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就算雲璟将他當作家人，兩人的關系也可能無法回到過去了。

是他自己的問題。

“嗯，我會開開心心的。”闕昀頓了頓，道：“說起來，你還有彈琴嗎？”

“鋼琴？小時候學過，後來改了長笛。”雲璟似乎有些驚訝闕昀提到這個，回憶道：“我記得你以前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

闕昀的心沉了下去，失落感悉數湧上心頭。他的确記得自己問過，這次只是确定罷了。

果然自己從前什麽都沒看清，卯着勁兒追逐着的最後都成了虛無。

“鋼琴不好嗎？”

“沒有不好，我怕輸罷了。”

“但是放棄的話，最開始就輸了啊。”闕昀不解道。

“是啊。”雲璟笑道：“有一個人彈得比我好，好到我覺得無論我怎麽努力無法彈得比他更好，所以我放棄了，我也輸給了他。”

闕昀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午後的多雲天氣，金色的大犬同一個男人漫步在草坪上。

男人朝大犬說了什麽，大犬趴到地上，男人也半蹲下身，捋過大犬蓬松的毛，大犬“汪”地叫了一聲，尾巴不住晃動。

闕昀忽然覺得眼前的場景好像有些熟悉。

雲璟低聲道：“沒想到它還記得……”

闕昀并沒聽到他的話，已朝一人一犬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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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他喚道金色大犬的名字。

金毛坐了起來，回頭朝他“汪”了一聲，小跑了過來。

闕昀把手比成槍狀，對準它道：“砰——”

金色大犬即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闕昀大笑起來，走過去蹲下身，揉了揉翅膀的肚子，它還是不動。

“好啦。起來吧。”

他話音落下，金色大犬這才翻身而起，雙腳一下搭到了他的肩上。

“你好重啊，我已經抱不動你了。”闕昀撫過大犬的身體，接着抓住它的兩個爪子：“想我嗎？”

大犬吐着舌頭，一個勁兒往他臉上蹭，尾巴不停晃動着。

闕昀又捏了捏它的肉爪，幼崽時還很柔軟的肉墊如今已變得堅硬。它在雲家呆了十八年，算是高壽，不知道還能陪伴人們多久。

“翅膀。”另一個聲音叫了它。

大犬随即落到地上，轉身跑到它如今的主人身旁。

闕昀要站起身，巫雲逸朝他伸出手。他望着這雙寬大的手，猶豫了一瞬拉住了他。

将他拉起來後，巫雲逸卻并未松手，而是站在原地望向雲璟，雲璟也望着他。

兩人像在打量，又像在審視着對方。

雲璟臉上常年帶着淡笑，巫雲逸則沒什麽表情。兩人身高差不多，散發着不同的上位者氣場。

闕昀在心裏咦了一聲，腦中轟然炸開。

他想起半個月前第一次見到巫雲逸時的情景，他從他身上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是他的眼睛。

巫雲逸有一雙褐色的眼睛，睫毛纖長，眼角微微上挑。在晨光中，這雙褐眼會散發出琥珀般的顏色，在黃昏中則像是蘊着燃燒着的深邃。

在多雲的天氣，這雙眼睛極為沉靜，他注視着雲璟，而雲璟也有一雙褐色的眼睛，睫毛纖長，眼角微微上挑。

不完全一樣，但極其相似。

一陣冷意竄上了脊背，闕昀不自覺握緊了巫雲逸的手。

巫雲逸察覺到他的神情，朝闕昀說道：“走了。”

“幹嘛。”闕昀小聲說道：“才剛來。”

“狗你見到了，人你也見到了，不走難道要留下來過夜？”巫雲逸拉過他的手，就往前院走去。

兩人走過雲璟身旁，闕昀又側頭看了他一眼。

的确，是一模一樣的褐色眼睛。

林瑾有些意外兩人就要離開，但也不好再說什麽，同雲璟在門口送別。

車子啓動，要駛離雲宅。

“汪！”翅膀叫了一聲，往前跑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雲璟，走回他身旁。

“分別了十八年，它竟然還記得。”雲璟看着車子遠離，喃喃說道。

林瑾摸了摸翅膀的下巴：“畢竟是給了它名字的人。”

“它的名字開始是我取的，叫球球。”雲璟看着車子消失在遠處道：“不知道對翅膀而言，這一面會不會是永別。”

“我們家大翅膀還很健康，你不要亂說啊。”林瑾擡手戳了戳雲璟的臉上，看到他滿臉不悅：“你的兩個弟弟都很可愛，不過你比他們更可愛。”

雲璟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了笑容：“我不是小孩子，說我可愛我一點都不開心。”

林瑾反倒笑得開心：“那玉樹臨風英氣逼人？”

雲璟沉默着拉過她的手，放到嘴旁，用力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擡眼看她。

林瑾的眼底劃過一絲熱度，雲璟拉過她，回身往屋內走去。

大門在身後關上。

闕昀看着窗外景色逐漸變換，轉頭望向巫雲逸。

男人少見地沉默着，不知在想什麽。

“我現在感覺——”闕昀刻意停頓了一下，說道：“神清氣爽。”

巫雲逸看了過來。

“我不讨厭雲璟的妻子，反倒可能會喜歡上她。”他笑了一下。

她本對林瑾有些成見，比如她是為了自己的野心嫁進雲家，但在今天交談後，那些看法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巫雲逸依舊沒有開口。

“但依舊有一件事讓我不滿。”闕昀看着他的眼睛說道：“好像比起我，翅膀更喜歡你。”

他依舊沉默着。

“巫雲逸。”闕昀緩緩道：“巫是姓氏，作為單字的意思則是本來，巫雲逸，本來是雲逸。不是很巧妙的取名嗎？”

男人望着他的眼睛，喉嚨裏發出低低沉沉的一笑。

“他和你說的？”

“雲璟？當然不是。”闕昀說道：“該說是想起來，還是剛才發現的吧……”

“你不可能想起來，我沒和你說過。”

“那我豈不是很聰明？”闕昀一臉求表揚的表情。

“很可惜，你只猜對一半。”巫雲逸又笑了一聲：“巫不是本來的意思，巫是我母親的中文姓氏。”

“中文姓氏？”

“她是英國人，中文名是巫娅。”巫雲逸頓了頓，說出了他的猜想：“至于雲，你猜得不錯，我和雲璟是同父異母。”

“啊？”闕昀愣了一下：“我只以為你是雲家的人，和雲璟可能有血緣，堂兄弟之類的……”

他沒想到他和雲璟是兄弟，他和雲璟是兄弟？

兩人看着彼此，下一瞬同時大笑了起來。

“笨蛋。”巫雲逸揉了揉闕昀的頭，又攬過他，兩人額頭碰在了一起：“有時候我都不知要說你什麽好。”

“那你別說我了。”闕昀有些震驚，喃喃道：“說說你自己啊……”

怪不得那天聽到他評價雲家他就覺得不大對勁了。巫雲逸不是在背後說人的人，他和雲家之間的不快原來是因為……

“沒什麽好說的。”巫雲逸松了手：“都過去了。”

“那我會一直問你，直到你肯告訴我。”闕昀抱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