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更)

秋雨接連下了好幾日,銀杏樹葉落得所剩無幾,街道上遍地金黃。

蕭嶼在家休養兩天後就有些坐不住了,每日不是往工作室跑,就是在盛榮川的會所打桌球搓麻将。

鄭藝和盛榮川的關系緩和了不少,兩人的相處模式和以往沒什麽區別,仿佛那件事就此翻篇。

今日盛榮川來了興致,此刻與鄭藝在箭館裏玩射箭,蕭嶼坐在一旁觀看,忽然也想玩一玩。

盛榮川挑眉:“你以前不是對射箭不感興趣嗎,怎麽突然想玩了?”

蕭嶼嗤道:“你都說了是以前,現在突然感興趣不可以麽?”

鄭藝已經開始推弓,盛榮川将視線移到他的身上,淺笑應道:“你想玩也成,不過射箭入門得有師傅教才行,我這箭館是娛樂性的,不包教學。你若想學,就讓慕靖教你吧。”

見蕭嶼驚詫,他又道:“慕靖的箭術一流,是少有的全弓種選手,他曾多次獲得江城傳統弓和反曲弓冠軍,以及複合弓亞軍,由他教你,你應該很快就能上手。”

蕭嶼聞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心道不愧是小說男主,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并且門門功課都是甲。

在兩人交談的間隙,鄭藝已經放出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靶心,他忍不住誇自己:“不愧是國服射手!”

蕭嶼:“……”

和他二人吃過午飯後,蕭嶼閑來無事,晃着晃着就晃到了融禾,眼下正值午休時間,員工們大多都已吃完午飯準備小憩,所以整棟大樓顯得格外安靜。

蕭嶼熟門熟路地來到慕靖的辦公室,裏面意外地沒有人,略一思索,他推開休息室的門,果見慕靖正躺在那張單人床上和衣而眠。

外面的氣溫特別寒涼,室內的空調恰好中和了這種溫差,甚是宜人。

在門口靜站片刻,蕭嶼忽然起了促狹之心,他回身從辦公桌上拿來一只鋼筆,蹑手蹑腳地往熟睡之人靠近,端詳幾秒後,決定在這張冷厲的臉上畫只王八。

雖然是小學雞行為,但莫名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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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起,蕭嶼拔開筆蓋,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打算先從額頭開始。

然而筆尖還未觸上皮膚,熟睡的人忽然睜開眼,一陣天旋地轉後,蕭嶼已經被對方按在床上,手中的筆因為這個突發事件猝然滑落,“嗒”地一聲磕在地板上。

慕靖翻身壓上他,眉眼一彎:“蕭老板好興致啊,居然來陪我睡午覺。”

蕭嶼一巴掌拍過去,耳根滾燙:“讓開!”

恍然間,一只炙熱的手掌從衛衣下擺探進去,在那道勁瘦的腰上輕輕一捏:“恢複得挺好,不硌手了。”

蕭嶼惱羞成怒,意欲擡腳将身上的人掀翻,孰料剛一擡腿就被對方用手給按住了:“你确定要在這裏做嗎?”

“……你能不能要點臉!”

慕靖淺笑,神情略帶幾分狡黠:“那你纏我腰做什麽?”

蕭嶼:“……”

他忽然覺得,有時候沉默未必不是件好事。

見他吃癟,慕靖不再捉弄,起身整理好衣衫,又去盥洗室洗了把臉,這才問道:“你怎麽來我這了?”

蕭嶼踢掉鞋子盤腿坐在床上,神情充滿挑釁:“我不能來?”

慕靖笑:“我還要處理文件,你若是沒事,就在這休息會兒。”

“你什麽時候有空?”在他出去之前,蕭嶼問道。

“手裏的文件處理完就可以離開。”

“哦。”

慕靖去而複返,在他身邊坐下:“怎麽了?”

蕭嶼避開他的視線:“我想學射箭。”

工作日Fetters會所的箭館裏空無一人,蕭嶼戴上護具後就随同慕靖一道去挑弓,作為入門菜鳥,慕靖給他推薦的是18磅的反曲弓,緊接着又給他講解射箭的相關事宜和基本注意事項,并不厭其煩地為他做示範。

慕靖的身材太過完美,寬肩窄腰,脫掉西裝外套後,那件質地柔軟的馬甲仿佛起到了裝飾作用,愈發顯得他身形颀長。

他是射箭老手,弓和箭在手裏張弛有度,不會輕易弄傷自己,故此便免去了穿戴護具的麻煩。

蕭嶼還在消化方才接收到的知識,便見慕靖已經射出了三支箭,側無虛發,均在靶心。

慕靖比較偏愛傳統弓,當他用開放式站姿拉弓瞄準箭靶時,倒真有種不怒自威的王霸之氣。

熱身完畢,蕭嶼拿起弓,學着慕靖的樣子往箭臺上搭箭,正欲拉弦時,忽然有一雙手自後向前将他環住,蕭嶼微微側首,便與那人面貼面,兩兩鼻息相對,莫名灼熱。

“你這站姿不對。”慕靖俯首帖耳,溫聲細語地糾正他,“用我剛才教你的平行式站姿,對新手很友好的。”

蕭嶼自覺地調整雙腳的位置,身子也微微轉換了一個角度。

“護指戴好再勾弦,用三指手法,一指在上、兩指在下。”慕靖一邊教導一邊手把手去教他,“閉上左眼,用你的右眼注視瞄準器。切記,力量要用到整個手臂上,然後——推弓。”

蕭嶼根本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麽,只覺得那股熱氣噴在側頸上,又酥又癢,腦海裏嗡嗡鳴鳴,渾濁一片。

箭矢離弦時,蕭嶼的手臂肌肉沒有一絲力量,全靠對方的力道才把箭矢推出去。

慕靖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偏過臉一看,适才發現那只瑩潤的耳垂紅得似火。

“讀書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嗎?”慕靖緩緩收緊手臂,下巴搭在眼前之人瘦削的肩頭,不知不覺間連嗓音都壓低了不少,“學習途中若心不在焉,是有懲罰的。”

蕭嶼尚未反應過來,下一瞬,耳垂被人咬上,細碎柔軟的吻如狂風驟雨沿着耳廓碾向脖頸,連心跳都猝不及防地漏掉兩拍,一時間竟忘了反抗。

意識到兩人正身處在公共場合,蕭嶼的理智上線,立馬手肘發力反向推開作亂的人,在粗犷的喘息中厲聲警告道:“大庭廣衆的,你別亂發.情!”

他因慌亂而用了些勁兒,慕靖吃痛地捂住胸口,擰眉笑道:“你下手可真狠。”

“……”蕭嶼啞然,一邊替他按揉一邊譏諷道,“你該慶幸我沒有拿箭指着你。”

慕靖但笑不語,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這顆腦袋,驀然間心思湧動。

“還疼不?”揉了老半天,蕭嶼的手有些發酸,頂着不耐煩的表情望向那人。

“我們去看雪吧。”慕靖答非所問,“江城已有數十年沒下過雪,我都快忘了雪花是什麽形狀的,你在醫院待了好些日子,心裏定然煩悶,且眼下融禾沒有項目需要競标,我也樂得清閑,不如咱倆出去玩玩。”

很快,他又補充道:“原本想帶你去草原,但現在這個季節草原上又冷又幹,景致也凋敝,實在不适合游玩,等來年春季再陪你去。”

蕭嶼神情微動,面上露出渾不在意的表情:“不想去。”

慕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靜默半晌後嘆息道:“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蕭嶼:“……”

自己挖的坑,跳下去便起不來了。蕭嶼只能跟他較暗勁兒,一邊脫掉護具一邊沉着臉往外走,俨然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慕靖忍住不笑,快步跟在他後面,離開箭館時還不忘拿走兩人的外套:“你真不去?”

蕭嶼恍若未聞,從他手裏搶走外套披在身上,而後大步流星地走出會所。

冷風拂面,蕭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的車停在融禾,此刻想回家只能搭慕靖的便車。

許商見他們從會所出來,立馬把車開到門口,蕭嶼賭氣似的裝作沒看見,準備招手搭出租車,卻被慕靖一把攔下并塞進車裏。

許商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切行為均遵循老板的指令。

慕靖握緊想要掙脫的手,嘴裏說着哄人的話:“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怎麽還生上氣了。”

他的力氣極大,蕭嶼掙了半天都沒掙脫,最後索性放棄。

“去過筠陽山嗎?”

蕭嶼望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漫不經心回答着:“沒有。”

慕靖開始誘.惑他:“筠陽山這個季節應該已經下好幾場雪了,山頂有溫泉酒店,還有羅剎寶寺,于頂端觀賞雲山霧海,可領略古人‘會當淩絕頂’的意境。”

蕭嶼忍不住瞟他:“你以前是語文課代表嗎?這麽能忽悠。”

“當過兩年,不過後來一直是英語課代表。”慕靖淡淡一笑,“我明日去公司交代一番,你在家收拾收拾,我們下午就過去。”說罷還不忘囑咐許商訂兩張機票。

從江城飛往筠陽需要兩個小時,到筠陽市的時候正值晚上七點一刻,這個季節晝短夜長,臨近傍晚的一場小雨又加速了夜晚的降臨。

兩人從機場出來的時候,冷風嗖嗖地往領口裏灌進去。

雖然知道筠陽和江城的氣溫有差異,沒成想差別竟這麽大,饒是蕭嶼穿了件加絨外套也止不住凍得直打哆嗦,慕靖将自己的長外套脫下披在他身上,不多時,接機的商務車趕到,載着兩人往酒店行去。

自打決定來筠陽看雪之後,蕭嶼就在開始做功課,将筠陽市區的美食及地址全部記在備忘錄裏,待辦理入住後,他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慕靖出去覓食。

筠陽是個旅游城市,夜裏燈火璀璨、通宵達旦,即使陰雨綿綿冷風厲厲,餐廳飯館裏依舊人聲鼎沸,就連路邊的蒼蠅館也坐滿了食客,連張空閑的凳子都找不到。

蕭嶼挑選的這家店是個不起眼的蒼蠅館,此前經美食博主的推薦,如今已是大衆點評上的網紅店了,他們在店門口排隊等了許久才如願吃上一頓飽飯。

“你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老愛吃路邊攤。”慕靖忍不住調侃,“真不怕吃壞肚子啊?”

蕭嶼沒好氣地怼他:“愛吃不吃,廢話真多!”

吃完飯已經快十點,雨勢停歇,酒足飯飽的人沿着開滿秋菊的街道走回酒店,正好緩解一下吃撐的壓力。

市區到筠陽山有五十多公裏的路程,慕靖在網上約了司機,明日早上八點直接來酒店接他們,所以睡眠時間有限,蕭嶼回到酒店簡單地洗個澡就鑽進被子睡覺了。

酒店的床特別軟,躺在上面如置雲端。睡意朦胧間,蕭嶼感覺到身旁的雲朵向下凹去一塊兒,緊接着就有一雙炙熱的手臂環上他的腰,額頭觸上兩片溫軟,柔情無限。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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