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少年臉紅 “你長得比尋常男子還要白,……
山原和竹猗的劍柄斜插入土壤,往外一抽,便帶出不少黃土,不多時,槐樹下的土坑內,就現出了一個漆盒。
花玉龍探頭看了看,道:“你們這是……要驗屍?”
山原抽出劍身,鋒利的劍刃小心翼翼地沿着盒蓋與盒身的縫隙間劃過,只聽“滴答”一聲,漆盒被打開了。
花玉龍心跳一縮,身旁的玄策已傾身上前,只見漆盒裏安放着一個白布包裹,山原的劍尖一挑開紮着的繩結,那布囊中的東西便頃刻展現在衆人眼前。
花玉龍杏眸一睜:“貓兒呢?”
在那白布包裹裏,靜靜躺着的,是一只用棉布編織成貓兒形狀的玩偶。
玄策語氣沉沉道:“那只白貓,沒有死。”
花玉龍看向他:“你來挖棺,難道是早就懷疑?”
“那天在南曲樓裏撞見這只白貓,就隐隐覺得不對勁,鼠妖再膽大橫行,可貓鼠畢竟是天敵,”說到這,玄策目光不由看了花玉龍一眼,接着道:“那天你把貓從地上抱過來的時候,鼠妖就執刀刺向我們,應該是沖着這白貓。”
花玉龍略一回想:“那宋沁岚為何要撒謊,說貓死了?”
這時,只見玄策從百寶囊中拿出今日在畫室裏尋到的貓球,放在地上,朝花玉龍道:“用你的火,燒一燒。”
聽他這般尋常地說出這話,花玉龍心頭頓時一虛,雙手負在身後,眼神往別處瞟:“咳,我這……這火,可不是說放就放的……”
玄策挑眉:“意思是,你控制不了火候?”
花玉龍:“……”
竹猗:“難怪全長安城都防着你。”
玄策只聽說她從小自帶火體,但沒想到這麽大了,還不會用,遂道:“那你蹲下來。”
花玉龍應聲蹲到他面前。
玄策:“掌心懸在這藤球上,閉上眼,集中精神,跟我念。”
花玉龍見玄寺丞又要現場教學了,立馬聽話地阖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懸着黃昏的金色,撲閃撲閃的。
這時,一道清朗如風過松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晴者心火,天地炎炎,若合符契,雷霆掌中。”
花玉龍順着他的話低吟片刻,只覺掌心一熱,驀地睜眼一看,只見掌心下的藤球頃刻被火舌舔上。
她下意識握掌為拳,那火便熄了。
不由驚喜道:“玄寺丞好厲害!”
一旁的竹猗嗤笑:“這種小火苗,我們只肖用火符念咒即可,花娘子這在道觀修煉如此多年,怎麽連這點法術都不會?”
他話音一落,忽然眉頭皺起,食指堵上鼻翼,道:“有妖氣!”
說罷,衆人看向那藤球,只見方才的明火頓時燒成了黑色,伴随一陣腥臭,最後将它燒成了灰。
山原:“是妖物!”
花玉龍震驚道:“是那只貓?!”
玄策目光冷冷地看着那一地黑影,道:“回南曲樓。”
——
在馬車趕去平康坊的路上,玄策打開車門,朝山原道:“繞到天心觀,将花娘子送回去。”
花玉龍眼看就要到宵禁閉坊的時候了,想她溜出來了一天,若是還不回去,被父親和阿兄知道……雖然她并不怕責罰,但心底裏,是不想讓他們不高興的。
遂聽他這麽講,自己也就按下了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沉默地跟着馬車回觀。
對于天心觀這條路,竹猗和山原都走熟了,馬車很快便駛進了槐樹道,就在盡頭的道觀門前,他們看見那兒也停了輛馬車。
山原和竹猗下車,叉手行禮道:“溫寺丞。”
花玉龍打開車門,就見花重晏和大理寺的溫簡,正站在觀外。
而花重晏在看到妹妹從觀外回來時,眼裏也沒有訝然之色,顯然,他已經知道了。
花玉龍心虛地下車,走到花重晏身邊,低聲道:“阿兄……”
花重晏:“玄寺丞已與我說了,案情有些地方需勞煩你出觀。”說着,哼笑了聲:“你倒是讓人家寺丞打掩護,自己呢,卻一聲招呼都不打了,沒禮數!”
花玉龍有些意外地擡眼看向玄策,見他正跟溫簡說話,沒曾想他已經替自己圓了話,心裏頓時輕松了半分,道:“我說了也沒用。”
溫簡:“我們剛從鑄錢監回來,現下宋監已經同意我們假制飛錢印版的方案了,新的樣式也打了樣,最快明日,假飛錢便能印制出來。”
玄策點了點頭:“好。對了,不知二位是否去過南曲樓的妙音閣,那裏的人不收飛錢,只要真金白銀,但他們的主事卻會用飛錢當賞錢。”
說完,卻見溫簡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忙擺手道:“我們大理寺作風嚴謹,斷不會随意出入此等風月場所。”
花重晏聽了,眼眸笑着一轉:“溫寺丞,查案所需,不拘小節。”
溫簡努力咳嗽了幾聲,以掩過尴尬,誰料花玉龍突然來了句:“阿兄,我今晚還想跟玄寺丞出去。”
她剛說完,腦袋上就被一把折扇揍了個栗子。
“疼!”
花重晏:“你還知道疼,我以為你不怕挨板子呢!還不給我回天心觀,道經都給阿耶抄好了嗎!”
花玉龍揉着腦袋,理直氣壯:“自然是抄好了!你再打我,我就把你折扇燒光!”
花重晏把手中折扇一合,背到身後:“那也不能出門!”
“阿兄,我也是為了咱們花家,那鼠妖我見過,那宋娘子我也有份子救,而且今日也查出了一點線索,原來之前給我畫小像的孟畫師,還是個落魄貴公子,但沒有人知道他具體的身世,我覺得,越是遮掩的,就越欲蓋彌彰,阿兄,你耳聽八方,是不是有辦法查到他的身份?”
花重晏臉色忽而一凝,盯着花玉龍,直把她看得心頭一慌:“阿兄?”
“你是不是喝酒了?”
花玉龍:“……”
玄策開口:“花娘子确實是喝了兩壺,不過也不是什麽壞酒,西域的龍膏酒,不宿醉不頭疼。”
花重晏揉了揉太陽穴,扯了扯嘴角道:“玄寺丞見笑了,一會我便讓仆人把酒錢送到府上。”
花玉龍沒想到玄策這麽計較,嘀咕了聲:“難道幫忙查案,還不包夥食麽。”
玄策依舊臉色穩定如常:“方才你也說了,是為了花家。”
一旁的溫簡好脾氣地打圓場:“花小姐果然女中豪傑,溫某就不勝酒力,莫說兩壺,便是兩口都上臉了。”
花玉龍難得被誇,笑着朝他道:“你長得比尋常男子還要白,自然是易臉紅的。”
花重晏最怕自己這個妹妹誇人,哪有說男子臉白的,忙道:“小妹看人說話角度奇特,溫寺丞可千萬莫放在心上。”
溫簡笑得露齒,擺擺手道:“花小姐性情直接,沒有彎彎繞繞,我看也比尋常女子更大方得體。”
花重晏沒想他們倆還互誇起來了——
“玄某還有事,先告辭了。”
忽地,站在一旁的玄策丢了句話,就轉身欲走。
花玉龍忙喊了聲:“玄寺丞,你等一下!”
玄策側身而立,見花玉龍提着輕盈的長襦裙,身影小跑躍進了天心觀的門,眼神收了回來,看向花重宴:“今日有勞花娘子,那酒錢花二郎無需言謝,玄府也不會收的。”
花重晏拱手笑道:“那便當是花某回請的,您如何也要收下。”
玄策:“玄某官職在身,不便受禮。”
花重晏折扇一撥,狐貍般的臉上還是挂着商人不卑不愠的笑:“如此,那等案子結了,我們再好好喝一杯。”
玄策不置可否,只轉眸朝溫簡道:“大理寺卷宗為全國之最,關于孟之渙的身世背景,還需盡快查明。”
溫簡突然被玄策投了話,心頭登時緊張,這人一直冷着副臉,真如傳聞所說的:宗正寺玄策,冰山不可攀。遂溫簡只剩點頭,認真道:“今夜我們便熬夜查閱,不漏過一絲線索。”
“還有,”玄策聽到身後的青石臺階處踏來輕輕盈盈的腳步聲,語氣幽幽道:“當時,當地,歷任的各級官員,都需對應。”
就在溫簡怔愣之時,身後響起一道鈴铛般悅耳的聲音:“玄寺丞,您今夜怕是路途艱險,所以我特意給您找了個幫手,長安天心觀觀主的唯二關門弟子:希夷道士!”
玄策轉頭看向花玉龍,再順着她期待的目光,垂眸把視線落在希夷的腦袋上,那雙葡萄般烏黑天真的眼睛,正告訴他:我沒捉過妖。
“崇玄署辦案,還用不着一個小道童幫忙。”
花玉龍忙攔着道:“唉!崇玄署掌管天下道觀,我這天心觀的師弟自然能差遣得,今日您叫我去辦事,本姑娘不也沒推辭麽!”
說着,拽着希夷就往玄策身前推了推:“我這個小師弟天分了得,只要您說一聲,他都能給辦成。”
花重晏自覺妹妹是在胡鬧,便道:“既是危險重重,你還叫希夷去,他還小,萬一出了什麽岔子可還得了!”
聽到這話,希夷擡頭,心裏眼裏瞬間湧起了感動,沒想到花二爺竟會如此護着自己,但,師姐說得沒錯——
“在下沒問題,除妖伏魔本就是道家天職,玄寺丞,我保證不給您添麻煩。”
說罷,他一板一眼地叉手行了個禮。
玄策見狀,自然是知花玉龍葫蘆裏賣什麽藥,花家不肯她夜不歸宿,但放一個小跟班在這裏,就不怕事事不在了解之中。
“既然花府如此相助,那希夷道士,你便跟過來吧。”
這話一出口,玄策覺得他答應得似乎有違自己的作風。
而一直在旁邊忍氣的竹猗頓時傻眼了:“寺丞,這怎麽行……”
山原拉住他,冷靜道:“時候不早了,趕緊辦事。”
花玉龍則一臉心滿意足,擺手恭送玄策道:“玄寺丞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
玄策雙手負身往前走,眼眸側側看她一眼,卻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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