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 (1)
Arthur到酒店前臺結了賬。時間尚早,他還可以在附近轉一轉。酒店的服務生把寄存行李的小票遞了上來,他順手就揣在了外衣的口袋裏面。他穿過酒店前的小院,沿着美院街一路前行。地面上的鵝卵石早前已洗刷一新,此刻正伴随着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在慢慢地晾幹。波拿巴大街上,有好幾家商店已經準備開門。Arthur在一家糕點鋪的櫥窗跟前遲疑了一陣子,然後繼續邁開腳步。不遠的前方,聖日耳曼德佩教堂的白色鐘樓終于在這五顏六色初醒的晨光中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他一直走到了弗斯滕伯格廣場,此刻那裏寂靜無聲。
一道鐵制卷簾門卷了起來。站在門裏的是賣花的年輕姑娘,她罩着一件白色的大褂,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迷人的女化學家。Arthur跟她打了個招呼。兩天以前,他還住在那套小公寓裏面,那時候經常會來這裏和她一起天馬行空地挑一些花,胡亂紮在一起,然後拿回家,擺在三個房間裏看花開花落。
賣花姑娘也跟他打了個招呼,卻不知道接下來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在周末前的那個晚上,他把公寓的鑰匙交還給了門衛,好幾個月的法國生活就這樣畫上了句號。在這幾個月裏,他完成了自己職業生涯至今最大的一個建築項目——英法文化交流中心。
或許會有那麽一天,他将跟心中那個魂牽夢萦的人一起重游故地。到時候,他會帶着他去看看這片街區裏那些他自己最愛的小街小巷;他們還可以一起沿着塞納河漫步,這是Arthur最近慢慢喜歡上的“保留項目”,雖然巴黎這段時間裏經常下雨,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的興致。
他坐到路邊的長凳上,開始寫信,信的內容早已在心裏打過無數次底稿。還差幾句就寫完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把信紙折好套上信封,但沒有封口就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他看了看表,站起來,轉身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約好的出租車不會等人,他的飛機還有三個小時就要起飛了。在抵達倫敦後,他将轉機到Portsmouth Solent機場。
到了晚上,在徑自離開那麽長一段時間之後,他就将回到屬于自己的城市了。
Portsmouth港灣夕陽如火。透過舷窗可以看到大橋與港口在雲霧中閃現。飛機朝着Portsmouth Solent機場的方向傾斜,緩緩下降,起初機頭向南,在掠過Lee-on-the-Solent高爾夫球場之後,轉了一個彎。前方地上是一大片空地,積水反射着光,從機艙裏面往外看,感覺就好像是正在無數閃光碎片構成的鏡面上滑行一樣。
薩博敞篷跑車在兩輛卡車中間呼嘯而過,斜斜地穿插了三條車道,那些司機因為憤怒而按響的喇叭聲瞬間就已經被遠遠地抛到了後面。Gwaine像一陣風一樣卷下了第B3385號高速公路,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差一點沒能開進通往Portsmouth Solent機場的那條輔路。一直到斜坡盡頭,他才減慢了速度,在車載顯示屏上找着路。一不小心錯過了岔路口,他很不滿意地嘟囔了一句,然後直接挂上後擋,倒着開了100多米,這才轉進了停車場的入口。
在飛機的駕駛艙裏,儀表盤上的電腦顯示,當前的飛行高度是海拔700米。飛機下方的風景跟之前又有不同,眼底是一片高樓大廈的水泥森林,在斜斜的夕陽下鱗次栉比,随着飛機的前行逐漸更替。兩邊機翼上的擋板升起,增加了飛機的升力面,使得飛行的速度進一步降了下來。随後很快就傳來了起落架與地面摩擦發出的低沉喑啞聲音。
在候機大樓裏面,牆上的大屏幕顯示,來自倫敦的航班剛剛降落。Gwaine氣喘籲籲地沖下手扶電梯,鑽進了走廊。大理石地面很滑,他在轉彎的時候腳下拌了一跤,幸好及時扯住迎面走來的一位飛行員的袖子,這才沒有摔在地上。他一邊急匆匆地跟對方道歉,一邊轉身繼續瘋狂地奔跑。
來自倫敦的客機緩慢地在跑道上滑行,飛機頭像一個巨大的鼻子伸向候機大樓的玻璃外牆。随着長長的一聲汽笛,發動機的轟鳴聲逐漸停止,廊橋跟機身連接了起來。
在國內航班到達出口,Gwaine彎着腰,兩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出口處的滑門打開了,乘客們陸續走出來,然後散布到大廳的各個角落。
遠遠地看見人群中有一只胳膊在朝着他揮動,Gwaine趕緊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迎向他最好的朋友。
“你把我抱得太緊了。”Arthur對Gwaine說道,後者剛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緊緊的擁抱。
Advertisement
旁邊一個書報亭的女服務員在那裏看着他們,神情似乎有點感動。
“別這樣,太奇怪了。”Arthur尴尬地推開了他。
“我想死你了,你知道的啊。”Gwaine一邊拖着他走向通往停車場的升降機一邊大聲說道。Gwaine的朋友就這麽看着他,臉上露出了微笑。
“你怎麽穿了一件‘夏威夷襯衫’,這到底是什麽玩意?你是不是又喝多了啊?”
Gwaine就着電梯裏的鏡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扮,然後撇了撇嘴,系上了襯衣的一顆扣子。
“我啊,去了一趟你的新家,給搬家公司的人開了門。”Gwaine繼續興奮地說,“你那些大箱子前一天就運到了。我順便幫你把東西拿出來擺了一下,我可是盡力了啊,你這是把整個巴黎都給買回來了呢,還是說多少給人家法國人留下了那麽三兩件東西呢?”
“你還幫我做了這個啊,謝謝啦。嗯,那套房子還行嗎?”
“你等會兒自己看看吧,我想你可能會喜歡的,更何況,那個地方離咱們公司也不遠。”
在Arthur完成了那個龐大的英法文化交流中心建築工程之後,Gwaine就竭力勸說他回到Portsmouth生活。對Gwaine來說,Arthur就是他摯愛的兄弟,在他的生命裏面,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可以填補兄弟遠行所帶來的生活空虛。
“這個城市還是老樣子,也沒怎麽變啊。”Arthur感慨道。
“在Church St和North St之間新建了兩幢高樓,一幢是酒店,一幢是辦公大廈,怎麽樣,你還覺得整個城市沒有任何改變嗎?”
“建築事務所情況怎麽樣?”
“如果不用考慮你那些巴黎顧客的問題的話,總的來說,一切都還蠻不錯的。Ge還在度假,不過兩個禮拜之後就回來了,他在辦公室給你留了信,那小子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見着你啊。”
還在巴黎做工程的時候,Arthur和他的助手每天都要通好幾次電話,所有的日常事務都是交由他來打理。
Gwaine差一點錯過了高速公路的出口,為了開進通往A27公路的輔路,他又一次突然切線變道,身後響起一連串喇叭的“協奏曲”,那是在向他大膽而冒險的舉動“致敬”。
“我很抱歉。”Gwaine看了看後視鏡說了一句。
“嘿,別擔心這個,你只要哪天開車過一次星辰廣場,以後就什麽都不會怕了。”
“什麽玩意兒?”
“那兒是世界上最大的‘碰碰車’游戲場,而且還是免費的哦!”
當小車在North Park周邊停下來等紅燈的時候,Arthur伸手按下了開啓敞篷的電動按鈕。車頂猛一陣嘎吱作響,慢慢卷了起來。
“我心裏放不下它。”Gwaine看了他一眼說道,“這輛車子,它是有那麽一點‘風濕’,但還能撐得住。”
Arthur搖下車窗,大力呼吸着自海面傳來的空氣。
“嘿,巴黎怎麽樣?”Gwaine饒有興致地問道。
“巴黎好多人!”
“巴黎的女人怎麽樣?”
“總是那麽優雅!”
“那麽,你跟巴黎女人又怎樣?有沒有什麽豔遇啊?”
Arthur故意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在那邊又沒有搞什麽禁欲修行——如果你問的問題是這個意思的話。”
“我指的可是嚴肅認真的感情,你有沒有拍拖過啊?”
“你呢?”Arthur反問道。
“還單着呢!”
薩博汽車離開A3公路,然後一直向着城市的南面駛去。一直來到Castle Rd十字路口,Gwaine把車停在了人行道邊。
“這就是你的‘甜蜜小窩’了。我希望你能喜歡這個地方,不過,如果感到不滿意的話,我們還可以再去找房屋中介。只是跟這裏相比,其他地方就更……”
Arthur沒有讓他朋友把話再說下去,他覺得自己會喜歡這個地方的,對此,他現在就已經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他們穿過堆滿了行李的大堂,坐電梯一直到了四樓。在通過走廊走向3B號房間的時候,Gwaine告訴Arthur說已經遇見了他的女鄰居。“一個美女!”Gwaine一邊轉動着鑰匙開門一邊湊到Arthur的耳邊低聲說。
從客廳裏望出去,視線所及是社區豪宅的一片屋頂。夜晚的星光灑滿了整個房間。搬家工人把他從法國運回來的家具随便堆放在屋子裏,他用于建築規劃設計的工作臺則被擺到了正對窗戶的位置。紙箱子裏面的書全都已經拿了出來,堆滿了書架。
Arthur馬上開始歸置他的家具,首先把長沙發擡到玻璃窗的對面,然後把兩只扶手椅中的一只推到了小壁爐跟前。
“看來,你這偏執的毛病還是沒有改啊。”
“這樣擺顯然更好,難道不是嗎?”
“完美極了。”Gwaine回答,“現在,你滿意了嗎?”
“終于有了家的感覺!”
“喏,你已經回到了你的城市,回到了你的街區,運氣還不錯哈,很快你的生活也就能回到正軌了。”
Gwaine領着他去看屋子裏面的房間。卧室很大,已經擺好了一張大床、兩個床頭櫃,還有一只三腳凳。緊挨着卧室的是衛生間,一縷月光透過衛生間裏的一扇小窗戶射了進來。Arthur馬上走上前打開窗,外面的景觀還真不錯。
Gwaine晚上有一個工作飯局,他們的建築工作室正在争取參加一個重要的競标。可是,在老朋友回來的當天晚上竟然還要抛下他一個人獨處,Gwaine心裏難免感到氣惱。
“我真希望能跟你一起去。”Arthur說。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別人還以為我虐待你呢!我更希望你能待在家裏面好好休息。明天我會過來接你,一起去吃午餐吧。”
Gwaine張開雙臂跟Arthur擁抱,并再次強調,能看到Arthur回來,他心裏有多麽多麽高興。
在離開衛生間的時候,他轉過身來用手指着房間的牆壁說:“啊!在這個公寓裏面,還有一個奇妙的事情你大概沒有發現。”
“什麽啊?”Arthur問道。
“房間裏面一個壁櫃都沒有!”
Portsmouth市中心,一輛綠得閃閃發光的凱旋汽車高速飛馳在大街上。Pellinor,Portsmouth St James 醫院停車場的保安主任,放下了手中的報紙。他知道,年輕的醫生又回來了,那輛車子馬達轟鳴發出的噪音實在太特別,早在他開車沖過第22號大街路口的時候,Pellinor就已經聽出來了。
嘎吱!車子停在了他的崗亭前面,輪胎抓地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Pellinor從他的高腳凳上下來,看到那輛汽車的引擎蓋從入口處欄杆下面伸了進來,欄杆幾乎抵到了駕駛艙的擋風玻璃。
“你這麽幹是要趕着去給院長緊急動手術呢,還是說就只為了讓我發火啊?”門衛一邊搖晃着腦袋一邊問道。
“偶爾來那麽一點腎上腺素刺激一下,對你的小心髒也不會有什麽壞處。為這個,你還得多謝我呢,Pellinor。現在,你能放我進去嗎?”
“今天晚上不是你值班啊,我這兒也沒有給你預留位置。”
“我把一本神經外科手術指南放在辦公室的檔案袋裏,忘記拿了。我上去一會兒,一分鐘就好!”
“我說醫生啊,像你這樣不停工作,瘋狂飙車,這條小命遲早得折在這裏面。走到盡頭往右拐,第27號車位現在還空着呢。”
Merlin微微一笑,應了一聲。欄杆剛一升起來,他就馬上踩下了油門,輪胎再次與地面摩擦發出尖叫,一陣風吹起了他的幾縷卷發,露出了額頭上的一道舊傷疤。
Arthur獨自一人在客廳裏收拾着,想要讓自己在這個新家待得更舒服一點。書架的一個隔層上面,Gwaine已經幫他安好了立體聲組合音響。
他打開收音機,準備去處理堆放在牆角的最後幾個箱子。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起來,Arthur穿過房間走去開了門。門外,一個美麗的老婦人向他伸出了手。
“我是你的鄰居,可以叫我Finna小姐!”
Arthur請她進門,但她婉言謝絕。
“我倒是挺樂意跟你聊兩句,”她說,“不過,今天晚上特別忙。來吧,讓我們先約法三章:不能放饒舌歌曲,也不能有電子音樂,R&B勉強湊合但也只能是好聽的才行,至于hip-hop嘛,到時候再說吧。你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話,只管來按我的門鈴好了,不過你得按久一點,因為我的耳朵可不太靈光!”
說完,Finna小姐轉身穿過走廊回去了。Arthur被他的女鄰居逗樂了,在走廊裏又站了一會兒,這才回屋繼續收拾東西。
一個小時過後,胃部一陣一陣痙攣,Arthur這才想起自己在飛機上用餐之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吃過任何一點東西。他沒抱太大希望地打開冰箱,卻驚奇地發現裏面塞了一整瓶牛奶、一小塊黃油、一袋吐司面包、新鮮的通心粉,還有一張紙條,Gwaine在上面寫道:“祝你胃口大開。”
急診室的大廳裏擠滿了人。擔架床、輪椅、沙發、長條凳,一切可用的空間都已經被占據。Merlin走到接待室裏面去查看住院名單。在一個巨大的白板上,那些已經接受過治療的病人名字還沒有完全被抹去,空白處就已經急急地寫上了新入住的病患。
“我是錯過了一場大地震,還是怎麽着?”他笑着問裏面值班的護士。
“你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我們都快要忙瘋了!”
“我看出來了!發生了什麽事情?”Merlin接着問。
“一輛大卡車後面挂着的拖車松掉了,直接砸進了旁邊一家超市的櫥窗裏。一共有23人受傷,包括10名重傷員,其中有7個就躺在我後面的隔間裏,還有3個去照X光了。我已經喊了重症監護室的人過來支援。”Freya一邊說着一邊向他遞來一摞病歷。
“看來,今天晚上又可以大幹一場了。”Merlin套上白大褂結束了這一番談話。
他走進了第一間診療室。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大約有30歲,似乎已經睡着了。Merlin迅速浏覽了一下入院記錄,同時發現這個女人的左耳正在淌血。作為一名臨床經驗豐富的醫生,Merlin發現事情有點不對,他馬上從白大褂口袋裏抽出醫用電光筆,翻開病人的眼簾照過去。可是,瞳孔對光束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Merlin仔細翻看了這個年輕女子已經泛藍的手指末端,然後把她的手輕輕地放下。為了問心無愧,Merlin還是把聽筒放到他脖子根部聽了一下,确定沒有脈搏,這才把床單拉起,蓋到了這個女人的頭上。他看了看牆上挂着的鐘,低頭在病歷上簽名封檔,然後離開到下一個病房去了。在他留在病床上的住院記錄裏,寫着準确的死亡時間:20時21分。
人在這個世界上,來的時候清清楚楚,走的時候也要明明白白。
Arthur翻遍了廚房裏的每一處角落,拉開了每一個抽屜,但還是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水已沸騰,他卻最終不得不關了火。從家裏面走出來,Arthur徑直穿過走廊摁響了鄰居家的門鈴。等了一會兒一點回音也沒有,他正準備轉身離開,門開了。
“你以為像這樣按門鈴就算是‘很響’了?”Finna小姐說。
“不好意思打攪了,你家裏有鹽嗎?”
Finna小姐一臉嚴峻地盯着他,“我真不敢相信,現在的男人竟然還會用這麽老套的招數來跟美女搭讪!”
Arthur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安。老婦人卻爽朗地笑了起來。
“你現在要是能看到自己臉上這副表情就好了!進來吧,調料都放在水槽旁邊的那個大筐裏。”她用手指了指緊挨着客廳的那個小廚房,“你需要什麽就只管拿什麽,我現在很忙,你就請自便吧。”
說完,她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回到電視機前,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對面那個大沙發椅上。
Arthur從吧臺後面走向廚房,有些驚訝地看到,Finna小姐的頭發已經近乎全白,垂落在沙發椅的椅背上飄動着。
“我說,小子,你想留下來也好,要走也罷,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但千萬別吵吵。李小龍馬上就要‘啊呀’一聲放大招,給這個黑幫小頭目致命一擊了,話說我現在只要一看見這家夥就氣不打一處來呢。”
老婦人示意Arthur趕緊坐到她旁邊那張扶手椅上來,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響。
“這一幕演完以後,你就去打開冰箱,把裏面裝着快餐肉的碟子拿出來,然後過來跟我一起看完整部電影吧,我敢說你肯定不會後悔的!況且,兩個人一起吃晚餐,無論如何總好過一個人吃吧!”
被綁在手術臺上的男子,手腳經受了好幾處骨折。看着他一臉慘白的樣子,不難想象,他此刻正經受着多麽大的痛苦。
Merlin打開藥櫃,拿出了針管和一個綠色的小藥瓶。
“我怕打針。”床上的病人在呻吟着。
“你的兩條腿都斷了,還會怕一個小小的針管嗎?你們這些人啊,還真是總能讓我大開眼界呢!”
“你在給我注射什麽呢?”
“這是能夠緩解你疼痛的、世界上最古老的藥。”Merlin語氣輕松地解釋道。
“用了這個以後會上瘾嗎?”
“疼痛有可能使人過于緊張、心律不齊,還會引起高血壓,甚至可能引起不可逆轉的記憶損傷……相信我吧,這可要比區區幾毫克的嗎啡後果嚴重得多。”
“失憶啊?”
“你是幹什麽的呢,Caerleon先生?”
“汽車修理工!”
“好吧,咱們能做個交易嗎?你把你的身體交給我來打理,而将來哪一天,如果我把我的凱旋車開到你那裏去的話,你愛對那輛車幹什麽就幹什麽,它任由你處置,怎麽樣?”
Merlin把針尖紮進輸液導管,然後摁下了針筒的推頭。在把一整管止痛劑都注射進去之後,他知道,Caerleon正在遭遇的苦難很快就将得到緩解。這些帶有鴉片成分的液體通過貴要靜脈,一旦進入到腦幹裏面,就能發生作用,将會有效地抑制傳導痛感的神經元。Merlin坐在了旁邊的小輪椅上,擦拭着病人額頭上的汗水,仔細觀察他的呼吸。沒過多久,他就平靜了下來。
“這個東西之所以叫作嗎啡(morphine),可不就是因為它讓人想到了夢神墨菲(Morphée)嘛,現在啊,你就好好休息吧!這一次啊,你的運氣還算是不錯呢。”
Caerleon翻起兩眼看着天花板。
“我本來自己好端端地在逛街買東西。”病床上的這個男人喃喃自語,“當我逛到速凍食品專櫃的時候,一輛卡車沖進來把我給撞倒,兩腿粉碎性骨折,所以,在你的職業理念裏面,‘運氣’這個詞究竟應該怎樣定義才好?”
“在我看來,‘運氣’就是你現在沒有躺在隔壁的那間病房裏!”
診療室裏繞着病床的圍簾唰的一聲被拉開了。Gaius教授出現在眼前,臉色很不好看。
“我相信自己的記憶,這個周末應該是輪到你休息才對啊。”Gaius開口表示。
“相信什麽,那是宗教的事情,跟醫學無關!”Merlin針鋒相對地回擊道,“我原本只是回來拿點東西,但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那樣,幹我們這一行的,可真是從來也不用擔心沒事情做啊。”他一邊說着一邊還在檢查着病人。
“在急診室裏面當然不可能會沒事情做。可是,像你這樣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實際上也就等于是在拿病人的健康開玩笑。這個禮拜,你總共都已經值了多少個小時的班了?唉,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還要問你這個問題,你接下來肯定要回答我說:‘只要喜歡這個工作,幹多幹少都無所謂了。’”Gaius說完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病房。
“本來就是這麽一回事嘛。”Merlin嘟囔着,一邊把聽診器擺到旁邊那位汽車修理工的胸口,後者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驚恐萬狀。“你就放心吧,我的狀态一直都很好,而他嘛,也總是喜歡像這樣一個勁地抱怨。”
護士Freya接着走了進來。
“我來照看他吧。”她對Merlin說,“隔壁屋正等着你呢,那邊可真是一團糟啊!”
Merlin站了起來,囑咐Freya抽空給他的姨媽打個電話。接下來,這一整個晚上他估計都得泡在這裏了,總得找個人幫他照顧一下他的小狗Kilgharrah吧。
Finna小姐正在洗碟子,Arthur陷在沙發裏腦袋昏昏沉沉地。
“我想,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你就趕緊去睡覺吧。”
“我也是這麽想的。”Arthur起身告辭,“多謝你招呼了我一晚上。”
“歡迎入住Castle大街212號。我這個人生性謹慎,平常大多數時候都很低調。不過,以後你無論是想要什麽東西,都可以直接來按我家的門鈴。”離開她家的時候,Arthur才注意到,在臺子的下面蜷縮着一只黑白相間的小狗。
“這是Aithusa。”Finna小姐介紹,“看到它這個樣子,大家還以為它已經死了,但它其實只是喜歡睡覺而已,這是它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話說回來,現在正好是時候呢,我應該把它喊醒,帶它下去遛圈了。”
“需不需要我去幫你遛狗呢?”
“你還是趕緊去睡覺吧,瞧瞧你現在這狀态,如果讓你帶它下去的話,搞不好明天早上還回不來呢,到時候啊,我就得去到某棵大樹的底下,把還在呼呼大睡的你們兩個都給弄起來呢。”
Arthur向她道別,回到了自己的家。他本來還想再收拾收拾,可是,疲倦就好像一座大山,很快就把他壓垮了。
他倒在床上,腦袋枕着自己的胳膊,目光卻透過虛掩的門縫停留在外面:客廳裏堆着一些沒有收拾的紙箱子,此情此景令他不禁想起了那一個夜晚——當時他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一幢維多利亞式建築最高的那一層。
時間流逝,已至深夜兩點。護士長還在到處找着Merlin。急診室的大廳裏倒是終于不再人滿為患,徹底安靜了下來。
護士Freya打算利用這一段難得的空檔時間去把診療室的藥箱重新填滿。她沿着走廊一直來到盡頭,拉開最裏面那間診療室的隔簾,卻看見Merlin整個身體蜷縮着躺在床上,勉強算是睡着了正在休息。于是,Freya重新把簾子拉上,搖着頭走開了。
Arthur昏睡了大半個白天,一直到正午暖煦煦的陽光透過客廳的窗戶照進來,才把他喚醒。他随便對付着吃了個早餐,然後就拿起手機打電話給Gwaine。
“你好啊,王子殿下。”他的哥們兒在電話裏面說,“看樣子,你這一覺估計至少睡了12個小時吧?”
Gwaine建議帶他去吃午飯,但Arthur心裏一直想着另一件事呢。
“總之吧,”Gwaine聽完Arthur的想法之後表示,“我要麽就讓你從這裏走到Fareham去,要麽就把車給你,讓你自己開車過去,是這意思嗎?”
“不是啊!我想先到Percival的繼父的車庫去把我那輛福特取回來,我們兩個一起去那裏吧。”
“你那輛車啊,自從當年那個晚上之後就再也沒有開過了。你真的想開這輛車上高速,然後整個周末什麽也幹不了,就這麽待在路邊等着拖車來救援嗎?”
可是,Arthur提醒他別忘了這輛車在此之前還曾經歇過更長一段時間,不也沒事嘛。更何況,他很了解Percival的繼父,那老頭可愛古董車了,一定會把那輛福特車打磨得漂漂亮亮的。
“我的老福特是20世紀60年代生産的,要論狀态嘛,肯定好過你那輛老掉牙的敞篷車。”
“你自己打給Percy。”
“我打電話他會安排到明天的,但我現在就需要它。”
Gwaine看了看表,硬着頭皮答應了,現在打電話給Percival,讓車庫那邊特殊安排的話還來得及。如無意外,Arthur只需要在那邊等他就好。
下午三點,三位老友在約好的那幢建築物門口碰了頭。Percival把鑰匙插進鎖孔裏轉了轉,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Gwaine遠遠地站在外面一直盯着手機。
車庫裏面有好幾輛等待修理的警車,而停在中央的那一輛雖然上面蓋着帆布,但Arthur還是一眼就看出,那應該是一輛老款的救護車。他走上前去掀起帆布的一角,這車的散熱器罩看起來還真是夠古老的了。Arthur繞着車子轉到後面,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打開了車廂尾部的拉門:裏面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上面躺着一張擔架,勾起了Arthur心中無盡的回憶。要不是Gwaine在前面扯着脖子大聲地喊,還不知道他會沉湎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裏多長時間。
“忘了你的南瓜車吧,快到這裏來,我們的灰姑娘!要想把你的福特弄出來,我們首先必須推開這三輛車才行。既然是要去Fareham,咱們可別去得太晚,否則就會錯過那裏的日落了!”
Arthur重新把帆布蓋上,然後用手撫摸着車的引擎蓋,喃喃自語:“再見了,Mary。”
Arthur轉過身,問一旁的Percival,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Percival迅速看了Gwaine一眼,垂下腦袋,搖了搖頭。
“我聽說Leon今年終于退役了,我們應該有時間一起出去吃頓飯。”
他們聊了幾句之後,Gwaine已經坐上車,按着喇叭催他。Percival跟Arthur握手道別。Gwaine朝他随便敬了個禮,算是再見。
連踩了四下油門,前面三下,福特車發動機的反應就好像是在輕輕“咳嗽”,而第四腳剛踩下去,馬達終于開始轟鳴起來。Arthur又操控車子動了幾下,坐在他旁邊的Gwaine随着小車的劇烈晃動,嘴裏不住地咒罵。終于,這輛福特離開了車庫,開向城市的北部,那裏有一條順着Solent海灣延伸的公路。
“你還在想着他嗎?”Gwaine問道。
Arthur沒有回答,而是打開了車窗,溫溫的風一下子灌進了車廂。
Gwaine用手指在後視鏡上輕輕地敲打,就好像是在給一面鏡子做着測試。
“一、二、一、二、三,啊你看,還不錯啊,等等,我再試一試……你還在想着他嗎?”
“有時候吧。”Arthur終于回答。
“經常?”
“早上想一下,中午想一下,晚上想一下,夜裏想一下。”
“你先是跑到美國,之後又跑到法國去不就是為了忘掉他嗎,這主意不錯啊,你看起來已經完全走出來了嘛!那麽,周末呢,周末你也會想他嗎?”
“我又不是說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