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制弓 “去梨花院
李栖楠回來時還愁眉苦臉的,剛進了莊園就聽下人彙報了秦西的事情,好奇心頓起,跑去找了秦西。
秦西不喜歡借他人手,一應物品都是自己親手去找的,許莺莺力氣小,便給她選了柳木制弓,剝了樹皮削成弓柄,又用火燎了好久,怕有倒刺傷了手,打磨後特意給弓柄刷了層桐油,之後便是晾曬了。
他自己的弓/弩機關都是竹子和荨麻樹皮做的,打磨得十分簡單,但是給許莺莺的,得用最好的。
李栖楠找來時,秦西正在給許莺莺講注意事項,見了他就想起弓弦的事,反正是他欠自己人情,便直接開口了:“可能弄到牛皮?”
“啊?能啊,趁着老牛病牛宰殺時候能弄到的……要這個做什麽?”李栖楠疑惑。
一聽他是要自己動手做弓箭,李栖楠來了興致:“你會做弓箭?做弓箭還用得到牛皮?教教我,我也要自己做!”
做一個也是做,做兩個也是做,再說還得需要他幫忙,秦西便妥協了,把給許莺莺畫的簡單弓箭圖解拿了出來,上面畫了各個零件簡筆模樣,旁邊用炭筆标注了尺寸規格,看得李栖楠一愣一愣的,他原本以為直接上手就行了。
“直接上手也行,你自己心裏有個标尺衡量就可以。”秦西道。
弓箭簡單,他只是出于個人習慣了才畫了圖解。
李栖楠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裏有些犯嘀咕,人都是這樣嘛,總覺得麻煩一點的東西更好一些,他也想要帶圖解的。
可惜自己不會,大少爺也懶得自己動手,厚着臉皮央求秦西幫他畫。
小姑娘撒撒嬌也就算了,他一個大男人這樣,讓秦西直皺眉。
李栖楠被他毫不留情面地拒絕也覺得不滿,嚷嚷着:“你不是都給莺莺姑娘畫了嗎?怎麽就不能給我畫了?”
大少爺習慣以自我為中心,理所當然地提了要求。
“你和莺莺比?”秦西看他眼神更嫌棄了。
李栖楠被嫌棄得明明白白,大少爺不曾受過這種委屈,反問道:“我怎麽不能和她比了?我差在哪了?”
那差得多了,秦西心想,人家一個小姑娘遇到危險也知道提刀反抗,不像你,一個大男人毫無擔當,只知道埋頭逃跑。
秦西本不想再理會他的,愛做不做,可餘光看到一旁的許莺莺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忽地鬼使神差地點了頭,道:“幫你做也行,不過你得再幫我個忙。”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李栖楠拍着胸脯誇海口:“成!你想要什麽?你說得出我就能做得到!”
“回頭再說。”
按他的要求給他畫好了圖紙,李栖楠興頭上,招呼下人連夜給他做好了弓柄,仿着許莺莺那把小弓箭也刷了桐油,連晾曬都要在一個地方。
他興致勃勃,做起事情來三分鐘熱度,熱度上頭拉着秦西不讓他去睡覺,非要立刻準備其他材料。
秦西開始還顧及着他大少爺的身份,給他留幾分面子,勉強應付一兩句,後面被纏得煩了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李栖楠沒法,扭頭去找許莺莺。
許莺莺就住在秦西隔壁,房門響了兩聲,沒等許莺莺開了門,秦西已經冷着臉出來了,面色陰沉道:“大晚上你敲小姑娘的門想要做什麽?”
整個莊園是都李栖楠的,在他的認知裏就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不是許莺莺拴了門,他可能就直接推門而入了。
被秦西這一質問,他才明白過來,大喊道:“我冤枉啊!你想哪去了!我就是想問問她想不想快點做成弓箭……”
“別嚷嚷了。”秦西看他精力旺盛,想了想自己手頭上的事情,道,“你要真沒事可做,就來幫我。”
話音剛落,許莺莺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小姑娘披着衣裳探出了頭,“怎麽了?”
她長發披着,有幾縷貼着脖頸微微蜷在了胸前,皎潔月光下整個人透漏着一股子女孩子家特有的秀氣與嬌美。
秦西也不知道心裏怎麽想的,對上她清澈明亮雙眼,腦子還沒動,腳就已經上前一步,擋在了她身前,擡手在她額頭敲了一下道:“誰讓你開門的?怎麽一點警惕心都沒有了?外面要是壞人你怎麽辦?”
許莺莺只開了條門縫,漏出半個身子,還被秦西擋了個嚴實。月色正從秦西腦後照來,把許莺莺完全籠罩在他高大身影下。
小姑娘捂住額頭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我聽見你聲音才出來的,要是別人我肯定不開門。”
秦西心裏舒服了點,然後背後傳來李栖楠哀怨的聲音:“我都聽見了——”
秦西才不理他,叮囑許莺莺道:“沒事了,回去睡覺,門拴好,有事就大聲喊我。”
“哦。”
在外面聽着許莺莺拴好了門,秦西才斜了李栖楠一眼,道:“行了,跟我過來。”
院子裏,秦西斟酌了一下,問道:“有能用的鐵匠嗎?”
李栖楠驚訝:“啊?應該是有的,我給你喊管家問問,你找鐵匠是想幹嘛……”
反應了一下,他驚道:“你想冶煉兵器?這不行,本朝禁私煉兵器的!一兩把弓箭也就算了,其他的不行!”
秦西神色輕松道:“不是煉兵器,我之前答應給莺莺做個小玩意的,還差幾個小零件……小轱辘,有點難做。小姑娘的東西,算得了什麽兵器?”
李栖楠似乎被說動了,神色猶豫了一下。
秦西再接再厲:“你要不信,我把圖紙給你,你自己看看能不能算得上是兵器。”
反正已經被擾得睡意全無,秦西幹脆就挑了燈籠畫了起來,李栖楠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迷糊,道:“這什麽奇怪的東西?”
秦西笑道:“給小姑娘的發釵,我在裏面加了個小機關,一碰就會開花的,等做好了給你看看。”
李栖楠對小姑娘的東西毫無興趣,搖了下頭道:“那還是算了,女孩子家的東西,除了好看沒啥用。明天我帶你去找鐵匠吧,這玩意看着太複雜了,還是你自己和他說吧。”
“那也行。”秦西收了圖紙,又問,“你今日不是去城裏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你得在那待上個兩三天呢。”
“別提了。”李栖楠唉聲嘆氣,“我發現那弓箭有問題了就趕緊去跟我姐夫說,等了半天才等到人,不誇我也就算了,還把我一頓訓讓人押送了回來,說最近一個月都不準我回去。你說過分不?”
“一個月不準你回城裏?”秦西沉吟了下,目光從李栖楠衣襟上的回形紋掠過,“我看你身家富貴,必定是京城官宦人家出身。”
李栖楠嘿嘿一笑。
秦西也笑:“若是你家中不準你回去,那恐怕是京中近日要有變動,怕你被牽扯進去吧。”
“嗨,你想多了吧。”李栖楠不信,“你不是一個獵戶嗎?怎麽會有這個想法?”
秦西淡定應付:“山裏見得多了。風雨欲來時,山中可從不見幼崽出沒。”
李栖楠本想反駁“幼崽”的,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還真屬于沒用的“幼崽”,于是決定先說正經的。
他挺直了些身子道:“你說的有點道理,但是你不了解我家情況,暫且不提我爹,我姐夫他可是……身居要職……就算京城有變動也牽扯不到我的,他不讓我回去,多半是我姐又吹了枕頭風,想讓我在城外吃苦頭。”
“……你一個人住這麽大個莊子,這也叫吃苦頭?”秦西覺得好無語。
“無聊啊!都是些丫鬟下人,連個說話的都沒有!”李栖楠抱怨完,又把話題拉了回去,“總而言之,什麽京城變動,都是你想多了。”
“希望是吧。”秦西道,然後站起身,月光下俯視着他道,“可還有事?沒事我去睡了?”
消磨了這麽長時間,李栖楠也有了些許困意,便各自回房了。
第三天,弓柄晾曬好了,弓弦、羽箭也都成型了,秦西特意去請教了下老鐵匠,把弓角處加固了一下,組裝好了才遞給許莺莺。
成人小臂那麽短的一張弓,許莺莺也能拉得開,試了幾下後,她笑着說:“這個不磨手的,也不重。”
“那不是當然的嗎?弓柄上都裹着鹿皮了。”李栖楠覺得不太滿意,他的弓箭比許莺莺的大上許多,上面還有防護的鐵具,舉起沒一會就累得小臂發疼。
秦西充耳不聞,倒是許莺莺看了他一眼,馬上被秦西點了下腦袋:“不準聳肩,手腕又偏了,我前兩天怎麽跟你說的?”
許莺莺立馬回了神好好聽他說話。
瞅着秦西沒搭理他,還是只繞着許莺莺打轉,李栖楠感覺自己被差別對待了,大少爺脾氣上來了,弓箭一扔,怒聲道:“爺不練了!”
要秦西說,那就是不練拉倒,連個小姑娘都比不上還好意思發火?
但畢竟還有事要他幫忙,秦西忍了忍,撿起了地上的弓箭,卻還是沒理李栖楠,而是對許莺莺道:“莺莺看着,我給你做個示範。”
李栖楠這把弓箭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防護也是精鐵做的,連羽箭都是漆着紅色油彩的豔麗模樣。
秦西豎起一根箭羽感受了下風向,這才問李栖楠:“那邊樹上是誰的風筝?”
李栖楠眯眼看了過去,靶場外近百米處高大的樹枝上挂着一只孔雀風筝,正随着清風懸空搖擺着,他恹恹道:“先前我姐姐弄的,絲線纏在樹梢上,太高了弄不下來。”
“嗯。”秦西示意許莺莺看箭羽觀察風向,然後引弓對着樹梢上的風筝。
“你要把那風筝射下來?”李栖楠來了興致,三兩步走到秦西身旁,眯眼看了看,他說道,“那你得射中系風筝的線才行,那線連看都看不清楚。我賭五百兩銀子你絕對射不中……”
話音未落,“嗖”地一聲,羽箭帶着風從他眼前劃過,他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樹梢的風筝猛然掙脫了一般,輕飄飄地往半空中蕩去,又緩緩飄下,落在了遠處院牆外。
許莺莺已經拍起了手,“秦大哥好厲害!”
秦西跟着笑:“原來京城賺錢這麽容易?”
輸了銀子的李栖楠則呆滞了一下,回神後,連忙喊了下人:“去把風筝撿回來!”
吩咐完扭頭去看秦西,滿臉迫切,行了個不三不四的拱手禮道:“師父!師父你收我做徒弟吧!我一定好好學!”
宮門口,繁華的馬車正要起步,有人大喊着從宮內追出,邊碎步走着邊高聲喊道:“留步!勤王殿下,殿下!太子有事請您去東宮一敘!”
馬車內荀盛岚眼皮子動了動,還是沒有睜開。周移的聲音傳來:“殿下?”
“讓人過來。”
宮內追來的是個小太監,氣喘籲籲地停在了馬車旁,道:“殿下,太子有請。”
好一會馬車內都沒有任何聲音,在小太監忍不住想要擡頭往馬車裏窺探時,才有清冷的聲音傳出:“你回去轉告他,就說我也有事要和他談,但是是在朝堂上談。”
說完,馬車就動了起來,小太監不敢阻攔,只能眼睜睜看着馬車駛遠。
馬車行至大街,外面叫賣聲不斷,吵得人心頭煩亂,荀盛岚思考不下去,皺着眉頭敲了車壁問道:“周禮仁的罪證可齊全了?”
外面跟着的周移道:“萬無一失,這次肯定能讓太子斷了這一臂!”
“盯緊點。”荀盛岚囑咐了一句,又仰頭閉眼休息。
也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外面太吵,就是靜不下心。
在馬車外一聲孩童啼哭響起時,他“唰”地掀開了車簾,正好看到街邊有系着紅繩的女子走過,心頭一動,他對着周移道:“去梨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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