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010 才不稀罕
更衣不是什麽難事,宮女的宮裝比公主的衣裳要簡單許多,張易安給蘇瑾歡更衣的時候,蘇瑾歡順便将自己頭上的發飾一并摘了下來。
兩人磨蹭了一會,由于某人吩咐得避開衆人,所以張易安連正門都不能走,他小心的将人背在背上,“公主,外屋有人守夜,想要出去只能”
蘇瑾歡把手環在某人的頸間,她何嘗不知屋外有人,張易安的視線停在了屋內的一扇窗戶面前,蘇瑾歡很快就察覺到了對方的意圖,她眼裏倏地劃過了一絲期待,“你是說翻窗”
哪怕是蘇瑾歡雙腿無疾的時候,她都沒有做過翻窗這種粗魯的事,但這一會兒,越是沒做過的,她反倒越是期待無比。
“是,但極可能失了公主”
蘇瑾歡一雙眼睛狡黠的轉了轉,“你不說誰人知道”
既然某人不在意,張易安心底也松了口氣,雖然帶着公主翻窗這種事說出去實乃大不敬,可誠如蘇瑾歡說的那樣,她是公主,她沒開口,誰敢發作他現在被她庇佑,刁難雖多,但只要不犯了其的底線,安全應是無疑的。
張易安緊了緊身後之人,“那還請公主抱緊奴才。”
屋內的窗戶不算高,更是為了方便蘇瑾歡看見屋外的景色特意矮了數分,張易安單手小心的将窗戶推開,他早前最善馴馬,成年烈馬的高度可比這個高得多,幾乎沒用多少力,他便像是翻身上馬一般翻了過去。
蘇瑾歡全程都十分興奮,然而她這邊還沒來得及細看,張易安就快速的完成了,蘇瑾歡愣了愣,被某人這套潇灑的動作晃花了眼。
翻過了窗戶,張易安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輕聲道“公主,若有不适請立即告知奴才。”
蘇瑾歡回過神來,“嗯”了一聲。
長寧殿夜間是要落鎖的,大小門這會兒都落了鎖,殿牆高兩尺,還想要翻出去卻是不可能了。心知某人的難處,蘇瑾歡沒在這事上過多刁難,她從腰間拿出了一個金牌,遞給了身下之人。
“拿着,去小門。”
張易安瞧着身前這個屬于長公主身份的令牌,他面上突然一喜,“是。”
小門有兩人守夜,張易安有令牌在,縱使他身上背了個人旁人也不敢多加詢問,遂連忙開門放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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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像是做賊一般,一路之上小心翼翼,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巡夜的侍衛,張易安便把手上的令牌亮出,他冷着個臉,身上又帶着個“不知死活”的人,侍衛們瞬間被吓住了,生怕自己撞見了不該看的東西。
這麽些日子來,蘇瑾歡還是頭一次在其身上恍惚看見某人上一世那番氣度,眼看着就要到禦馬監了,蘇瑾歡笑了笑,“張易安,之前怎麽沒發現,你正經起來倒還像是個人物。”
張易安聞聲,臉上劃過一絲羞赧,“公主,奴才也就是個小喽啰,裝裝樣子還行。”
蘇瑾歡似有所指道“本宮到覺得你這模樣倒是不錯,頗有些上位者風範。”
“公主折煞奴才了。”身後之人這話說的十分耐人尋味,張易安頓時冷汗直流,若非這會兒無法跪下,他恐怕早已和之前一般
禦馬監在二人說話的功夫眨眼就到了,蘇瑾歡的注意很快便被轉移,“可是禦馬監到了”
“回公主,是。”
蘇瑾歡臉上倏地勾起了一抹由心的笑容,“那帶本宮去馬廄,本宮要騎馬。”
張易安聽着這話,前進的步伐直接踉跄了一下,他此間堪堪将步伐穩住,便訝異道“公主不是只”
“你說微服出巡”蘇瑾歡笑,“本宮可曾說了微服出巡卻不騎馬”
“可公主身體不便,如此怎可了得”張易安是不要命了才會讓蘇瑾歡去騎馬。他的語氣下意識的重了重,直接便停在了原地。
蘇瑾歡眉頭一擰,“本宮要騎馬本宮說了算,你敢忤逆本宮”
張易安身子一僵,一時之間,竟是進退兩難。
蘇瑾歡見此,唇角微微一勾,她拍了拍某人的肩膀,命令道“帶本宮過去。”
身後之人愉快的心情張易安不用回頭都感受到了,他今夜私自将人帶出長寧殿已是大逆不道,若任由其去做更激烈的事,張易安有無數個理由相信,永安帝若是知道此事,就算是蘇瑾歡也決計救不了他。
長公主的腿疾衆人皆知,一個雙腿不便的人,如何能馭馬屆時一個不慎,再出點意外
蘇瑾歡等了片刻也不見身下之人動作,她噙着的嘴角一滞,“張易安,本宮讓”
張易安回過神來,他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朝着來時的路走去,邊走邊道“公主殿下的要求奴才恕難從命,回長寧殿後奴才會自請責罰,請公主殿下息怒。”
“放肆”
“是奴才的不是,還請公主不要動怒。”
對于騎馬,蘇瑾歡心心念念了好幾年,眼看着就要實現了,這會兒突然變卦,她心裏是說不出的憤怒與委屈,她倏地抓住了某人的衣領,怒道“張易安你是本宮的人,本宮的命令你敢違背”
“公主金枝玉葉,若想騎馬,白日裏可讓宮人備好一切,奴才身單力薄,恐難保公主安危,還請公主饒命。”
這是張易安第一次這樣大膽的與蘇瑾歡沖撞,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這小小的一人在自己背上都顯得如此嬌小,又如何能經得住馬兒的折騰
無論于公于私,張易安都不能任其胡鬧下去。左右不過一死,若他死了公主貴體無恙,那也倒算是一件幸事。
蘇瑾歡見人走的越發的快速,焦急的抓住了對方的脖子晃了晃,“給本宮停下”
張易安心知某人這會兒定然是聽不進他任何勸誡的話,他索性不再開口,不卑不亢的繼續走着。
蘇瑾歡大怒“張易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抗旨不遵”
“奴才罪該萬死。”
依舊沒有停下。
蘇瑾歡怒極反笑,不吃硬是吧
她看了眼周圍的環境,發現已經到了禦花園,道路兩側是柔軟的草地,蘇瑾歡也不再和某人多說,她的腰間一個用力,張易安不察,重心一斜,兩人瞬間便朝着一側倒去。
張易安的反應還算迅速,倒下之前他倏地轉過了身子,一聲悶哼想起,卻是蘇瑾歡倒在了某人的身上。
張易安大驚
“公主”
“滾開別碰本宮”蘇瑾歡連忙從人身上爬了下來。
對,就是爬。她拖着她那雙不怎麽能動的雙腿,掙脫了張易安要扶她的雙手,朝一側爬去。
“公主,奴才”
“你們所有人都嫌棄本宮是吧認為本宮腿廢了便什麽都不能做了”蘇瑾歡冷笑着看向某人,她眼裏帶着高傲,也帶着一絲倔強,“是,本宮腿是廢了,但心沒廢人沒廢旁人能做的事,本宮一樣能做且能做的不比任何人差”
“不讓本宮騎馬你以為本宮稀罕”
張易安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蘇瑾歡。
此時的她,沒有了那分迫人的氣質,也沒了往日裏的莊重,說不稀罕,可任誰都能看出其對此的渴望。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幼貓。
原本是多高傲的一個人,如今卻只能屈于一方輪椅,還得忍受旁人異樣的,或同情,或諷刺的眼光,念及此,張易安心下微動,竟是莫名的冒出了一絲心疼。
“公主”
蘇瑾歡瞧着某人神色見有了松動,她心下頓時一喜。
“別叫本宮”蘇瑾歡“怒氣沖沖”的別過了臉頰,“回長寧殿去把清弄換來,本宮沒你這種奴才”
說完這話,她的眼裏快速的蓄起了淚水,但為了效果更佳,蘇瑾歡并未讓眼淚流下。
張易安的心裏本就有了松動,一眼見此,更是自責不已。
“公主,地上涼,不是要去馬廄麽,再晚”
“還想再騙本宮”蘇瑾歡雙眼微微動了動,看起來有些心動卻十分防備。
張易安瞧着這樣的某人,頗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身份卑微,卻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表現出來,唯有誠懇道“公主,之前是奴才的不是,公主身體不便,奴才出于穩妥才有此冒犯之舉,還請公主恕罪,奴才突然憶起馬廄中有一匹大弩馬,大弩馬毛色沒有其他馬匹良好,但勝在溫順,公主若要堅持,奴才可帶着公主一道騎着獵獵鮮。”
蘇瑾歡輕哼了一聲,“本宮不稀罕”
張易安好笑的看了眼對方,“是奴才許久沒見到大弩馬了,既然都來了此處,少不得要去看看,不知公主可否賞臉”
這話隔以前,張易安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的,但今日蘇瑾歡明顯是在拿喬,他作為奴才,自然的得貼心的“勸誡”一二。
事情的最後,蘇瑾歡到底還是将信将疑的重新趴回了某人肩上,張易安的背不算寬厚,但勝在穩重,蘇瑾歡看了眼某人的側臉,嘴角的弧度是止不住的上仰了起來。
本宮活了二十幾年,還拿不下小小一個你
禦馬監的馬廄每日都有人看守,自家公主想偷偷騎馬,就得先把人支開,關于這點,張易安早有認知。他先是饒路走到了小型的練馬場,而後便找了個隐蔽的地方把蘇瑾歡放了下來,“公主,奴才去牽馬過來,你呆在這裏別出聲,有事喚奴才名字。”
蘇瑾歡點了點頭,“快去快回。”
“是。”
夏夜的晚風帶着一絲餘熱,四周時不時傳來知了的鳴叫,蘇瑾歡把手撐在自己腿上看着夜晚的練馬場,心裏是說不出的惬意。
張易安手上有蘇瑾歡的令牌,想要從馬廄中取一匹馬并非難事,未免某人等急,他索性駕着馬兒從馬廄趕了過來。
練馬場這邊晚上是空蕩蕩的一片,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所以禦馬監并未派人看守裏面,只在最外方安排了巡夜的人。蘇瑾歡聽着“噠噠”的馬蹄聲時,小心的伸出了腦袋看了看。
只見月夜之下,一人騎着高大的駿馬朝她奔來,那一刻,馬上之人身姿挺拔仿若凱旋的将士,其長發迎風飄蕩,道是格外的灑脫與俊逸。
蘇瑾歡看呆了。
“籲”張易安将馬勒停,随即從馬上利落的翻了下來,他幾步來到某人身前,俯身道“公主,奴才把馬帶來了。”
蘇瑾歡聞聲連忙斂了斂自己眼底的神色,她看着幾乎與張易安一樣高的駿馬,略微一愣,“這馬這麽高,本宮要如何上去”
凡是關于馬的事,這可是張易安最擅長的,蘇瑾歡話剛落,他便稍稍噙了噙唇角,道“公主不必擔心,奴才自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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