矮腳馬學學。”

何文淵躲在假山背後，神色怪異的盯着這個貌似只有六歲的孩童看了許久。眼前這個笑容燦爛的孩子真的是那個多說一個字都欠奉的靈寶天尊？！

若不是這孩子果真是被濃郁的仙氣環繞，他還當真不敢相信。他用極輕的聲音在假山後低語道：“過來……過來……”

方才還屁颠屁颠跟在哥哥身後的孩子果真聽到了這常人極易忽略的聲音，好奇的向着假山走來。

褚雲辰邁着他的小短腿，探頭探腦朝着假山後面看。就在這時，唇上印上了一個溫度略低的柔軟，猝不及防。直到那柔軟的東西離開，小雲辰依舊迷迷乎乎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走了有一段路的褚淩天一回頭就發現自己的小弟弟沒有跟上來，立刻急着回頭去找。這才看到小雲辰站在假山外面望着假山發呆。

“弟弟！”

小雲辰聽到來自哥哥的呼喚，睜着一雙迷糊的眼睛望着着急向他跑來的哥哥。

“哥哥，我有點困。”

說完，小雲辰就倒在了小淩天的懷中。

“弟弟！弟弟！來人吶！快來人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壞了還只有十歲的少年，叫喊聲中也帶上了哭腔，就怕這個糯糯的弟弟就這麽消失在自己的手中。母親的離去終究還是在這個年幼的孩童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而躲在假山後面的何文淵也是一臉的無措。

麻煩了，鬼氣吹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作者的名字和思想史拼音相同！ 哭笑不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