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姐妹

接下來的日子孫紫只要是獨處時，便努力挖掘她的這項神奇的特異功能的潛力。發現只要能集中精神，現在的聽力能達到幾十丈遠，能聽清浣衣房內洗衣婦們的竊竊私語，及更遠的圍牆外街市上小販的吆喝聲。近處甚至能分辨出隔了兩個房間的素月素彎二人不同的呼吸聲。

孫紫想起前世裏看的《西游記》，天上有個叫順風耳的神仙，呆在天上就可以聽見人間任何聲音，想不到此時自己也有此類神通的縮小版，便得意地把這項功能命名為神耳功。

老夫人每日從小廚房送過來的東西很豐盛，孫紫自己努力進食的同時，也逼着素月素彎把剩下的飯菜統統吃光。

經過這幾日的觀察，孫紫發現兩個丫頭對她十分忠心。尤其是素月說話清楚，行動利索，且是個有心氣的，會識字寫字，從小時便與父母離散，被人販子拐來賣入了将軍府的。素彎倒是有兄嫂的，父母去世後，因家貧被兄嫂賣入府中，從來不見其兄嫂來探望，也與孤兒無異。兩個丫頭讓孫紫有了同病相憐之心，決定自己若能出得将軍府，只要她們願意，她決不會将她們留下過這種生死由人的日子。只是這種想法孫紫暫時沒有告訴素月素彎二人，怕她們沉不住氣。

等到身體恢複得差不多，孫紫又開始鍛煉三人的體能，每天在院子裏和素月素彎在院子裏來回跑動。素彎雖然不明白主子為何要叫她們如此，但也習慣順從照做，素月則是象明白了什麽，什麽都不說，跟着孫紫在院子裏折騰。

有一日，孫紫一邊帶着素月素彎院子周圍僻靜的地方溜達，尋找護衛較少巡視的地方，一邊聽素月介紹将軍府衆人的大小事宜，防止在其他人面前出現錯漏。來到一爬滿嫩葉的圍牆邊上，孫紫發現在新長出的綠葉下面有頭年的枯藤，藤上還有一些沒有掉落的豆莢。孫紫大喜，想不到在園子裏還有巴豆這等寶貝。

“素月素彎，你們快點過來将這藤上的豆子摘下來，仔細着，一粒都不要剩下，這可是能救命的好東西。”素月素彎忙過來摘豆子，孫紫自動承擔了望風的角色。

遠處隐隐傳來不是孫紫所熟悉的護衛的腳步聲，孫紫示意素月素彎停止采摘，三人一起藏進了旁邊的假山洞裏。遠遠地走過來主仆模樣的兩個姑娘，素月悄悄提醒孫紫那是現在的大夫人生的五小姐，閨名一個娴字，生得很是美貌，是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心頭肉，另一個是張娴的貼身丫環莺兒。

孫紫的神耳功自動運作，聽得二人邊走還邊聊天。

“你果真聽見周二媳婦說，太子爺要來為祖母祝壽？”

“是，千真萬确的，奴婢親耳聽見周二媳婦說，二夫人花了上千兩銀子尋了那西茜國的雲錦來，要為六小姐裁新衣裳呢？”

“此事你不許再告訴旁人，尤其是母親那裏，否則她又該為七妹忙活了。哼，憑什麽就讓我嫁給那武定候岳家？一家子的窮酸破落戶，怎能配得上本小姐？還有那六丫頭，長得沒我好看，才情也沒我高，憑什麽一大家子都指着她去做太子妃？”

“是，我們誰不知道平西将軍府的五小姐那是長安城出了名的才貌俱佳，六小姐怎及得上主子？”

“原本以為六丫頭和七丫頭總有一個或許會被選去做那個有去無回的龍女，誰知竟被哪個拖油瓶頂了去，哼！”

“那是咱們夫人的好謀劃，将那表小姐的畫像和小姐們的混在一起交了上去，還特意讓人把主子和七小姐畫得很平常。誰知還真讓她過了初選，老夫人想發作也來不及了。”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難不成祖母還能為了個外人舍了自己的親孫女？也合該她倒黴，二十人中選十，又讓祖母将她給抽中了。說起來，要不是母親故意将我們畫得醜了，我們幾個哪一個比那鋸嘴葫蘆差了？她若是去了，我就去向祖母把紅梅院要過來，憑她也配住那樣的院子？從前她仗着要給大哥做妾，總有祖母護着，現在還不得主動給我讓出來？”

“主子，那紅梅院也太偏太大了些，我們幾個過去……。”

“怎會只有我們幾個，到時我讓母親多派幾個婆子丫環過去，裏外都住了人，況且又在自己家中，還怕什麽？沒見識的東西!”

“是，奴婢愚鈍。不過，主子，太子爺那裏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從現在起你也去給我找幾件比哪西茜國的雲錦還好看的衣服來，不必心疼銀子，本小姐一定要在祖母過壽那天，讓太子爺看看誰才是最拔尖的……。”

張娴主仆二人遠去，孫紫面如寒冰。這将軍府看來真沒必要待下去了，都是些什麽人呢？孫紫可不想巴巴地來了這異世，和一群女人宅鬥終老。

“武定候岳家和太子爺是怎麽回事？西茜國雲錦又是什麽事？”孫紫問素月。

“武定候岳家的老候爺和将軍是戰場上結下的忘年交，一次酒後戲言，要把五小姐許給老候爺的嫡長孫。要說那岳家孫少爺配我們家繼室扶正的嫡小姐，還算般配得上的，可是五小姐死活不願意，在府裏都鬧了好幾次了。但是将軍大人卻鐵了心要作這門親，說是等到五小姐及笄那日就讓岳家來提親。至于那太子爺，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只知少爺在京時和太子爺交好，常有往來。”素月還待說，旁邊素彎等不及又搶着說開了。

“主子，西茜國雲錦的事我知道，我來說。現我們屋裏就有一套雲錦做的紗衣，是三姑爺在南邊立了戰功，皇上賞賜的。正月裏三姑奶奶叫人送過來請主子繡上花色，做成紗衣，說六月裏三姑奶奶過生日時正好穿著。”

“哦，還有這等好東西？快領我去看。”

那西茜國的雲錦确實不同凡品，摸在手裏輕薄似煙，柔滑如絲，再加上原主孫紫絕妙的繡功，一件紗衣上花團簇擁，蜂蝶翩飛，真個是美輪美奂。

孫紫唇角泛出一絲冷笑，那張娴正找出彩的衣物，這不正好？順便也應該讓她們把這麽些年怎麽欺負孫紫的，連本帶利地找點回來。

素月又翻出一套粉色的嫁衣和無數精致的荷包手帕之類的繡品，那是從前的孫紫懷着對美好生活的寄望，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俱是精品。

“這些東西若能帶出府去，能換多少銀子？”孫紫指着那堆嫁衣和繡品問。

“什麽？主子，你要賣這些東西？這可是你最心愛之物啊！”素彎不解地喊道，素月則沉思着不出聲。

“我都要去做那狗屁龍女了，能不能回來還是未知，難道留下這些好東西便宜府裏那些人？不若換點銀錢來花花。”

“主子，”素月突然擡起頭來，看着孫紫的眼睛說，“奴婢們和主子三個差不多同時進這将軍府，這幾年像孤鬼一般待在這無人問津的紅梅院裏，主子待奴婢們豈止是情同姐妹？如今到了這生死關頭，主子心中有或沒有主意竟不能和奴才們說了？放心罷，主子去做了龍女，若不能回，我和素彎反正也是兩個沒指望的，随了主子去又如何？到時黃泉路上亦好作個伴！”說完素月和素彎二人便抹開了眼淚。

孫紫心中也激蕩不己，在前世裏她是身上有異味的孤女，活了十八年，也沒有一個朋友。如今到了這異世，遇到素月和素彎，兩個丫頭盡心盡力地照顧她，處處為她着想，雖然亦有主仆情份在裏面，但其中那姐妹親人般的真心，讓孫紫時時感動在心。

“傻丫頭，別哭壞了眼睛。我是早有了主意，只是不想太早說出來吓着你們，我何嘗不知我們三個的情分呢？就算我真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們兩個去死，因你們兩個早已是我的妹妹，我的親人。”孫紫哽咽着說，然後主仆三人抱頭痛哭。

待哭累了，孫紫拉着素月素彎二人坐下，鄭重地說：“從我忘記從前之事後，我的很多想法都改變了，想必你們也看出來了。”孫紫可不敢說她是穿越人士，且她們的主子早已經換人。

“我是不會去給人做妾的，就算那人是我表哥，更不會去做那純粹送死的勞什子龍女，所以我打算離開将軍府。我姨母早已經不在，表哥也顧不了我，我在這府裏也算是無親無故，沒什麽可留戀的。至于你們兩個，我現在就認真問你們，你們是願意跟着我去外面吃苦受累，還是留在将軍府裏過安穩日子，你們在這兩天想好了來告訴我。”

“這還有什麽好想的，主子在哪裏，奴婢們也在哪裏。至于這将軍府，主子又不是不知道，奴婢們一樣是無親無故的，奴婢連自己姓什麽都不記得了，素彎雖有哥嫂，可也是當她是死了的，何曾顧過她來？主子要是扔下我們獨自走了，且不說将軍府如何饒不了奴婢們，奴婢們也放心不下主子呀。主子身嬌體貴，出了府怎能離得了我們。就算要死，也讓奴婢們死在主子的前頭罷！”素月激動地說，素彎也在一旁使勁點頭。

“既如此，我也有一要求，就是你們從此後在私下裏不許再自稱奴婢，只以姐妹相稱。你們若叫我一聲姐姐，我便去哪裏都帶着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