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那只背後操縱一切的黑手
“師尊!——”
“婆婆!”
“藥婆!”
“前輩!”
陡然的變故,讓在場的衆人全數震驚住了。一時之間人群蜂湧而去,搶先相救,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相蒙,巨大的沖擊之下,他拼了命的撲了過來試圖讓她将服進的毒藥吐出來。
“有解藥嗎?快去将解藥拿來!”連起喝道。
“解藥,解藥……”一旁的白芨小丫頭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得手足無措,臉上煞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得連起這一陣喝才陡然回過神來拿開了腰間的針匣想要下針。
拿針的手尚且顫顫巍巍,那針甚至險些的沒有拿穩掉落在了地上。
“我來!你去端盆水來!”相蒙額上的青筋暴起。
“我……我……”
水打來了,是姜嫱吩咐一旁的獄卒提過來的。
相蒙一邊下針一邊放血,末了,以內功想将她體內的毒逼出來,只是試了幾輪之後都不見有任何的起色,便又起身施了幾針于頂門穴上,再走了幾針往心脈封去,随後又催力逼毒。
“白芨,你冷靜下來!”姜嫱抓住了六神無主的小丫頭,“你一直跟着婆婆,可知道這個藥的解藥在哪裏?”
“我……”
白芨被眼前的場景逼出了眼淚,她連連搖頭,語中帶有哭腔,“我不知道,婆婆她……婆婆她從來就沒有做過毒藥。”
“那有什麽可以解毒的藥丸?什麽都好!”連起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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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刻去拿過來!”
白芨說着往外邊跑了出去。
姜嫱見這小丫頭又慌又急,唯恐她有出錯,便差了兩個獄卒跟了過去,又派了幾人去請族中擅長醫藥之理的長老過來,末了,又讓人去将哀魚也叫過來。
哀魚原先是想過來一趟的,但是到底有過半師之誼,難以眼睜睜看着藥翁身死,便特地避而不見。
“藥婆?”
“婆婆!”
“婆婆!”
陸陸續續趕過來的人震驚至極的望着眼前的這一幕。
墨玦長老與鶴淮長老更是大驚失色,見着相蒙施落下的銀針正想要怒喝,卻見他無論是下針的手法還是下針的位置都非常的委當,一看便知是內門人,才将到嘴的喝斥聲咽了下去。
墨玦心裏驚駭,“發生了什麽事,藥婆怎麽了?”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什麽可以回答。
倒是鶴淮撿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那一枚拇指大小的褐色藥瓶,細嗅之下面色陡然大變,“這是……鬼蛄斷魂散!難道婆婆吃了這個?”
“正是。”姜嫱疾道,“鶴淮長老可有解藥?”
“……”
鶴淮踉跄了幾步,也是死死地抓住了手杖才沒有摔着,只是面如土色的望着眼前已入彌留的老妪。
“長老?”連起正在幫着相蒙為藥婆放血,見他知道這是什麽毒心裏頓時大喜,但再看着他的神色,剛剛燃起希望的火苗瞬間被澆了個徹底。
“……”
“解藥我全拿來了!”跑了個來回的白芨氣喘籲籲的抱來了一堆瓶瓶罐罐,不等平緩過氣來,便七手八腳的将那些個藥便攤了開來,算是把屋子裏算得上是解毒的藥全拿了過來。
“婆婆,你醒醒!”白芨先拿了一小瓶解藥湊到了她的鼻翼下。
相蒙臉色蒼白的又施了幾力,想要逼着她将毒血嘔出來,卻終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鶴淮閉了閉眼睛,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手中的手杖,沉重道,“鬼蛄是天下罕見的奇毒,中者不僅橫死,且只需要數個時辰,毒蛄将會順着血通達體內蠶食內腑,以及死後七竅生血,死後猶噬骨之痛。”
正在他說的時候,令人悚然的一幕出現了,只見着不斷的有黑紅的血從七竅中流了出來,形容可怖。
“如此烈性的劇毒……世間無解。”鶴淮說到這裏語有哽咽。
此話一落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衆人難以接受。
“婆婆!婆婆你醒一醒啊!”白芨聽到這裏大哭的撲向了老妪,“我不要婆婆死!婆婆你不要丢下丫頭!”
連起心裏哀恸不忍。
姜嫱更是神容悲切的閉上了雙目。
“婆婆!”難以接受這一現實的白芨拼命的擦拭着老妪不斷流出來的血,哭的不能自已,“婆婆你醒來啊!”
“滾開!”
見她不停的搖晃着谷中蘭,相蒙雙目眦裂之下猶有暴血之象,便是一把将她揮去了一旁,繼續再往她的三焦之位下針,再将自己的內力源源不斷的送了過來,“鬼蛄又如何?我怎麽可能讓你死在我的眼前!”
這就是你的懲罰嗎?
讓他永生永世的記住這一刻,刻骨銘心的恨,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無為,恨自己所鑄下的一切錯,恨自己的迷失讓最愛的人來承擔惡果。
要有多殘忍,才能在明知道他有多愛她的時候,在他的面前,讓他眼睜睜看着她自盡。
“什麽狗屁不通的師之過!”運掌逼力間,相蒙雙目血紅的低吼道,“我相蒙一人做事一人當,該死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
“醒來啊!我就在這裏!我讓你殺!”
推力之處,突見着藥婆嘔出了一口毒血,衆人見狀喜出望外之際心裏更是登時揪緊了起來,只望着奇跡能夠降臨,這個世間無解的劇毒能被眼前這個搗鼓了一輩子毒藥的老翁解開。
又放了血,再施了針,但是自七竅處流出來的血卻是自始至終沒有停過的。
那是世人所難以想像的噬骨穿心之痛,直将這份痛苦烙印在了靈魂的深處,即使是死也不得解脫。
……
我可真是一個失敗的師父。
……
只在上一刻還面容寧靜的老妪,留給他的最後一個記憶是那雙幽遠的重眸中的一抹苦笑。
相蒙自始至終都是無比的清楚,谷中蘭對自己只有師徒之情,她對自己有憐愛,有關懷,有愧意,有自責,卻唯獨沒有他所想要的愛情。
即使在半甲子年過去,依舊如此。
她會無比的自責,因為她的失職得以讓他誤入歧途走上不歸路,做為他的師父。
哪怕已經被她逐出了師門,但這份責任卻還是刻入進了她的骨子裏。
她是一個很好的師者。傳道,授業,解惑。那十年裏自始至終都是對他孜孜不倦諄諄善誘,給予他無上的關懷與照顧,為他授藥理,解迷惑,傳醫道。
只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徒弟,白白的糟蹋了她的一番苦心。
“醒來啊!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我給你殺!無論你想如何罰我我都會聽!”相蒙雙目血紅,聲音沙啞無比,“我的這一條命,只要你要,我随時随地都能給你,你醒來!拿走它!”
沙啞的聲音猶如被困絕境的野獸,只剩下不盡的嘶吼,絕望而又無助。
在場所的人無不哀凄悲切,立在一旁的白芨小丫頭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救治的手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相蒙一遍又一遍的為她下針逼血,只想着将她體內的毒全逼出來,但任誰人都能看出,那個老妪已經離世了。
谷中蘭,一生高潔如蘭,性喜極靜,便是連死都是寧靜的。
閉上的目有血流下,如似斑斑血淚,垂落下去的身形更似只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無論施以任何的外力都再沒有一絲的感應與回應。
“婆婆……”白芨痛哭涕淚,卻也看出了在那一遍又一遍的施針回救下,如今已是回天乏術,徒留下來的只剩下不盡的絕望與折磨。
極度透支下的相蒙整個人看上去更見的頹老衰敗,但即使如此他依舊沒有停下手想要救她。
想救她。
想救她的心念在那一刻強烈如厮,甚至于不惜想要以命換命的救她。
任誰人都好。
只要能救她,只要她還活着,他做什麽都可以。
“你做什麽?”
“把婆婆放下來!”
“?!”
就在鶴淮看出再難回天準備讓他停手好教藥婆安心走去時,卻見相蒙突然一把抱起了輪椅上的老妪發了瘋一般的往外沖了出去。
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也有些聽不清耳邊的聲音。
只覺得一切在那一瞬間離自己是那麽的遙遠,遠的似是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整個世界,以至于天下間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是了,他真正感覺活着的,其實只有與谷中蘭在一起的那十年。
自她逐自己出師門的那一天起,他早就已經沒有感覺自己還活着這個世間了。
沖出了官道林中,相蒙搶了一輛駛來的馬車,随即抽鞭載着已經死去的谷中蘭往明凰城中狂奔而去,只留下了一騎揚塵下追來不及的連起。
連起見狀臉色一變,卻只是撐着膝喘了一口氣後依舊沒有放過去的趕在身後追了過去。
……
“什麽樣的不世醫術?”
“有關……起死回生。”
……
狂奔而去的馬車一路急馳,相蒙瘋了一般的抽笞着馬鞭,迫得那馬匹急奔而去,便是一路馳入了明凰城內,登時引起了一陣騷動不已。
橫沖入城直馳街巷的馬車很快的就引起了巡守戎女的注意。
“站住!”
“何人亂市?”
“快給我停下來!”
相蒙依舊沒有停下馬車的一路穿過了城中的街巷,一時間驚翻了無數的攤鋪,更有踩傷不止一二的布衣,巡守的戎女見狀,眸色一沉,當首的一人更是直接甩出了鞭子直挽住了馬蹄,提力間一把将急奔之下的馬給絆倒下去,連帶着馬車也一同翻倒下去。
在馬車失力摔出的時候,相蒙一把抱起了車內的谷中蘭沖了出去,輕車熟路的帶着她從一方不起眼的暗門竄進了戚親王的王府,再往王府後門連接的一條地道直往凰宮的後苑走去。
流下來的血蜿蜒了一路,星星點點的滴落在了白石磚上。
谷中蘭的死讓相蒙已是徹底的失了神智,舉目血腥蒼茫間,所有的念頭僅剩下來的只有不惜一切代價讓她活下去。
只要她活着,他可以放棄一切,他可以不惜一切的代價。
抱着谷中蘭的屍首,相蒙一路沖到了凰宮深苑的一處冷宮之地,不及敲門的沖入了殿中,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相蒙只是發了瘋一般的叫着,“玉先生!我求玉先生賜我起死回生的藥救救她!我願為先生做任何的事!只求先生救救她!”
這是女國主城明凰城的正中心,凰宮。
推開的殿門,是十四年前被女皇曦銘打入冷宮的一個鳳後,正只身穿着一件素色的長衫正坐在一方殘局之前,而與他對弈的人,卻是方方有所察覺正在試探他的九皇子扶禮。
殿門推開,對弈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望了過去,正看到滿手是血的老翁雙目血紅的抱着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
“這就是你助惡的條件?”
“是的,為了習得起死回生之術。”
……
“籲——”沿路搶來了一匹馬,一路趕到明凰城的連起勒住了馬,只看着城中有幾處街巷騷亂不止,沉目下策馬往混亂的地方追了過去。
那個在背後操縱一切的黑手,想必就在眼前罷。
作者有話要說:
谷中蘭【傳記二】
我好像是看見了那個人,又好像是沒有看見。
只覺得一切就好像是夢境一般。
這個與我一同被困在大霧裏的男人正抱琴坐在山石上,隔着一層朦胧難見的白霧,隐約的見着他端坐撫琴,似是一身白衣,似是冠玉雅面,可像是一個谪仙人。
那琴聲與這袅袅而升的霧一同相纏相繞着融為了一體,堪若人間天簌。
這大抵真的是一個夢。
不然,我又怎麽可能看到那天上的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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