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8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就像瘋了一樣，不斷地看書做試卷，不停地練題寫筆記。每個人都像上了發條，挑戰着高負荷的任務，早起晚睡。有人形容那時的生活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其實是有點道理的。

經歷過的人都知道，那個時候不但考驗你的身體，而且相當磨練你的意志，身心重壓之下，不懂得調節的人會過的很艱辛。

那時班上有個很努力的女生，大家都叫她小英。小英每天起早貪黑，清晨總是第一個到教室上晨讀，晚自習也總是堅持到最後一個才走。她勤奮的程度讓每個老師都贊不絕口，時不時的就把她挂在嘴邊跟學生們标榜一下，替她擴大知名度不說，還絲毫不取宣傳費。那架勢，跟小時候長輩說的“你看看隔壁家孩子”完全如出一轍。

小英雖然勤奮，可是她的成績一直停留在中等偏上一點點，并不算拔尖。好像古人說的天道酬勤，在她身上沒什麽功效。付出了卻沒有得到回報，久而久之，小英的心态慢慢的發生了變化。從前的沉穩、缜密變得憂郁、焦躁、敏感，甚至發展到後來每遇重要考試，情緒就變得極為激動，有一次還在考場上暈了過去，把監考老師吓得手忙腳亂。

此後，每回班主任在鞭策我們要加大馬力向前沖的時候，總不忘加上幾句勞逸結合之類的碎碎念。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古人說的話雖然不一定全對，但有時還是很有道理的。

相對于小英，我則輕松很多，因為我身邊有一群“無樂不作，開心至上”的朋友，所以感覺要好很多。

新班主任上任後，在班上進行了一次動員，無非是讓大家不要分心好好備戰雲雲，這跟我們從小聽到大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沒有絲毫區別。接着，他把座位重新調整了一次。說是調整，其實後來被我們換得亂七八糟，“新班上任三把火”，為了給大家一個好印象，他也就沒說什麽。

“Anje，新來的那個男生我認識哦。”上午第二節課後，大媽轉過身敲着我的桌子對我說。自由組合後，大媽坐在了我的前面。

“哦？你的初戀？”我笑嘻嘻地說，同時擡起被一大堆書擋住的腦袋。自從進入高三，每個人的桌裏桌外都被一堆一堆的習題資料侵占，當然，我的也不例外。本來就不是很大的空間，變得擁塞不堪。不過這樣也有個好處，就是上課開小差的時候可以做掩護，眼神不好的老師還真發現不了，大家屢試不爽。

“亂講，人家就坐在你旁邊，小心被聽到啊。”大媽白了一眼。

“怕什麽，總有一天他會成為你家族的一員的。”我看了一眼和我僅隔着一條過道的新來的四眼男生，感覺他岌岌可危。

班上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和大媽走得比較近的，都是她的“親戚”。誰也不知道她搞什麽鬼，像成立非法組織一樣，在班上認一大堆有的沒的。幸好，我老早就給她冠上了像對鄰居歐巴桑一樣的“大媽”的稱號，而且堅決不肯改動，所以才沒能被她蠱惑入教。

我曾經跟她開玩笑說，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被派出所抓起來嚴刑拷打，然後衣衫褴褛的綁起來游街示衆。她居然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更加嚣張。人家都是結為金蘭、義父義子之類，可她卻嬸嬸舅婆的什麽都有，而且還排上了號，比如說三姑媽呀，四姨太呀等等。平時在班上她也就這樣喊來喊去，叫得不亦樂乎。

然而事實證明，即使組織再強大，也不能太嚣張，否則早晚會出事的。大媽在班上和一個叫李豔梅的女生玩的很好，有一次，大媽叫李豔梅去操場透氣，直接對着那她就喊：“老公，我們出去走走吧。”

大家對此都已經習慣了，見怪不怪。可就在這時，班主任來了，本來有事宣布的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要知道，我們學校嚴打早戀，可是她竟然連老公都喊出來了，這已經不是早戀而是早婚了，怎麽得了！

後來大媽經過苦苦解釋，總算是說清楚了。但沒過多久，她還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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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憑直覺，我認定不要多久，那個新來的家夥必将被她收入旗下，這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果然。

“Anje，這是我兒子Roco。”一周之後，大媽自豪的向我介紹她家族的新成員。

靠，不至于吧。居然會認大媽作娘，這個轉校生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正想把大媽拖過來，問問她是不是欺負人家了。這時卻有人在後面拍了我一下。

“一起吃飯去啊。”回過頭，黃俊笑眯眯的看着我。

哈哈，這家夥上次還欠我一個雞腿，總算良心發現知道欠債要還了。

“你猜前面那兩個人什麽關系啊？”晚自習前，和黃俊走在操場上，我指着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心血來潮的問道。他倆間的距離一直保持在五米左右，看起來有點不正常。

“能有什麽關系啊？頂多就是校友。”黃俊瞥了一眼，并沒有看出什麽。

“我覺得是對情侶，你信不信？”

“有沒有搞錯啊，情侶有這樣的？吵架也不是這樣吧，況且一點也看不出來吵過架的樣子。”黃俊眼睛瞪得老大，顯然并不相信。

“如果是那怎麽辦呢？”我向黃俊挑眉，信心十足。

“賭一個雞腿！”黃俊拍着胸脯，貌似很有把握。

“好，君子一言。”

“驷馬難追。”

然後，我拉着他快步追上前面的女生問明真相。聽到答案的那刻，黃俊的舌頭都快掉下來了。沒想到，一向老奸巨猾的他，居然栽在了我手裏。他看着那個滿臉羞澀的女生，恨得差點沒跺腳。

“喂，你怎麽看出來的。”黃俊訝異，對輸掉的賭注仍耿耿于懷。

我故作平靜地指向操場的對面，門衛大叔正腆着肚子在那裏來回踱步。顯然嘛，在他眼皮底下，情侶們肯定不敢太親近，要不然被抓了就不好辦了，學校鐵令如山可是人人皆知的啊。那時早戀被抓，不是寫檢讨，就是叫爸媽，有時甚至還會勒令休學，讓你回去清醒一下頭腦，等想清楚了再回校，還要保證不重蹈覆轍。這些處分對于成長期的人來說，都是丢臉丢到外太空的事。

可是，就像妖魔鬼怪不能阻擋三藏取經的腳步，各類怪獸不能阻擋奧特曼為保護人類而付出一樣，可怕的教務處主任，也沒能阻擋極富鬥争精神的同學們。

青春的荷爾蒙是偉大的，它引導着一個又一個朝聖者，向着愛情邁出神聖的步伐。

學校的情侶雖不在少數，卻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公之于衆。在老班和管理人員面前，更是諱莫如深。而黃俊卻漏掉了這一節。第一次覺得門衛大叔這麽可愛，輕而易舉的讓我贏得了戰利品。嘿嘿嘿。

“哇，雞腿味道好爽哦，肥而不膩，太勁爆了，啧啧……”我用叉子叉起雞腿猛咬一口，接着在黃俊面前一晃，然後不失時機的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黃俊撇撇嘴，來回撥着飯盒裏的幾根空心菜，眼神幽怨。

我知道他是故意裝可憐，即使不是，男子漢大丈夫願賭服輸，也要有所擔當。

然而話說回來，那時我們真沒有太多錢，從家裏拿的銀子，除了規定的學費補課費各種費，還要買習題資料、生活用品，加之那時極愛面子，買衣服一般都往名牌店裏跑，所以吃的方面就要計算好。雖不至于精打細算，但也要有所掌握。

很奇怪，那時我們寧願吃差點，也要留出一些錢來買名牌服裝。也許是青春期特有的虛榮感作祟吧。但是，與其稱之為盲目攀比，還不如理解為只是單純的愛面子。那時正值大好年華青春發育，每個人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個朦胧的身影，所以我們都會想給自己喜歡的人一個好印象，如此而已。

現在想想，并不後悔。如果青春必須一板一眼瞻前顧後，必須活在別人規定的條條框框中，那麽這樣的青春有什麽意義！

我們一邊買名牌一邊計算着兜裏的銀子，就像《布魯克林有棵樹》裏的主人翁，雖然有時飯菜簡單，但感覺很知足。

不過，雖然條件有限，但還是有些人會想方設法的給自己加餐，他們的家離學校較近，有空的時候就會從家裏帶些事先準備好的菜來，這樣就可以節省一部分生活費，然而最主要的還是為了改善夥食，因為家裏的東西實在是比學校的好吃得多的多的多。

我的好友當中，黃俊就帶過幾次，但帶的最多的還是吳立強。吳立強和我同寝室，和他關系好的人都叫他強仔。他睡在我下鋪，每次帶來的東西基本上都是被我幹掉的。說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帶的東西每次都極為豐盛可口，像鴿子啊雞湯啊什麽的。有些時候，他爸媽甚至會親自把東西送來學校，我們吃的時候還冒着熱氣。他爸媽說高三壓力大，要給他多補補，但他每次一拿回宿舍，幾乎有百分之八十都補到了我身上。

老是剝削強仔讓我感覺有點過意不去，于是偶爾我也會跟他推辭，可強仔每次都會拿着筷子在碗上一敲，說：“我跟你什麽關系啊，別客氣，一起吃。”于是我又跟着他一起大快朵頤。

每次想起，都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